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儿见他如此啼哭,动了良心,叫一声:“足下莫哭,我是实话对你说,师父原在庄中,他有命吩咐我等,叫我等说他下山访友,不在山中。我今见你这等哀切,你今也不必啼哭,且住在这里侍候,我内面进去禀知师父,肯相见不肯相见由在我师,与我无干。”文殿左大喜道:“烦劳仙童通报。”
于是童儿走进内禀道:“启上我师父得知,庄门外有潮州刘大人使命到来,求见师父。”钟文岳闻言,即骂童儿一场。童儿辩解道:“启告师父,弟子奉师父之命,都是这般言说,谁想那使者不信,就在庄门前跪下啼哭。师父呵!你想弟子不是泥做的,又不是木刻的,被他哭得心酸,故此大胆前来禀与师父得知。”钟文岳叹口气道:“即是这等,请他入来。”
童儿领命入庄见使者言道:“足下,我师允见,请入内。”文殿左闻言,满心欢喜,跟仙童入见。行到草厅阶前,见钟先生打坐胡床,文殿左近前深深一揖,双膝跪下,言道:“师父在上,弟子叩见。”钟文岳起身,行出几步相迎,言道:“足下到来,请起,承命坐下一旁。”
文殿左道:“启禀师父得知,弟子承杨军师临终遗命,冲撞宝庄,祈请师父落山,救全潮郡生灵。”钟文岳道:“贫道只晓得菜园耕种,安能晓得用兵之法?此系杨飞熊旧人错荐。”文殿左答道:“师父,我大人为着邓、于二奴虐害人民百姓,故以起动干戈,扫尽公旗,以安百姓。谁知公旗已去,清军又来,济南王奉旨带领大军十八万,征讨潮州。如今杨军师变故,我大人虽有几万甲兵,却无人调用,军师临终举荐师父,今特来恳求师父下山,保全潮州,免得生灵涂炭,万望师父出庄。”
钟文岳道:“将军有所不知,我观刘大人非是远大之器,不过在潮州除些凶顽,不久气数已尽,辅助亦是无益。”文殿左道:“启告师父,我大人为人民百姓,受尽旗奴虐害,眼前公旗扫尽,清军已到。
师父若不肯出山相助,潮州城难以保全,万民遭殃,师父同系潮州人民,岂可坐视,观望成亡?万望师父下山,拯救数万生灵!”钟文岳听了他口口声声“保潮民命”,遂转口道:“将军既如此说,贫道同到潮州走一遭罢!但系贫道此番下山,是为潮州城人民生灵而出,非图刘大人功名也。”文殿左大喜,钟文岳命童儿安办斋宴,款待文将军。
过了一宵,次早钟文岳唤出众童儿,齐到厅上吩咐道:“你师父欲往潮州城走一遭,不日亦回庄上。你等园中瓜菜,不可抛荒,须当勤耕力作。”众童儿领命。钟文岳与文殿左下山,望潮州城而来,不日已到潮州城,按下未表。
第十七回曾仲单身劫敌寨何英巧计烧军粮
且说刘进忠自从杨军师亡故之后,清营济南王命杨遇明领军兵攻打城池几次。刘进忠与参谋、众将等相议,当齐力保守,不敢出军迎敌,专候钟文岳先生消息。这日大家正在内堂议论军事,探军入堂禀道:“启上大人得知,文将军请得钟先生到来。”刘进忠与众将闻报,各各喜出望外,整衣出迎,接入内堂。宾主行礼序坐,即命设宴款待。席筵已毕,请文岳至礼宾馆住宿,众位各各散回。
明早刘进忠命守备林绍基、朱光二将,同到礼宾馆请钟先生入府。迎至大堂之上,刘进忠拱手言道:“今日吉日良辰,择定请先生登坛拜将。”钟文岳道:“贫道才疏学浅,安敢受此重任?此是杨飞熊旧人之错荐,恐误军机大事。”刘进忠道:“众人已经议定,不可推辞。”蔡赐平请出军师印,邹可玉请出皇令,徐奇亮持出宝剑,一齐上堂。
刘进忠与参谋元帅众将齐声言道:“事已至此,先生当拜受军师印令。”钟文岳方受道:“荷蒙主公与众位将军推举,自当从命。”刘进忠亲捧印绶上坛,钟文岳进前趋躯行礼,拜受剑、印、王令毕,升坛进中军帐坐定,刘进忠侧坐。三位参谋至帐前行礼,刘统领何元帅同众将等,向军师行礼。礼毕,依次站立。邹可玉、徐奇亮二人呈上名簿,与军师阅毕。点将毕,出帐下坛,与主公、众位将军等各回署安息。
次早,刘进忠命人设宴,请军师暨众将饮酒。钟军师道:“杨军师亡故,尝祭挂吊孝否?”刘进忠道:“未尝。”军师道:“调军大事,付托何人?”刘进忠道:“委托何元帅。”钟军师道:“如何发令?”刘进忠道:“今众军将尽心齐力,保守城池各要塞,面带喜容,无敢言说杨将军亡故,要瞒过济南王,恐清军领兵攻城。”军师道:“此乃大略之才也。”言罢,他起身告退。
次早平明时候,军师入府,说道:“请主公同登金山,观看清军营寨,再做商议。”刘进忠依言,派大将二十余员、小军一百名,与军师同登金山望。钟军师遥望清营五十余座,从恶溪至凤山下圹白州,自南至北,相连三十余里,观看明白,下山同归。刘进忠道:“请问军师,清营如何?”军师道:“启上主公,贫道观济南王之营寨五十余座,相连三十余里,寨寨不惧。
所惧者,惟恶溪隘口一座营寨,若有一人识破,献用沙笼之计,抵住恶溪隘口。朝潮州城灌水,危在旦夕。要保潮州城平安,须设计使济南王迁徙恶溪营寨,则城池平安矣,刘进忠道:“既然如此,军师可令大将攻打恶溪营寨?”钟文岳道:“自古道:将只可激,不可说也。请主公升坐中军帐,召众将至帐前。”主公可如此如此,“内中自有人请战能劫此营寨。”
刘进忠依军师之言,命千总梁成龙传令召众将上堂进帐议事。
当时众将分立两旁,刘进忠开言道:“今日本帅同军师登山,观望济南王营寨。只见有五十余座,相连三十余里,寨寨无惧,所惧者惟恶溪隘口一营耳!恐有人识破,用沙笼抵住,以隘口之水灌入潮州城,危在旦夕,欲命众将攻击恶溪营寨,但军师观诸位将军,并无能将可用。依本帅之见,诸位明公,不如先散去可也,免致日后受累,身家难保。”
言未毕,帐前一员大将,挺身而出,厉声叫道:“主公休得多话,动不动就欲散伙!我等从助主公起动干戈起来,赴汤蹈火,披肝裂胆,尚且不辞,何况恶溪一营乎?小将不才,今晚前去劫他营寨,包管叫济南王即速迁去此营。”众人视之,乃系水里龙大兄曾仲也。
刘进忠道:“将军差矣!清营军兵有十八万之众,寨寨相连,将军切不可造次。”曾仲哈哈大笑道:“主公放心!区区恶溪一营寨,都在曾仲身上。”刘进忠道:“既系这等,将军须用几多军马?多少大将相助?”曾仲道:“启上主公,不用大将相助,亦不用军马相助,候今夜更深人静,小将只领十名大胆小军同去足矣!多亦无益。”刘进忠大喜,尝赐酒肉,叮咛切嘱道:“将军须当小心为要。”
曾仲道:“主公不用挂怀,小将见机行事。”于是辞归本帐,是晚点起十名有胆小军一同饮酒。饮至半酣,小军言道:“将军岂尝听见古语乎?”曾仲道:“有什么古语?”小军对道:“古语云:深山出好茶,东海出龙虾;食饱无事做,掠虱望上爬。主公差遣,我等俱是身不由己,将军无故自请。我想恶溪三千清兵防守营寨,寨寨相连,寨中一动,互相救应。我等几人,就能破他营寨,岂不痴心妄想?”主将曾仲道:“十人足矣!人多反而无使用之处。你等饱食,同本将军前去就是。”
饮至定更之后,曾仲与众小军结束停当。待至二更时候,离了潮州城,从北堤直上恶溪对岸前来。来到江边岸上,曾仲与小军道:“试试何如?”双手将小军心上一摸,见他个个心头恰似十五个吊桶吊水一般,七下八下。曾仲言道:“还没有过此江,就是这等,若到那边清营里,怎么使得?不如我自己过去,你等在这里作疑军。那边营中大乱时,你等岂敢在此嘶叫么?”小军道:“隔了大江,况且江面又阔,嘶叫我等便敢。”曾仲道:“若敢嘶叫,亦算你等有胆也。”
曾仲言罢,手执两柄板斧,溜下江里而去。至恶溪江边,悄悄登岸且将清营前后一看,无路进入,听有风声响动,遂将手中板斧乘着风势,将木栅砍开一处,将身进入头营。幸喜明月又被黑云遮盖,欲明未明。曾仲寻路行至前面,逢着二十个巡更小军前来。曾仲躲在黑暗里藏身,听见巡更小军有一人言道:“众位哥哥,你等先行,待我小便后,速来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