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已经发现了几件可移动的艺术品,即骨头和鹿角的雕刻制品。因此人们承认史前艺术是真的。但是还不承认绘画是远古时代的。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正好在发现阿尔塔米拉洞的图象之前,一个学校老师莱奥波德?希隆(LéopoldChiron)在法国西南部的夏博(Chabot)洞的洞壁上发现了雕刻,然而雕刻已难以辨认。史前学家不把它们看作旧石器时代晚期洞壁艺术的证据。正如英国考古学家保罗?巴恩(PaulBahn)论述的:”夏博洞内的雕刻图案过于质朴产生不了影响,而阿尔塔米拉洞内的画大壮观使人不敢相信。“当德?索图拉1888年去世时,阿尔塔米拉洞内的画仍然作为一个明显的骗局而不被承认。随着类似发现(主要在法国)——尽管影响较小——的逐渐积累,阿尔塔米拉洞的画最后才被确认为真正史前的艺术品。在这些发现中,最重要的是法国多尔多涅地区的拉穆泰(LaMouthe)洞。1895年开始并延续到世纪之交的发掘揭示了洞壁艺术,例如一个雕刻的野牛和几个绘画图象。旧石器时代晚期的堆积物覆盖着其中的一些图象,这证明它们是远古时代的。而且,在侗内第一次发现了旧石器时代的灯,此灯是用砂岩刻出来的。此灯为洞穴艺术家提供了能够工作的良好条件。专业人员的看法开始转变,旧石器时代晚期的绘画很快被承认是真实的。在这过程中,最着名的标志是埃米尔?卡泰拉克(EmileCarthailac)1902年发表的一篇题目为”对一种怀疑承认错误“的文章,卡泰拉克曾是这些绘画真实性的主要反对者。
他写道:”我们不再有任何理由怀疑阿尔塔米拉洞内的艺术品。“虽然卡泰拉克的文章已成为一位科学家勇敢承认错误的一个典型例子,但文章的语气实际上是比较勉强的,而且他还为他早先所持的怀疑态度辩护。
正如巴恩所说,最初冰河时期的绘画被看作”简直是闲着无事的乱写乱画,是玩耍;是狩猎者时间富余而进行的随随便便的装饰。“他说,这种解释源自当代法国关于艺术的概念:”艺术仍然是以最近几个世纪的观点来理解的,包括画像、风景和叙述性的图画。它纯粹是’艺术‘,它的唯一的功能是使人高兴和用作装饰。而且有些有影响的法国史前学家是强烈反教权的,不喜欢把宗教的表达方式转嫁给旧石器时代晚期的人。早期的这种解释可以被看作是合理的,特别是因为最初的艺术品——可移动的器物——看上去确实简单。然而,随着稍晚的洞壁艺术的发现,这种看法改变了。绘画,就洞顶和洞壁上的动物的相对数目而言,并不反映真实的生活;而且有些画是些莫名其妙的图象,是带有明显的表现色彩的几何符号。
圣克鲁斯加利福尼亚大学的约翰?霍尔沃森(JohnHalver-son)最近建议,史前学家应该回到“为了艺术而艺术”的解释中来。他的理由是,我们不应该期望人类意识在我们进化过程中出现时就是充分发展的,因此最初的史前艺术作品很可能过分简单化,因为人们的心智在认识上就是简单的。阿尔塔米拉洞内的绘画看上去就过分简单化:对马、野牛和其他动物的描绘是作为单个的个体或者有时作为群体出现的,但是只有很少的绘画具有接近自然主义的色彩。这些画的图象准确但缺乏联系。霍尔沃森说,这表明冰河时期艺术家们只是绘画或雕刻着他们环境的片断,完全没有任何神话上的意义。
我觉得这个论据是缺乏说服力的。只要举几个冰河时期的例子就足以表明,比起现代人的最初有缺陷的作品来它们有更多属于艺术的东西。例如,在贝古安伯爵拥有的三兄弟(TroisFrères)洞中,有一个人兽合一的图象,就是通常所说的男巫师。它以后腿站立,脸转过来瞪着眼睛向壁外看。这图象似乎是由许多种不同的动物包括人的各个部分组合而成的,它有一对大的鹿角炫耀在头上。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图象,如同霍尔沃森所说的,它“不是由认识反映作为中介的”.拉斯科洞公牛大厅中的第一图象也不是这样。它被称为独角兽,可能表示一个人乔装成一只动物或者可能是一个人兽合一的怪物。许多这样的图画足以令我们信服,我们所看到的很大程度上是由认识反映作为中介的图象。
然而,最有意义的是,那些图象比霍尔沃森暗示的更复杂。正如我已指出的,绘画和雕刻不是冰河时期自然真实的景象。没有一幅真正像风景画的作品。而且,从他们的遗址中发现的动物遗骸判断,图象也不是日常食物的简单反映。旧石器时代晚期画家的脑子里装着马和野牛,而在他们的胃里有驯鹿和雷鸟。有些动物在洞壁图象中比在自然风景中远为突出的事实肯定是有意义的:在绘制这些动物的旧石器时代,它们在人的心目中看来有着特殊的重要性。
为什么旧石器时代晚期的人会画出那些图象?第一个重要假说是狩猎-魔法理论。在世纪之交,人类学家认识到,澳大利亚土着人的绘画是魔法和图腾仪式的一部分,它旨在提高即将进行的狩猎的猎获量。1903年宗教历史学家萨洛蒙?雷纳克(SolomonReinach)主张,旧石器时代晚期艺术可能也是如此:在这两个社会形态中,绘画都过分地表现了几种与自然环境有关的动物。旧石器时代晚期人们作画可能是为了确保图腾和猎获物的增加,就像人们所知的澳大利亚土着人那样。亨利?步日耶(HenriBreuil)很欣赏雷纳克的想法,并且在他漫长的生涯中以极大的热情发展和提倡这些想法。他用了将近60年的时间,绘制地图,记录、复制和统计了全欧洲洞穴中的图象。
他也发展了旧石器时代晚期艺术演化的年代学。在此期间,像大多数考古学家那样,步日那继续把艺术解释为狩猎魔法。正如我提到过的关于狩猎-魔法假说的一个明显的问题是,旧石器时代晚期所绘制的图象没有反映绘制者的食物。法国人类学家克洛德?莱维-斯特劳斯(ClaudeLevi-Strauss)曾特别提到,在卡拉哈里桑人和澳大利亚土着人中有些动物描绘得最多,不是因为它们“好吃”而是因为它们“好想”,能促使人们去思考。当1961年步日耶去世的时候,出现了一种新的观点,这种新观点是由勒鲁瓦-古尔汉(AndreLeroi-Gourhan)提出的,在法国史前学中勒鲁瓦-古尔汉像步日耶一样非常着名。勒鲁瓦-古尔汉是在许多图象的布局中寻找艺术的结构,而不是像步日耶所做的那样在单个的图象中寻找其意义。他对有绘画的洞穴进行了长久的考察,并且终于看到了重复出现的布局,某些动物“占有”洞穴的某些部分。例如,鹿常常出现在洞口而在主室中不常见。马、野牛和牛是主室中的主要动物。食肉类动物大多出现在洞穴系统的深处。而且,他说有些动物代表雄性,有些代表雌性。马的图象代表雄性,而野牛代表雌性;鹿和大角野山羊也是雄性;猛犸象和牛是雌性。对于勒鲁瓦-古尔汉来说,绘画中的顺序反映了旧石器时代晚期社会中的有序化:即雄性和雌性之间的划分。
另一位法国考古学家安内特?拉明-昂珀雷尔(AnnetteLaming-Emperaire)发表了一种相似的雄/雌二元性的概念。然而,这两位学者在哪一个图象代表雄性、哪一个代表雌性问题上常常不一致。这种意见的分歧导致了这种观念的最终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