刘进忠道:“启禀千岁,今欲我收回军,须依我等三件事,方肯收军回转。”公爷道:“为甚三件事?请亲翁说明。”刘进忠道:“启禀千岁:一者,潮州人民所恨者邓、于二贼,邓光明已死,于国琏现存,人民之恨未消,千岁肯将于国琏送至本镇帅府定罪,可安人民百姓之心。”公爷道:“这个本公依从。未知二者何事?烦为说明。”刘进忠道:“二者,我等两军交锋,将潮城之内,以南北为战场,致使人民遭其战乱之若,不能生理事业,穷民受尽饥饿,千岁可将府内库银提出多少,分发城中贫民。”公爷道:“这一件本公亦说依得。未知三者何事?”刘进忠道:“三者,千岁令姊姊与我小儿结婚,就系本镇媳妇,今已及笄,本镇择选吉日迎过帅府,命人送回府中,与儿子完婚。”公爷道:“这是正理之事,本公当从安排送我姊过帅府,请亲翁收回军马。”
刘进忠见公爷已依三事,即时传令将军马收回帅府。杨先生等出帅府,迎接入内府,叙说三事依允。刘进忠命人设席与众将庆贺,大吹大擂,开怀畅饮,饮毕各安营署。不题。
且说明日公府之中,公爷欲将于国琏送过帅府听从刘进忠定罪。于代子流泪跪下道:“启禀千岁,小将想前年跟千岁出京之时,有二名都统、四名具山、八名防御,十二名参领,十六名代子、三千披挂、五百名马军,如今俱亡丧于潮州。兹仅存小将一人,望千岁往刘府恳保小将免死,终生侍奉千岁。”说毕两眼汪汪,看定王姑。
王姑道:“叔叔,国琏说得有理,叔叔往见刘亲翁恳说。”公爷道:“嫂嫂之言,有所不知。昨日他说肯收军马者,第一必欲于国琏还他定罪。尊嫂你想,去年邓、于二奴将刘进义打死,系刘进忠之弟,冤仇未报,如今安肯轻饶此事?叔叔不敢往说。”王姑道:“于国琏死得可伤!”言罢,流下泪来,走进房去了。于国琏没有奈何,只得依从捆至帅府。
刘进忠闻说公府送还于代子,即传令吊来。左右一声领令,将于国琏一拖一丢,一抢三步,拖做一步,来到阶下。于国琏双膝跪下,口称:“刘元帅,小人于国琏叩头拜见。”刘进忠道:“于国琏,你这败害纪纲、虐害人民的奸贼,今日有何理说?”于国琏道:“启禀刘元帅,小人一时浅见,狗眼无珠,冒犯虎威,罪该万死!今望元帅海量,舍其残生蚁命,感激不浅。”
刘进忠道:“本帅本来有好生之德,见你如此哀求,欲饶你性命,但你是潮州人民的仇人,恐百姓心中埋怨,故此难以轻饶。”于国琏道:“启禀刘元帅,小人随千岁来潮三年,亦有仁慈之心,见人民悲惨者,亦有恩泽施及。”刘进忠道:“既然如此,于国琏,潮州人民若有受你恩泽者,本帅听你所说,将你游解潮城七门,不论军民人等,有受你之恩泽者,许他来至本帅帐前,只要有人保你一声,就饶你性命!”于国琏领命,这明知现死,图其赊死。
刘进忠命张畅开领解七门,将于国琏捆缚,背上插一支黄纸旗,写“旗奴于国琏”五字。张畅开手执两柄大铁锤,领五十名小军,押于国琏出帅府大门,往各门头叫唤。一门叫过一门,不想叫到下水门。张畅开到此,火性不能忍耐,大叫一声:“你等众人百姓听着:我大人欲将于国琏万刀碎刈,赏他虐害人民之罪。于国琏说:‘他来潮州三年之久,见人民困苦者,常施恩泽,周济你等。’
我大人怀好生之德,不忍杀害,将他游解七城门,叫唤你等,不论军民人等,若有受过于国琏之恩泽者,准你到大人帐前保他一声,即饶他性命;如若虐害你等,何不将石子照顾他!”言语未毕,众人民听了,无论老小,各执石子一块在手,望于国琏头身掷去。片时之间,众人民将于国琏用石头打成肉饼,呜呼死矣!可见于国琏恶贯满盈,理应死于乱石之下。张畅开见于国琏已死,心中大喜,回报刘进忠。这且不表。
再说公府千岁,传海阳知县顾仕存到公府。顾知县闻召,即来进见千岁。言道:“未知千岁召卑职到来,有何吩咐?”公爷道:“本公欲济急城中贫民,你出示晓谕,贫民到你衙署中,先报户名,抄填明白,缴来本公阅看。本公欲每户济他纹银五两,须当查检明白,万不可差错混乱。”顾知县领命,回至本署,饬书役出示:凡城中贫户闻知,各到县衙报名造册。送过公府,乞千岁一阅,照户名分给不少。这且不表。
再说刘进忠命人请汪道台过府,道台汪德平见刘进忠有请,即至帅府,来见刘进忠。刘进忠向汪道台言道:“启禀宪台,前日公府王姑,与我子定玉结婚,荷蒙宪台为媒,而今本镇择定明朝吉日,安排花轿,迎接过府,请宪台车驾过公府说知。”汪道台道:“既是这事,本道依命。”起身往见沈千岁说道:“启禀千岁得知,刘进忠择定明朝吉日,备办花轿,迎接王姑过帅府,先命本道禀知。”公爷道:“这是正理,自当安排,送我姊过府。”汪道台领命回复。这且未表。
再说次日,刘进忠安排花轿一顶,小轿八顶,女婢八名,珠灯四对,执事马匹齐备,把总陈文禺、杨兴宁、詹兆奇、李云贵四将同花轿至公府,迎接王姑。四将领命,直至公府,参谒千岁。公爷即入内,请出姊姊,王姑沈鸾花头戴珠冠,身披霞背凤,缓步走出闺阁,与嫂嫂兄弟洒泪而别。八名女婢,扶上花轿。执事皆在前,八名女婢,上了小轿。王姑嫂嫂尚束英送至暖阁后,公爷亲自送出大门前。全副王侯仪仗送行,总镇府执事齐出迎接。潮城内外人民看者,压肩迭背,何止五七千人!好不热闹,纷纷挨塞不开。公府之中,十二名家将扶送花轿,来至总镇府。
此时汪道台、吴知府众官员,先到帅府迎接王姑花轿到来。这潮州城内外人民百姓,为刘大人张灯挂彩者,不计其数。当日众官员与刘总兵庆贺,设席宴饮,大吹大擂,饮至定更时候,各告别归衙。这且按下。
且说刘进忠请杨先生、蔡赐平、邹可玉、徐光进内堂议事。诸位闻召,齐至内堂相见。刘进忠说道:“诸位明公在上,本帅思念公府之中,旗奴今已扫净,惟沈瑞一人,现仍然在潮州。本帅欲杀沈瑞,未知公等意中如何主张?”蔡赐平说道:“启告大人,沈瑞一人,大人安能除得?”刘进忠道:“明公,那些旗奴何等骁勇异常,且得扫尽。
况沈瑞如今羽翼已无,如何一人反倒除他不得?”蔡赐平道:“于、邓与众旗奴,在潮州百般虐害人民百姓,致使人民百姓饮恨入骨,如今大人除之,人心欣快,百姓和畅。公爷年轻,未有虐害百姓,大人若欲除斩沈瑞,恐人民不服,将生离怨之心。我等有一美事劝大人为之。”刘进忠道:“明公有何金石之言,请乞指教。”
蔡赐平对道:“启禀大人,如今于、邓二贼既除,旗奴凶横斩尽,潮州人民安息,百姓清闲,共乐尧舜之天,劝大人可尽节全义。为民起见,潮州人民感恩戴德,大人可与周、王二公,共立庙宇,万代香火不绝,名垂竹帛,劝大人为之。”刘进忠道:“明公之言差矣!本帅出身系明朝武举,如今反清事明,倘蒙皇天保佑,同郑千岁若能克复大明江山,封妻荫子,芳名万世,岂不美哉?”蔡赐平道:“非也!大明气数已尽,而今清朝初始,一统未易,却如何恢复旧业!烦大人三思之。千古难逢这个机会,望大人为之。”
刘进忠道:“明公休得多言,本帅怎肯如此?本帅立意欲除沈瑞,扫清旗种,以安潮州人民,未知公等何如?”杨把总见刘进忠立意,便接言道:“启禀大人,欲除沈瑞,小把总有一计策,将公府全眷并旗巷众鞑子、妇女,一概扫清。”刘进忠道:“先生,有何良策,望速指示。”
杨飞熊道:“大人可修书一封,命人送至公府,限沈瑞公府人等,明日起行离于潮州。我等全军将士往外面埋伏,假为响马,将沈瑞人等,一概斩除扫尽。此乃是调虎离山之计,除灭了大人心腹之患,有何不可?”刘进忠听说不错,大喜道:“此计甚妙,依策而行。”请徐奇亮修书一封,命人送入公府。”
公爷见刘进忠有书到,将书拆阅,心中明白,入见嫂嫂道:“告知尊嫂,刘进忠有书信到来,限定我等一切明日出城,离于潮州。”
尚束英道:“叔叔,如今怎么计较?”公爷道:“嫂嫂,这是出乎不得已,依他所行,安敢拒抗?”公爷侍妾柳赛妃闻言大惊,说道:“千岁此事不好了,小婢今番观刘进忠之意,定是欲杀尽我等公府之人,恐畏潮州人民百姓人心怨离,故激我等主仆离于潮州,外面定有埋伏军兵,截杀我等主仆,此为调虎离山之计也。望千岁须当准备提防,千万不可苟且,以中奸贼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