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回敌猿精山前施妙技诛鼠贼庙里救表亲
话说陈音正与雍洛谈论卫茜之事,忽听蒙杰狂叫不好了,大吃一惊,小二去了,便悄悄问道:“什么事不好了?”蒙杰道:“我想卫茜报仇,杀得爽快,我心中快活的了不得。我又细细地想,四处张起榜文捕她,万一被做公的捕着了,那还了得!我替他一急,不知不觉便叫了出来。”陈音道:“原来如此。你就不想既有这样的本领,如今的公人只有讹诈乡愚、串害良善的本事,或者捉些毛贼,铺张大案,希图领赏,如遇着犯事人略有点本领,他反藏躲起来。这些事虑他作甚?”蒙杰想了一想,笑道:“大哥的话真正不错,想起渔湾的事,我到有点懊悔起来。”大家吃了饭,闲坐一会,天已不早,蒙杰、雍洛睡了。陈音又挨了片时,轻轻开门蹿上房屋去了,约有两个更次,方才转来,唤醒雍洛。雍洛起来,见陈音脸上泪痕犹自未干,细声问道:“怎么样?”陈音道:“没什么事。明日早起,收拾动身。”大家睡下。
次晨起来,大家收拾停当,还了房货,向山阴而去,寻访卫茜。
原来卫茜整在至崆峒山住了九年,不但剑术精通,连蹿高纵远的本事,都异常短捷,竟成了个女侠。广成子见他剑术己成,便叫到面前吩咐道:“你此时尽可下山去了你从前的心事。你既有了这一身本领,切不可恃强生事,逆天而行,致干天忌。你家那盘螭剑,是黄帝时的神物,本名曳影剑,腾空而舒,若四方有兵,此剑则飞起指其方向,无不克伐。未用之时,常在匣裹作龙虎之吟。黄帝死后,此剑不知下落。到了唐尧之世,大禹治河,得之于衡麓,用以斩妖诛怪。因剑柄上有盘螭一条,便取名盘螭,不晓得如何落得你家。取到手时须仔细珍用·千万不可污亵。西鄙报仇后,还须做些扶危济困的事。现在你国与吴结了世仇,你既是越国子民,国家的仇辱就是国民的仇辱,若不能替国家尽力,国家要你子民何用?平日恤刑薄税,无非是想培养民气,有事时民气可用,上下一心,敌国便不可欺侮了。务必苦心孤诣,效力国家,报仇雪辱,也不在我教你一场。切记,切记。”卫茜叩头受教。
广成子又道:“此去西鄙数千余里,跋涉不易。我有道友寄养一匹黑驴在此,我借来赐你坐骑,日行八百里,夜不迷路,入火不烧,逢水不溺,每日只给与青草一束,净水两次,不必用别样去喂它。”即叫赤电去后洞牵出,须臾牵到。见那驴儿高有六尺,长有七尺,浑身墨黑,只有四个蹄子雪一般白,十分神骏。广成子道:“这叫乌云盖雪。”又叫紫霞取了鞍鞭,卫茜接了,搭配整齐,重行叩谢。广成子道:“去罢。”叫紫霞、赤电同送下山,广成子退入静室。卫茜牵了驴儿,带了常用的宝剑,名青棱,随着赤电、紫霞,走下山来,又与二人拜别,谢了九年照顾之情。二人也是依依不舍,俄延半日,只得分手。
二人回山,卫茜才跨上驴儿,不知路径,只向东行走。不到三里,忽见一个年约七八十岁的妇人,对着驴儿撞来,一交跌倒在地,立时面如白纸,口吐涎沫。卫茜吃了一惊,急从驴背跳下。那驴儿竖起两耳,大叫不止,用前蹄去踢那老妇。卫茜用鞭子在驴蹄上打了几下,急急地去扶老妇。老妇躺在地下,已是气息毫无。及至卫茜近前去扶,她突然把口一张,吐出一口白气,光闪闪向卫茜面上冲来。卫茜知是有异,把头一低,刚正躲过,急拔出宝剑出鞘,老妇早已一跃而起。那股白气,盘旋不定,卫茜急用宝剑敌住。
且喜这口青棱剑也是仙物,吐出青光,与白气绞作一团。约有一个时辰,老妇见不能取胜,只得将白气收回,跃开三五丈远,用手指着卫茜道:“杀吾子孙之仇,终当报复!”说罢,跳进一个深林里去了。卫茜将剑入鞘,翻身上驴而行,心中想到:“我与她一面不识,何得有杀他子孙之仇?好令人难解。”思索一会,也就丢开。
不过五六日,到了西鄙。正是九月十三日,杀了诸伦、杨禄第的全家,取还盘螭剑,略拿些金银。要想寻找阿公的坟地,哪里寻得着?只好罢了。
趁天未明动身,向山阴行去。路过乔村,腰间取了一锭十两重的银子,到卖豆浆的老头儿店门,转到后面,从驴背上一跃,进到屋里。听老头儿正在推磨,便将银子放在灶头上,一跃出来,上了驴背趱行。到了天明,那老头儿见灶上一锭大银,心中疑异,端在手中,看了又看,一时欢喜,一时恐怕,只得藏在柴灰里。过了些时,没有甚么动静,方慢慢地置衣买米。一个残冬,十分快活。闲话不赘。
卫茜一路毫无耽搁,到了山阴,在城外寻了个荒僻古庙住下,把驴儿寄下,自己穿了贫家的衣服,四处寻访。夜间便回古庙,吃些干粮,喂了驴儿,就在正殿神龛侧面打炖。原来这古庙地方,正是郑干妈说的南林,地方荒僻,香火全无,庙祝跑得干干净净,弄得人迹俱无,离庙三五里方有人家。卫茜住了一夜,次日便去买了些烧饭的器具。又买些棉衣被垫。见后殿左面一个小房,还可以遮蔽风雨,便将来打扫洁净,铺了被垫;寻些石头,支起灶来,寻些枯枝败叶烧饭,倒觉清静适意。日日打听她太姑爹的消息,约过半月,才得打听清楚。太姑爹已于四年前病故,一个表叔名叫伊衡,娶妻章氏。伊衡往楚国去了,两个表兄,一个叫伊同志,年二十五岁,已经有了妻室;一个叫伊同德,年十六岁,尚未婚配,耕田度日。从前往在城里,三年前搬在乡间,不知是甚么地方,光景甚是清苦。卫茜打听明白,甚费踌躇,弄得去住两难。
又挨了几天,到了十月中旬,天气渐渐寒冷。一大夜里,从睡梦中惊醒,忽听有妇女哭喊救命之声,急挣起来,且喜月光皎洁,轻轻开了房门,侧耳一听,声音甚是切近。忙转身取剑在手,藏在背后,悄悄走至前殿。隔窗一看,此时月光正射进殿来,看得十分清楚。见两个男子逼着了个年约二十岁的妇人,在那里罗唣。妇人颇有五七分姿色,身上衣服甚是寒俭。用手撑拒,哭喊救命。一个男子道:“这个地方,你就喊破喉咙,也无用处。我们见你生得有这个模样儿,过那样的苦日子,老大替你过不去。不如随我们到个热闹地方,包你吃用不尽,任意快活。你还要感激我们哩!”一个男子道:“今夜且同我们乐一乐,明日我去寻个便船就走。”妇人只是喊哭。卫茜起先听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甚觉耳熟,及后细细看他两个的面貌,陡然想起就是那贾兴、仇三两个。便两步抢出殿上,喝道:“你这两个毛贼,认得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