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要想走。鸨儿那里肯放他,道:“这原是最好不过的。
只小妇人止有这个女儿,他要是给谁骗走了,小妇人的性命便向谁拚去。凭你皇帝家老子,难道便随便好带人家女儿走的么?
两位爷既担任了下来,可知那孩子是已有着落的了。一两天内来得及有还信么?”其光巴不得立刻便走,随便道:“来得及,来得及。”鸨儿道:“既这样说,那里敢劳着两位爷。到后天小妇人自己到公馆领人去便了。”甘棠原很按捺不住,见其光已答允了,便心里画着策,也便答应下来。这才重围立解,一院子的人一哄散去。
刘、郑二人挥了把汗,仓皇奔走而出。刘其光还抱怨着甘棠,说不应该撞到这儿来。甘棠道:“谁料到有这事呢!如今没别的说,我们分头设法去。莫到了那天,长家的门丁不够,还添着支龟军鳖将打上门来呢。”说完也不坐刘其光的车,自唤着街车走了。你道他真个去知会警察么?那里便会这般。一到明天,一溜烟避到天津,丢着这不了由刘其光去了了。
可怜刘其光聪明一世,懵懂一时,倒向各班子里去探听一会,异口同声的说是长公子做的事。你想:候门如海,金屋深藏,叫他从那里设法去?只得没精打采的从后门还家了。亏得姑太太替他先出了个主意,将门条换了,拼请三天假,缩头老不出门,想总躲得过了。那知一到明日,长家打手同挹芬老鸨一齐光降。
先是长家那个俊俏小厮,想是这次动员的先锋了,到了刘家门口,一眼见门上粘着簇新的戚寓门条,迟疑了一回,便一脚踏了进来。门上原有个看门的在那里,一见那小厮,想这未必是打手,便动手也吃得光他,便挺挺胸脯立起身来道:“找谁呀?”小厮陪笑道:“借问一声,刘司长公馆迁到那里去了?”
门子不防有这一问,顿了一顿道:“对不起,我们是新搬来的,不晓他们搬到那里去了。”小厮便一声“劳动”出门去了。
门子得意极了,一人笑着道:“险哪!几乎被他问住了。”那知这句话没完,小厮早又闪将进来,冷笑道:“险哪!几乎给你骗了去。”门子登时面红过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厮这才向门外一招手。早见一辆雕轮绣幔的马车停在门外,三四个丫鬟先下了车。小厮笑嘻嘻的向门子道:“请你老实些通报进去,说长家姨太太来拜望罢。”门子急得眼睛像铜铃般,几乎迸出泪来,自己凿着暴栗道:“这饭碗砸定哩!”说时抖着身子,一步挨一步向里边去了。
这时其光正同戚少甫、戚姑太太等抹骨牌儿玩着,桌上铺了条毯子,大说大笑也不敢。戚姑太太正做着清一色,等三六饼来和,把眼睛向少甫瞟着,用指儿在桌上画着三个圈儿,接着又画了六圈。戚少甫认是要九饼了,扑的一声把九饼开了一对打将出去,却给其光九饼碰倒了。戚姑太太将门前牌一掳,翻开少甫的底牌来道:“你是瞎了眼珠的么?”一壁说一壁看时,见少甫俨然还有张九饼在里头。不觉气得狠狠的,要是没别人在旁边时,都怕要扯着耳朵咬上两口哩。少甫笑道:“你在桌上连画九个圈儿,我才开对打的,怎又埋怨起我来。”戚姑太太道:“呸,不足兴三六饼的么?”
其光只看着他们夫妻二人笑,却不防那门子蝎蝎螫螯的立在旁边回道:“长家姨太太已进来哩。”其光吓了一跳,跺着脚道:“糊涂蛋,向你怎样说的”说还没完,早听得外边衣裙綷縩,香气遥闻,有五六个女子声气直闯进来了。戚少甫早已溜将进去。戚姑太太有主意,把毯子一圈,连牌拎进去了。
只剩其光一个,眼见避不去的,少不得要见的,只得壮着胆迎了出来。
绿筠夫人早已携着一群婢女走了进来,一见刘其光便笑道:“这位敢就是刘老爷哩。”其光勉强笑迎着道:“还没到府上去请安,倒先要夫人光降。”绿筠微笑一声,就这笑声中,便把全副威风露了出来。其光自觉得见了不寒而栗。刘夫人乖觉,忙换了件衣服,自己捧着茶盘,恭恭敬敬献了盏茶,又请了个安,陪坐下边。
绿筠将翠眉一皱,叹了口气,向其光道:“论理呢,我今天是很冒昧的,只是心里急着,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刘老爷是同吾家公子常在一起的,如今四五天没见还来,别人说不知道都还可以,刘老爷是不能说不知道的。所以特地求告着,请你看长家祖宗分上,将他现在那里说给我听,好教人请去。要是刘老爷不肯赏这脸,我也没面目还家交待人去。还请刘老爷想个法子,不要大家不便罢。”其光一听,不觉面上慢慢红了上来,支吾道:“夫人说是吩咐我去找呢,敢不尽力找去。只我每天在部里的时候多,公子的仔细却也不甚清楚。夫人且放心着,便是夫人不来,难道便不尽这几分力量么?”正说时,忽听得磞的一声,真是:平时接席联车伴,此日脂融粉腻兵。
嫩掌硬皮肤声如败革
老鹰抓小鸡鸨离于罗
却说刘其光说还没完,忽听得磞的一声,绿筠早将一杯茶砸在地上,霍的立起身来。这是女将军的一种号令,众女兵原摩拳擦掌,预备打仗来的,见号令已下,便莺呼蝶叱道:“夫人还同他讲理呢!他也是个老爷呀,拉他出去评个理,看他将公子藏到那里去?”说时,便来抓其光。其光忙退到屋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