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诧异的看着这一切,不是不惊讶,原总以为邵厉言就是一衣冠禽兽,无聊的时候拿雪诗泄泄。欲而已,谁知他对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不济。
夜晚星晨如画,城市夜光迷离,两辆豪车前后驶离这毫不起眼的餐厅。
黑色的阿斯顿。马丁终于如一头豹子般疾驰而去,驾驶座上的男人双眸如墨,旁边的女人眼底却满是焦急无奈,上了他的车,会发生什么事,她一清二楚。
她是别无选择,想要打车自己回家,却被他高大的身躯阻在眼前,他嘴角带着戏谑的笑:“装什么矜持呢?”
“我要回家!”朵馨不想与他多做纠缠,郭晓峰虽不知道她做得这些事情,但她心里不是不愧疚,当初和他发生关系的时候就知道,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可未必会有第三次,他的性格整个云霄宫无人不晓,视坐。台的女人如同草芥,何以要与她这样纠缠不清。
他们好像总是在漆黑的夜色中穿行,朵馨与尹修,邵厉言与雪诗,好像都是依附黑夜生存的人,白天衣冠楚楚,冷漠疏离,到了夜晚,一切真实面目都显现出来,或者彻底的厌恶,决绝的冷漠。
朵馨终究和尹修开了房,办了事,像每次在一起一样,无声的默契的配合,终于结束,她洗了澡,默不作声的穿上衣服,尹修的脸隐在酒店昏黄的灯光中,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朵馨知道他在看她,可心里并不紧张,甚至还有一丝快意,她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喜欢她,但从他一次一次的需索无度来看,至少于身体,他不讨厌她,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他因为你的身体更加爱你,爱你所以更爱你的身体。
所以她这样无声的离去,是对她无法捍卫无法抵抗的一切最好的报复。
“还要回去陪你那男朋友睡?”床上的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语气里明显满是嘲讽。
朵馨本来已经要走,听他这样说,不由心里一震,她从不曾和他讲过自己的私生活,他又如何得知,当然不可能是雪诗告诉他,他居然调查自己。
她用力咬了咬嘴唇,本来要走的脚定在原地,回过头看他,“你调查我?”
男人笑的邪魅天成,五官轮廓本就是深邃冰冷的,这样一笑,不仅没有变的柔和,反而更加令人觉得可怕。
“你以为我正在碰的女人,还会让别人碰?”他答非所问,却已经告诉她事情将要变作什么样。
她并不害怕,最多不过失去郭晓峰而已,现在,她已经不拿他当个宝,那个男人在前一段时间被她撞见与别的女人偷情之后,还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但她却已不是以前的她,她终于幡然醒悟,彻底明白,自己要的人生,爱情,不是这个样子,不是这样日复一日的伤害与痛楚,糜烂与罪恶,她的工作,她的爱情,她都该摆脱掉,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像个人一样活着,像个正常的青年一样,健康的生活。
所以她和尹修发生关系之初,到底是真的为了雪诗,还是其他,连她自己都不太清楚,就那样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她心里觉得愧疚,于是告诫自己,不要在爱郭晓峰,不然总有一天这一切恶果将由自己全部吞掉。彼时,她惊奇的发现,在说服自己的那一刻,她已经不爱他,他的伤害与背叛,一次次消磨掉了她对他的爱,如果真的有什么感情还在,也就只剩下了怜悯。
人都是感情动物,离了自己,郭晓峰该怎样活下去,她不知道,即便是自己养的一条狗,她也没办法丢在无人的大街上任其自生自灭,所以她还是没有走,只是心里打定好了主意,要攒一些钱,为郭晓峰,为她漫长痛苦恶心不堪的初恋。
她不说话,只是无声的看他,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想作何?你要作何?”
尹修自然能读懂她眼底的意思,那一丝笑还挂在脸上,柔声对她说:“我要你陪着我,直到我厌倦。”
她正常跳动的心脏‘突’地一下,漏掉了一拍,于是觉得来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拎着包包的纤细手掌紧了又紧,强迫自己精神起来,可软绵绵的地毯似是要将她整个人吸附进去,她一点力量都没有了。
窗外风声紧俏,这场风过后,夏天便会接踵而至,繁星点点的深夜里,雪诗从酒醉中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躺在汽车后座里,车厢里有她熟悉的味道,却并没有她熟悉的人。
她睡眼惺忪的环顾四周,玻璃窗外不远处,有一点橙色火光正在忽明忽灭的燃烧,站在高楼大厦直冲云霄的黑色轮廓前面,像个午夜吸血鬼,她想。
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该和朵馨一起喝酒?……大概是喝多了……想着自己喝酒之前那份儿不醉不归的决绝,不由觉得好笑。
她坐直身子,脖子已经麻的动弹不得,费力活动两下,却疼不停咝咝的吸气。
邵厉言吸完一支烟,将烟头弹在地上,那橙色的火点就像是暗夜里一颗滑落的流星,带着长长弧线陨落在地。
雪诗并不下车,而是在车厢里无声的看着他,他在想什么呢?汽车双闪忽明忽灭,照着穿黑色西装的背影僵直紧迫,像极了那些黑暗中的摩天大楼给人的感觉,冰冷,压抑。
他一定是不快乐的,女子的敏感天性一眼就将这个男人此刻释发出来的气质读懂,至少现在,他是不快乐的,纵然万人之上,纵然在那些摩天大楼之中,总有一些是他的王国,纵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他不快乐。
“活该他不快乐。”雪诗在心里暗自腹诽,这样的男人,天之骄子,怎能知道受尽煎熬会是怎样一回事。
也许是她梦想了太久的平凡庸碌,这梦想小到不能称之为梦想,可即便这样一个愿望,也随着一次又一次遇见这个男人而灰飞烟灭,她到底恨着他,希望他不快乐,越难过悲伤越好。
看到他生气,她虽然怕,却隐隐还有着快感。
这样的心理,当真是够变态的,可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正兀自想着,邵厉言已经转过身,向这边走来。
雪诗一惊,条件反射的闭上了双眼,准备装睡。
男人带着一身的冰冷钻入温热的车厢里,随着车门嘭地一声关上,那冰冷的气息也渐渐融入了温热里,他扭头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女子,嘴角无声地扬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雪诗闭着眼等了半天,也听不到引擎轰鸣的声音,睡着了和装睡当然是两种状态,前者无知无觉,兀自黑甜,后者却周身不适,僵硬酸痛。
她想,如果在不走的话,她便一定要佯装刚睡醒的样子,睁开眼活动活动筋骨。
脸上感到一丝温热的触感,她不由微微一震,是邵厉言的手,在抚摸她的脸,轻柔小心,像在爱抚一件易碎的瓷器。
他手指间还有烟草的味道,闻上去却并不刺鼻,只是淡淡的,融合他手上不知名的香气,打乱了她平静的心。
她在也无法装下去,不得不睁开了眼,装睡装的一点不逼真,睁开的一点不缓慢。
邵厉言见她忽然睁开了眼,抚摸她脸的手不由僵住,连表情都变得微微一顿。
她却满眼调皮的望着他:“你做什么?”
他终于晓得收回手,面色沉了又沉,身子收到座位上坐正,边打着车边吐出一句:“做什么喝这么多?”
她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以为他又生气了,心里怕极了要受到那些屈辱的惩罚,不禁懊悔自己为什么不装睡到底,“高兴嘛……”令人无法信服的理由,她还是硬着头皮编造出来。
他倒像是真的信了,饶有兴趣的边开车边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她果然语塞,在不想说一句话,反正已经落在他手里,在挣扎也是徒劳,她便扭头只望着窗外阑珊灯火。
“以后不要喝这么多酒。”他又开口,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
她转过头来看他,眼神里有一丝讶异,却只能看到漆黑如墨的短发和刚毅的轮廓。这样关心她作什么……
“知道了。”忍住心里的疑问,到底还是回答了他。
车子一路疾驰,夜已经很深,路上车流早已退却,只留下寥寥数辆,从身边箭一样飞过,像是急匆匆的要赶去投胎,两旁的路灯昏黄的蔓延至天际,像是永远都没有尽头。
很快就到了别墅,邵厉言将车停在门口,头也不回的对雪诗说:“回去吧,我不进去了。”
雪诗诧异,都到了门口却不进去,这么晚,还能有什么急事,他都不用睡觉的吗,“你不休息吗?明天不是还要上班?”
“要回家去,你赶紧进去吧。”他轻声回答她。
回家去……对奥,他已经订婚了,此刻夏彦一定还在等着他,想起他这段时间的神出鬼没,应该是因为她吧。
她便不在多言,下了车去,并没有对邵厉言说再见,便头也不回的钻进别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