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不合时宜的一声冷哼,青萝顺势望去,果然是柔嘉的脸色不好。她今天也是身穿红衣,与青萝衣服的款式也极为相像,但若是单论容貌与年纪的话,青萝比柔嘉可是略胜一筹。一样的打扮,不一样的感觉,是个人就知道谁的容貌更美些,而女子在意的还不就是“容貌”二字?所以这次,青萝成功的利用自己的优势刺激到了柔嘉,心中暗爽。
“贵妃怎么了?莫不是身子不适?”
青萝眼见慕清寒故作关心的询问,不由得一乐,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柔嘉怎么可能在众人表现丢人,急忙站起,娇滴滴的说:“臣妾没有大碍,只是偶感风寒,谢皇上关心。”
“既然不舒服就回宫休息,不要硬撑。来人啊……”
“臣妾无妨!”
眼见慕清寒真的要把自己送回宫中,柔嘉急忙厚着脸推翻自己说的话,有些羞愧的坐下。青萝的心中笑的就快抽筋,从来没觉得慕清寒有这样可爱过!群臣愣了一会,就开始说着客套话,而慕清寒凑近青萝,在她耳边轻轻说:“这下,朕为你报仇了吧。”
“多谢皇上。”
青萝一愣,然后轻声说。
“呵呵……”
慕清寒突然觉得心情很好。那么多天的冷漠,他只想着青萝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向他赔罪,没想到她居然能这样不动声色,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以前一样生活。有时候,他很希望探子回报说玉美人心情不佳,玉美人茶饭不思,但这女人还是胃口不错,也没有失眠的迹象,甚至他派人去提点她,问她是不是得罪皇上的时候,她茫然的睁着大眼睛说:“得罪皇上?有吗?”
这个迟钝的女人……习惯了两个人入睡,一个人睡的睡觉的时候真会有些不习惯。他的手会习惯性的往里面搂去,但是拥抱到的只是一片空荡荡的虚无。他第一次有些后悔自己让那个女人有资格身居龙塌的决定了——原来有些事情,真的能成为习惯。慕清寒只要一想起这个外表冷漠,其实闯祸本事也不小的青萝,唇边就扬着淡淡的笑意,而楚离见他们关系不错的样子,心中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快。有人问起他大败回鹘的细节,他才收回思绪,淡淡的讲了几句,全场顿时一片叫好声。
“南诏王真是骁勇善战,不愧是燕国的‘战神’!”
“是啊,真是大燕之福!”
“有了王爷,我们还担心什么外敌,哈哈!”
在这些赞美之词中,楚离倒还是一脸平静,慕清寒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快的,全场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按照惯例,慕清寒是要赏赐楚离名号或者财物的,但楚离的名位已经是除了他之外最高的,所以只能在钱财方面赏赐一些了。慕清寒一击掌,就有太监们拿着许多托盘走了出来,一起走出的,还有十名美貌的宫女。慕清寒望着楚离笑道:“这些都是给南诏王的赏赐,王爷还不快领旨谢恩?”
“王爷恕罪,但微臣并不愿接受这些钱财美人。”
“那王爷想要什么?只要是朕能满足的,朕都会满足你。”
“微臣希望皇上能为玉家平反。”
楚离的话一说出,全场寂静。慕清寒神色未明的望着楚离,柔嘉的脸涨的通红,青萝却是一脸雪白。幸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楚离身上,没人发现到青萝的异常。青萝的手已经颤抖的举不起酒杯,酒水洒在身上也浑然不觉,因为她想知道楚离到底要做什么!
“南诏王说的可是前朝丞相玉家?”
“正是。”
“如果朕没记错的话,玉家的长女玉丝萦可是王爷的发妻。玉家谋反,王爷在先帝旨意未下之前先一步把玉丝萦就地正法,也算是大义灭亲的一段佳话。怎么,现在想起给玉家平反了?难道王爷当初杀错了发妻不成?”
慕清寒的话句句讥讽,楚离照理说应该已经习惯了慕清寒的言语,但这次不知为何脸色苍白,神情也有些忧郁。在别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楚离突然跪倒在地,对慕清寒说:“皇上,微臣不要赏赐,只希望给亡妻的娘家一个清白——那时候,先皇是遭受了蒙蔽,玉家并无谋反之意啊!”
于是,一场盛宴就突然被楚离打乱,而在群臣面前,慕清寒自然不可以推脱,只能脸色难看的看着楚离把人证、物证一一呈上。青萝面色苍白的望着所有的证据都显示着自己家族的清白,眼泪不知不觉间滚落,突然没有了恨意,有的只是深深的疲惫。爹,娘,女儿不孝,不能给你们申冤,却要依赖这个凶手!我不明白楚离为什么会突然提及此事,是另有所图,还是他……真的内疚?他现在已经要什么有什么了,也不用爹爹的权势了,他为什么还要招惹玉家?为什么!楚离突然看了青萝一眼。青萝泪流满面的样子被楚离尽收眼底,只觉得心猛地一跳,一种不可能的猜想也在心头涌起。青萝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在他脑海中回荡,而她的问题也再一次被他想起。
“王爷,你相信轮回吗?”
“我却是相信的……只是就算再见面,彼此相爱的人也成为了陌生人,这是多么的残忍。”
“楚离……”
丝萦?青萝?
丝萦?青萝?
青萝清亮而忧伤的嗓音突如其来的在耳边响起,楚离望着坐在慕清寒身边的那个华衣丽人,只觉得呼吸都开始急促了起来。他突然想起了有关那个血玉的传说,还有这个女人一切又一切的异常之处。一个几乎是不可能的猜想第一次浮现在他的心头,他紧紧的盯住青萝,也险些被自己的猜想所惊吓到。传说中,血玉可以穿越时空,可以让人死而复生。传说,在特定的时间的话,血玉的持有者可以启动血玉,穿梭时空。她会吹“又一春”。她知道王府的路,知道我的一切喜好。她胆敢直呼我的名讳。她的字迹和丝萦一模一样。那天,她故意放走了玉歌和那个男子。在皇上赐我毒酒的时候她落泪了。在我为玉家平反的时候她落泪了。丝萦……真的会是你吗?难道世界真的会有死而复生一说?楚离的心中纷乱不安,而他呈上来的证据件件铁证如山,又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所以慕清寒也只得卖了他一个面子,宣布恢复玉家的名誉。圣旨一下,大家自然是山呼万岁,青萝苍白着脸坐在慕清寒身边,推说自己身子不适,恳请先行回宫。慕清寒把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在青萝耳边问:“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差?”
“这里闷闷的,臣妾有些头晕。”
“既然这样,那朕允许你先行回宫。”
“谢皇上。”
青萝用最后的力气向着皇帝行礼,然后强撑着身子走出宫殿,一出门,整个人就软软的向前倒去。落儿惊慌失措的就要喊太医前来,青萝阻止她的叫喊,只是说:“我没事,只是头有点晕罢了,你不要大惊小怪的惹人笑话。”
“美人真的没事吗?”
“真的。扶我回宫吧。”
回到玉藻宫,青萝打发落儿去睡,自己也在*上合衣躺下。大红色宫装的金丝、珍珠把她的身子硌的生疼,她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幕,还是有些心乱如麻。楚离……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让人如此的琢磨不透?她打开梳妆盒,想找出破碎的玉簪,却怎么也寻不见。她想问落儿那根玉簪收到哪里去了,刚想出门,却又收回了脚步。还问这些做什么呢……死者已逝,就算是看到玉簪就会想起母亲,但光是想念又有什么用?难道母亲会复活吗?我不想承楚离这个情,也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到底何在!毕竟,是他把他们家拖向深渊的,不是吗?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是想显示自己多么情深意重,还是玉家还有什么值得他谋取的?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吱嘎。”
就在青萝思绪纷飞的时候,门突然开了。她急忙擦干泪痕,也在瞬间见到了一个根本不可能会出现的男子。她怔怔的望着夺门而入的楚离,心中伤感,过了许久,才语气冰冷的问:“是什么风把王爷吹来了?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儿可是皇上的后宫,王爷这样……让青萝很是难办。”
“你是在赶我走吗?”
“王爷在和青萝说笑吗?青萝的命可是在王爷的手里,青萝走吗敢对王爷无礼?”
青萝讥讽的说。
“总是这样的伶牙俐齿,好像刺猬一样……为何你我就不能好好说话?”
青萝愣住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楚离好像比以前多了一些温柔,话语也多了一丝伤感。她别过头,不让自己与楚离的视线接触,也微微有些尴尬了起来。楚离打量着她的房间,没话找话的说:“你的屋子布置的倒是雅致。”
“都是皇上赏赐的东西,落儿布置的,雅致不雅致的我倒也不知道。”
“这样。”
楚离脸色一沉,有些尴尬。
“王爷,青萝的解药不知是否……”
“自然可以。”
青萝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楚离点点头,掏出解药给她,她倒是一愣。她不客气的把解药收下,等待着楚离离去,可楚离似乎并没有离开之意。他望着桌上的文房四宝,对青萝笑道:“一直以来都是我送你礼物,青萝怎么也该送我一点吧。”
“什么?王爷是在开玩笑吗?”
“自然不是——青萝柔美,字体应该也很是娟秀,我也想要青萝的墨宝来观赏一番。”
“我的字迹难看,怕是不能见人,请王爷谅解。”
“无妨——只要青萝能写就好。”
无论青萝怎么推脱,楚离都打定主意要青萝写,青萝一开始不知道楚离安的什么心,只是很是费解,但到了后来,却惊出一身冷汗来。她知道,无论一个人的音容相貌怎么改变,但有一样是绝对不会变的——那就是字迹。她到底该怎么办?“怎么还不动笔?莫不是想说你不识字?”
“王爷说笑。”
“还是说,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只要说出来,我会帮你。”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