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诗问为什么打回来电话都没有人接,妈妈眼神顿时变得更加黯然,有气无力的说,这么残忍的事实,总是想等你回来当面说,隔着电话,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不知道你听到会是什么样子,真的怕再生什么事端,只想等你安安稳稳回来之后在说。
不知道有多难过,纵然不那样依恋父亲,看着眼前形容枯槁的母亲,也是心碎异常。
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她一清二楚,之后的所有都将会被改变,学业,生活,理想,爱情,那些东西远没有实际重要,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轻易让你飞上云端,轻易让你跌落悬崖。
出发前所设想的果然没错,只是没想到,是这样残酷的事实在等待自己。
妈妈躺在床上,雪诗伏在她身旁,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低着头,心绪复杂的想着现在与将来,毫无头绪,纷乱如麻。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那天是和谁喝酒。”妈妈眼里蓄满泪水,顺着眼角无声的滑落。
雪诗想哭,却硬生生忍了回去,就算知道又有什么用,爸爸生前在一家燃气公司上班,央企,小小的部门主任而已,墙倒众人推,即便知道谁和他一起喝酒,难不成还要怪人家陪他喝多?她不接话,只是平静的问刘莺的身体:“您的病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我没关系的,只是小南以后要靠你照顾。”刘莺眼里闪过一丝凄楚决绝。
“妈!你也想扔下我们?”雪诗眼里涌起愤恨。
没错,就是愤恨,愤恨那样的父亲,那样的父亲,他怎么可以这样就离开,生平二十一载,自懂事起,从没见他笑过几次,好言好语也甚少。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一家人都在包容他,迁就他,隐忍他的坏脾气,他却突然撒手人寰,留下这样的一副重担,谁来挑起?
眼泪,还是肆无忌惮的涌了出来,怎么忍都忍不住,几乎是乞求:“妈,我不去上学了,我来赚钱,咱们治病,一定会好的。”
“傻孩子。”妈妈亦流泪,缓缓的抬起手,摩挲雪诗的头发。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绝望,以前也有觉得绝望的时刻,课业不优秀,没有朋友,被爸爸打她,她都会绝望,觉得活着很累,为什么自己样样不行,学校是全国有名的重点,学生非富即贵,在这样的圈子里,她会觉得自卑,会被人不屑,只能躲在角落里拼命学习,任由别人蔑视还要装作不在意般每天只想着出人头地,连自己的父亲都那样的讨厌自己。
直到那一刻,才真正明白,以前那些都不叫做绝望,真正的绝望,是眼看着至亲至爱的人一点点在眼前消逝,却毫无办法,捶胸顿足,兀自流泪。
窗外依旧是滂沱大雨,小南依旧睡着,杂货间被妈妈收拾出来,供上了爸爸的遗像,黑白照片里的人对着自己微笑,恐怕是他这辈子对自己笑的最慈祥的一次了,却是在冰冷冷的照片里,黑白分明,凄冷自知。
她站在遗像前面,嘴唇微微颤抖,想说些什么,其实知道他听不见,仍想说些什么,想了又想,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如鲠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