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厉言目送她进门,眸子里复杂的神色再次涌现,片刻,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过去。
“厉哥?”电话那头明显诧异。
“在哪儿呢?”他问。
“推牌九呢……你来吗?”那头问道。
“都谁在呢?”他问。
“就我,宋纬,姜二,桥西,还有义诚,准备推到天亮呢,你赶紧来吧?”那头声音里不无兴奋,落在一室的吆喝嘈杂中,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好,马上就到。”他挂了电话,又往别墅里瞥了一眼,便发动车子,挑了个头,在暗夜中疾驰而去。
一整个秋天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太过匆忙,太过隐晦。
当人们想回过头来寻找秋天的气息时,冬季已然到来,感受到的也只是微暖阳光与冰冷的温度。
那天醉酒过后,雪诗觉得与邵厉言之间简直就像是两个陌生人,虽然他们本来就是陌生人,他没在去过别墅,而她虽住在那里,却全心全意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只有一次,她觉得身上还留着他的气息,是贾青静有天忽然问她,“雪诗,你手上的表是真的假的?”
她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真的啊。”
贾青静顿时一脸膜拜:“哇塞,香奈尔新款,要很多钱吧,我就算攒一年也买不起,也舍不得,有那些钱攒下来可以少攒些买房钱。”
她顿觉失言,大家不过一月几千块的工资,何以她有这样多的钱买如此昂贵的手表,怕一定会让人以为来路不正吧,虽然来路本来就不正,但那些不堪的事情,她又怎么愿意让人猜到。
想起送她表的人,如今已经在她的世界里销声匿迹很久,以往与他发生的一切像是电影剪辑镜头,在脑海中刷刷的换了一帧又一帧,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正胡思乱想间,吕苏走到她面前,“乐总找你。”她居高临下的对雪诗说,表情一如既往的冷艳,雪诗站起身应了声,她便离开了。
贾青静站在一旁,做被冻僵状,雪诗被她逗得一笑,她却不依不饶的看着那冷艳的背影小声道:“她一定恨不得乐总在公司里一天到晚只找她一个女人。”
雪诗听了,不置可否的笑笑,指了指乐义诚办公室,小声对她说:“我先进去啦。”
她走到门边,轻轻叩门。
轻快的男人嗓音从里面传来:“进来。”
雪诗应声推门而入,乐义诚却没有像往常般坐在老板椅上忙碌,而是坐在会客沙发上喝酒,见她进来,便对她轻轻一笑。
她诧异,心里不知他这又是哪一出,便轻轻问一句:“乐总,找我什么事?”
“雪诗。”他端着酒杯,修长的手指在酒红色的液体映照下,显得越发白皙。
“嗯?”她疑惑的应了声。
“他们要结婚了。”他没头没脑的道。
雪诗显然一头雾水,“谁们?”
乐义诚又抬头看她,指着对面的沙发,“把门锁上,过来坐。”
雪诗心里暗自叹口气,这个老板,像是失恋了一般,也不知道嘴里说的到底是谁。
她并不惧怕,真就锁上门,做到了沙发上去。
这段时间以来,她虽不了解乐义诚,但也看出他是有分寸的,并不会见到漂亮女子就下半身不听使唤,尤其在公司里,他不与任何一位女同事发生任何事情。
上次与他赴局,发生的那些事,他后来也没有在说什么,但想必是知道了些什么,对待她的态度,很明显和刚来的时候不一样了,处处透着公事公办的疏离与严格,一定是因为邵厉言的关系。
虽然现在她每天工作很累,但这却是她想要的。
“怎么了到底?”她追问。
乐义诚仰头喝光杯里的红酒,却一点不见醉意,“邵厉言和夏彦,他们要结婚了。”
她听完,不无震惊,却也早有心理准备,两个已经订婚的人,结婚还不是早晚的事情,想了想,又觉得兴奋,自己的苦日子岂不是要熬到头了,怪不得邵厉言再也不来别墅,大概已经被娇妻拴在了身边吧,又要忙着筹备婚礼,当真是把她忘到不知哪里去了。
只是他们两个人结婚,何以让乐义诚这样难过伤心?心里不由思忖,仿佛一道光在暗夜中闪过,那答案便呼之欲出。
“你喜欢夏彦?”她这才真的震惊。
“你不喜欢邵厉言?”得到的却是反问。
她被问的一怔,喜欢邵厉言?不,当然不喜欢,她恨他还来不及。
只是现在被乐义诚这样问起,她像是如同被人扒光了衣服晾在原地,她的那些丑事,想必他真的全都知道了。
乐义诚见她不语,起身从酒柜里拿出一个酒杯,为她斟满一杯,“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他越是这样,雪诗越觉得坐立难安,她不过一届普通职员,虽然和邵厉言有那些不清不楚的不堪事情,可要真论起来,她什么都算不上,乐义诚又何必要把她叫进来这样推心置腹的说心事,她终究只是想做个简简单单的上班族,他们这些富二代或者官二代的感情纠葛她不想卷入其中,也丝毫没有兴趣,他更不必与她道歉,因为她受不起,未来还有很多事在等着她去做,不管是邵厉言,亦或乐义诚,都不过是她颠沛流离的人生中一个匆匆过客而已。
可他们却偏偏不放过她,躲了那个又来这个。
“没关系,我并不喜欢他。”她笑笑,说的云淡风轻。
乐义诚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一张俊美的脸上写满复杂,“你不喜欢邵厉言?”
雪诗被他问的失笑,“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乐义诚不以为然的耸耸肩:“他讨女人喜欢,那样的性格。”
雪诗听完他的话,真就认真想了想,那样的性格?真的招女人喜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并不喜欢他,那些残虐粗暴的床弟之事和平时冷若冰霜的态度让她打心眼儿里抵触与他亲近,至于他在旁人面前是怎样的,她压根不晓得。
“也许吧。”她只能附和着说。
“我听他们说……”
乐义诚还想说什么,锁着的门却诡异的被人推开,两人全都诧异地扭头去看,门口站着一位美女,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身材高挑,脸上未施粉黛,却依旧光彩照人。
白的如同张爱玲那部《红玫瑰与白玫瑰》里的振保妻子孟烟鹂,“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笼统的白。她是细高身量,一直线下去,仅在有无间的一点波折是在那幼小的乳的尖端,和那突出的胯骨上。风迎面吹过来,衣裳朝后飞着,越显得人的单薄。脸生得宽柔秀丽,可是,还是单只觉得白。’
但这女子显然不似孟烟鹂唯诺小心的性格,她瞪圆了眼睛盯着乐义诚看,身后站着吕苏,也许吕苏身后,还站着很多人,只是从雪诗的角度已然看不到,她被人这样看着,觉得很窘迫,尽管和乐义诚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喝酒聊天,但上班时间,这样的情形被人看到,这个人言可畏的世界,谁又能真的做到清者自清。
乐义诚却没有她的窘迫,一张脸早就阴沉的要滴出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门口的人。
吕苏最先说话,声音里带着慌张:“乐总……这……”她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站在她前面的女孩。
乐义诚却并没理会她,只是对那陌生女孩道:“芳青,进来吧,把门关上。”
叫芳青的女子此刻正用一股咄咄逼人的眼光看着雪诗,听见乐义诚邀她进来,却理都不理,还是站在门口动也不动,雪诗想如果眼神能杀死人,她大概已经被这芳青千刀万剐了。
她被看得浑身极不自在,心想我是招你惹你了。
见这芳青的样子,大概和乐义诚关系不一般,她还是赶紧闪人为妙,本来就不应该进来的,邵厉言和夏彦结婚,乐义诚对自己哭诉,忽然又冒出个芳青过来被‘逮个正着’,又被一堆同事撞见自己与老板喝酒,真是浑身张嘴也说不明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若无其事的站起身,对乐义诚道:“乐总,我先出去了。”
已是不得不这样做的局面,可乐义诚好似故意要将局面搞得更僵,他看她一眼,伸手阻止道:“你坐下,我还有事情没说完。”
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门口还站满了人,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里哀叹,这到底是唱的哪出戏。却又无法当着那么多人驳了乐义诚的面子,且不说她坐在这里是否合理,凭心而论,她只是没有这样的勇气真的扭头就走。
只好又坐了下去,乐义诚见她坐下,才扭头一脸不耐烦的对依旧站在门口的芳青道:“你到底是进来不进来?不进来就滚蛋!”
芳青一张白白的小脸顿时泛起红晕,大概是被气的,可这种粗鲁的说话方式居然很奏效,她气鼓鼓地向前迈了一步,嘭的一声用力关上门。
雪诗的心也跟着一震,心想站在她身后的吕苏不会被打到鼻子吧……
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十分诡异,三个人,有一个她不认识,一个她不熟悉,却被硬拖着不能离去,只能隐忍着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