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仲听得明白,等众巡更小军走远,潜至那人背后,手中板斧将这个巡更者砍死,脱下他身上号衣,披穿自己身上。赶上前去,杂在更夫之内,进入二营。众小军巡查一回,又入第三营内重巡了一遍,各去安睡。曾仲轻步,悄悄行至掌更鼓者后面,将利斧剁落,亡丧掌更鼓一人性命。
余者魂飞魄落,大叫:“有贼兵到来劫营寨!大队贼兵劫营寨来了!”恶溪这座营寨,系大将卢文和镇守,正在睡梦中惊醒,忙令清军自里面杀出。谁知月色不明,天气昏暗,对面难识,反而自家拼杀自家。曾仲手持两柄板斧,自从内营冲杀,逢人便杀,见人便砍,杀出营外江边,溜下江里面,回归江岸上。但见十名小军岸边看见对岸清营中,唤声大振,火炮连天,十人齐声叫喊不绝。曾仲过江前来,登岸观看,笑声不绝。
却说恶溪营中大乱,自三更时候,杀至天色明亮,不见有贼军劫营,众军观看死亡者,都是自家残害的清军。
济南王那时闻报贼人劫营,遂命杨提督率众将领军救应,平明并无潮军兵将,查点守将卢文和已经阵亡,点检三千军兵,仅存四百余名而已。杨遇明回至中军主营禀知千岁。济南王闻说,即召水军守备。余锭入帐伏地请罪。千岁道:“昨晚贼人到来劫营,有几多军马?”余锭言道:“后来查知,仅有一贼,从水里过江。”千岁听说,不禁大怒,大叱道:“无用匹夫!这一贼将就破我三千军兵,本藩这里军将,不过用七十人就可破了。用你等把守水闸何事?不中用的畜生,留你何益!”传令将余锭押出营门外,斩首示众。又召值夜水军五十名,俱押去处斩。
济南王道:“我等营寨与潮州城相近。这些潮贼,贼胆包身,独自一人,敢入我数千之众,劫杀我营。”向监军官道:“未知明公有何主见?”董期明道:“启上千岁,依我之见,刘进忠帐下之人,诡计多端,我等不知拔寨迁徙,另扎鲎山,周围团团造下寨栅,使贼人日不能攻,夜不能劫,未知千岁尊意如何?”济南王道:“监军之见无差,依言而行。”传下号令,迁徙营寨,到于鲎山所住,周围可栖木栅造成。按下不表。
再说曾仲回到帅府缴令,刘进忠大喜,命细作打探清营消息,一面设宴与曾仲贺功。小军打探:“回报大人得知,济南王迁营安于鲎山,用木栅周围培土造定。”刘进忠闻报,果中军师之计,遂命守备郭三坤:“快往请军师入府!”片时间军师到来,刘进忠道:“告知军师,济南王果然迁营,安于鲎山。”钟文岳道:“启禀主公,如今杨军师灵柩,移入开元寺中,安置灵位,择日开吊,令潮州城中众文武官员,必到寺中吊祭,各要穿挂孝服。”刘进忠道:“若是吊祭挂孝,济南王闻知,必命军将攻打城池。”钟文岳道:“专欲使彼知之,他只知杨飞熊之死,不知有钟文岳之来也!”刘进忠闻言,抚掌称善。命徐奇亮:“选择吉日,将杨军师棺柩,移到开元寺开吊。”于是这日潮州城众文官武将,齐至寺中祭奠。杨军师各营众将军兵,上下人等,都挂孝服,城上竖起孝旗。
清营探军飞报主营道:“启禀千岁得知,潮城杨飞熊已死,贼众军兵各挂孝服。”济南王闻报,又喜又骇道:“杨飞熊若死,孤无忧矣!我思刘进忠,全仗杨飞熊用军,如何延过许多时,探听不出耶?今果然亡故,潮州城不日可陷。”次早命提督杨遇明、高州总兵邓天瑞领偏将带军兵三千攻打潮州城。
杨遇明领命,带军兵奔至南门城之下,将军兵摆成阵势,命军马辱骂叫战。潮军入府报知,主公刘进忠听报,请军师到来调军。钟文岳道:“启上主公,今日并不开兵,贫道自有良策。”
这杨遇明自平明叫至午后,不见有战将出城交锋,即令鸣金收军,回营缴令。济南王道:“杨飞熊已死,刘进忠紧守城池,久不出军对垒,未知监军有何良策以破之?”董期明道:“刘进忠用将紧守,此系无能,我军将潮州城久困,谅他粮草有得几多,粮尽即陷。”济南王道:“若欲久困,不知困到何时何月?依本藩之见,可命一将进入潮城内,说进忠投诚,有何不可。”
说话未毕,帐前一将挺身上帐,禀道:“启上千岁,欲说刘进忠投降,小将不才,愿入潮州城作说客,说他来降。”济南王视之,乃系高州镇邓天瑞,道:“将军,你有何能?能说得他来降?”邓天瑞言道:“启禀千岁得知,小将与刘进忠同是山东省济南府历城县人氏,少年尝与进忠同窗读书,十分至契。”济南王道:“既是这等,将军明日可到城中,说他投诚,自有升赏。”
邓天瑞领命,次日带小军十名,单骑独马来到城南之下,进前叫道:“城上将军,谁位在此把守?烦劳通报刘元帅得知,就说高州总兵邓天瑞欲来求见。”这城南是守备李有祥镇守,听得清将到来,近前言道:“将军少待片时,候我等入见主公,自有定夺。”即奔帅府入见主公,禀明此事。刘进忠道:“邓天瑞此来,本帅计可成也。”即令开城,放他进入。李有祥领命,大开南门,放邓总兵入城。
刘进忠出帅府迎接,进入内堂,叙礼坐定。茶毕,刘进忠言道:“仁兄驾到,有何指教?”邓天瑞道:“启上兄长,小弟今日到来,非为别事,因奉千岁之命,前来劝兄长弃邪归正,不失旧职。”刘进忠道:“既仁兄指教,弟当从命,待本帅升堂,劝众将一齐投降如何?”邓天瑞大喜。刘进忠命千总梁成龙传召众将进入帅府。众将闻召,齐进帅府,两边站立。刘进忠道:“诸位将军,本帅
因公旗欺凌潮州百姓,以致起动干戈,蒙公等相助,如今杨军师又亡故,我等虽有数万兵马,无人调用,难以成事。今蒙济南王有好生之德,不忍加害,诸公若肯同志,共归清营投诚,公等意下如何?”众将道:“我等城中将广兵多,况且粮草丰足,杨军师虽然亡故,愿与清营旗奴决一胜负,未知鹿死谁手,安肯屈身降于旗奴?此非英雄大丈夫之所为也!”言毕,众将一齐愤愤然直出帅府而去。
刘进忠对邓天瑞道:“仁兄,你观看众将,不听本帅约束,如之奈何?”邓天瑞道:“千岁欲仁兄一人投诚,要这等狂夫何用?”刘进忠道:“邓大人,本帅因为公旗欺凌人民百姓,不得已起动干戈,如今本帅若系投顺,还留这些贼种,在潮州虐害人民,岂不是本帅之罪也。”
言毕,刘进忠又请邓大人同登金山观玩。邓天瑞道:“元帅有命,自当听从。”二人起身领小军五十名,步至山脚。邓天瑞观见金山下,有许多布包堆积,与金山平高,遂问刘大人道:“这布包是何物件?”刘进忠道:“邓大人,这山下布包之物,乃系粮米,此是各邑乡中人民所赠。仓中堆满,故以堆积在外面山脚,如今城中粮米足够食用七年之久。”邓天瑞心中暗想:“千岁谅潮州城无甚么粮米,欲将潮城久困。今观这许多粮米,安知困到何时?”登上高岗,邓天瑞将潮州城四面观看,见众将喜气冲冲,旌旗齐整,枪刀明亮,人欢马嘶,观望一回。
下山进到内堂,刘进忠命设宴款待。酒至数巡,有一小军慌忙奔到席前,跪下禀道:“启禀主公得知,何元帅饮酒,不意大醉,打碎火炉,致使火起。西城民屋,被火所烧,烧去四十余间。”刘进忠闻报大怒,命将何元帅捆押至府内定罪。刘进忠大声叱道:“你这匹夫!命你镇守西城防拒敌军,谁知你以酒为乐?今日饮之,明日饮之,太过了,致使失火延烧,害了人民许多房屋!违令匹夫,留你何用!押去辕门斩首示众。”左右领命,即将何英押出。邓天瑞叫声且缓,对着刘进忠言道:“启上大人,何将军违令,本按军法当斩。
幸得今日小将在此饮酒,恳乞赦他之罪,望为允纳。”刘进忠道:“既将军为匹夫讨保。”叱道:“你这匹夫,不看邓大人面上,定斩你首,但军法不可废驰!”命军政司重责四十大棍,打得两腿皮破血流,命左右:“将这匹夫押去,缚在辕门示众!刘进忠又与邓天瑞重饮对酌,酌至下午,刘进忠假睡,全不答应。邓天瑞暗想:“这般样人,安能干得大事?欲同他人饮酒,却自己醉了酒,倒亦不好看。”遂起身步出大堂,行来帅府门口。
且说何英缚在辕门示众,命小军打探邓天瑞消息。见邓天瑞立在帅府门前,却报知何元帅,何英听说,见邓天瑞出府前,便咬牙切齿叫道:“刘进忠,念我何英本系良民百姓,你在潮州造反,闻我颇有膂力,命人登门聘我至潮州,共相杀败公旗,辅你起动干戈。
谁知今日为饮几杯薄酒,就欲送我性命!若无邓大人相保,何英的性命,岂不断送在你之手?我若能脱离此地,不报今日仇恨,非为大丈夫也!”邓天瑞立于帅府大门外,句句听得明白,即进前叫道:“何将军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