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长江水,上有枫树林。
皋兰被径路,青骊逝骎骎。①
远望令人悲,春气(潘本作风)感我心。
三楚多秀士,②朝云进荒淫。③
朱华振芬芳,④高蔡相追寻。
一为黄雀哀,涕下谁能禁?⑤
①《楚辞·招魂》曰:湛湛江水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又:皋兰被径兮斯路渐。又:青骊结驷兮齐千乘。王逸注:湛湛,水貌。《毛诗》:驾彼驷牡。毛苌曰:骎骎,骤貌。
②孟康《汉书注》曰:旧名江陵为南楚,吴为东楚,彭城为西楚。《吕氏春秋》曰:舜耕於历山,秀士从之。李周翰曰:秀士谓宋玉之流。
③《高唐赋》曰:妾旦为朝云。
④【节案】朱华振芬芳,殆犹《高唐赋》所云:「榛林郁盛,葩华覆盖。绿叶紫裹,丹茎白蒂」也。《神女赋》:陈嘉辞而云对兮,吐芬芳其若兰。
⑤《战国策》:庄辛谏楚王曰:郢必危矣,王独不见黄雀,俯啄白粒,仰栖茂树,鼓翅奋翼,自以为与人无争;不知夫公子王孙,左挟弹,右摄丸,以其颈为的,昼游茂树,夕调酸碱耳。黄雀其小者也,蔡圣侯因是已。南游高陂,北陵巫山,饮茹溪之流,食湘波之鱼,左视幼妾,右拥嬖女,与之驰骋乎高蔡之中,而不以国家为事;不知夫子发受命于宣王,系己以朱丝而见之也。蔡圣侯之事其小者也。(按:此处引《文选》,亦未引全。改《战国策》原文较多,原文可查《战国策》卷十七·楚四)《孔丛子》:贾子阳谓子思曰:吾念周室将灭,涕泣不禁。禁,止也。刘履曰:高蔡,亦楚地。
刘履曰:按《通鉴》,正元元年,魏主芳幸平乐观。大将军司马师以其荒淫无度,亵近倡优,乃废为齐王,迁之河内,群臣送者皆为流涕。嗣宗此诗其亦哀齐王之废乎?盖不敢直陈游幸平乐之事,乃借楚地而言夫江水之上,草木春荣,其乘青骊驰骤而去,使人远望而悲念者,正以春气之能动人心也。彼三楚固多秀士,如宋玉之流,但以朝云荒淫之事导而进之,无有能匡辅之者。是其目前情赏,虽如朱华芬芳之可悦,至于一遭祸,则终身悔之,将何及哉。故以高蔡黄雀之说终之,亦可谓明切矣。
陈祚明曰:此伤国无人焉,不能为君防患于未然,至祸已成而不可救也。
【节案】何焯曰:此篇以襄王比明帝,以蔡灵侯比曹爽。嗣宗爽之故吏,痛府见主灭,王室将移也。朱华句谓私取先帝才人为伎乐,高蔡句谓兄弟数出游也。蒋师爚曰:按《曹爽传》有南阳何晏、邓飏、沛国丁谧,晏乃进之孙,飏乃禹后。《后汉·何进传》:南阳宛人。《邓禹传》:南阳新野人。是皆楚士,皆进自爽。何蒋二氏之说,陈沆、曾国藩从之。然未免事事附会,且解说朱华高蔡二句尤无理,不如刘履说耳。
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①
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②
悦怿(《艺文类聚》作泽)若九春,③磬折似秋霜。④
流盼发姿媚,(《玉台》作流盻发媚姿)⑤言笑吐芬芳。⑥
携手等欢爱,⑦宿昔同衣(《玉台》作衾)裳。⑧
原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⑨
丹青著明誓,永世(《五臣》作千载)不相忘。⑩
①《史记》:华阳夫人姉说夫人曰:不以繁华时树本。吕延济曰:繁华喻人美盛如春华之繁。《说苑》曰:安陵君缠,得宠于楚恭王。江乙谓缠曰:吾闻以财事人者,财尽则交绝;以色事人者,华落则爱衰。子安得长被幸乎?会王出猎江渚,有火若云蜺,兕从南方来,正触王骖,善射者射之,兕死于车下。王谓缠曰:万岁後,子将谁与乐?缠泣下沾衣曰:大王万岁後,臣将殉。恭王乃封缠车下三百户。故江乙善谋,安陵善知时。《战国·魏策》:龙阳君钓十余鱼而弃,因泣下。王曰:有所不安乎?对曰:无。王曰:然则何为涕出。对曰:臣始得鱼甚喜,後得益多,而又欲弃前之所得也。今以臣凶恶而得拂枕席,今爵至人君,走人于庭,避人于涂,四海之内,其美人甚多矣,闻臣之得幸于王,毕褰裳而趋王。臣亦曩之所得鱼也,亦将弃矣,安得无涕出乎!王乃布令:敢言美人者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