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干干净净,青春逼人的模样。
她慢慢走过去,连箱子都落在了长椅上,掏出自己的零钱,扔到女孩儿面前的吉他盒里,做完这一切,便站在她面前,安静的听她一首一首唱歌。
从蔡依林到王菲,从王菲到陈奕迅,不管是男人女人的歌,她都信手拈来,独特的嗓音配上哀伤的曲调,不是不让人感动。
雪诗近乎痴迷的站在一旁听,唱歌的女孩终于不再只顾着唱歌,开始有意无意的在弹起下一首歌的时候对她微微一笑,她便也报之微笑。
天气持续阴霾,可一整个上午过去,却从未滴下一滴水来,直到女孩终于收了摊去吃午饭,她回过头来准备离去,再到长椅旁拿自己的箱子,却已然消失不见。
这下,连苦笑叹气的力气都不再有,反正没有什么重要东西,不过是纸笔书画一盆小绿植而已,可偏偏就有人会当做好东西。
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也不知该到哪里去才好,街边的店铺橱窗里,时装模特身上套着精致服装,被奢华灯光照的鲜活生动。
她不由的驻足,向里面张望,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买衣服,久到过了一整个秋天,包里还有邵厉言的给的副卡,他这么长时间没有出现,也许真的已经将她忘却了,不知道卡还可不可以刷,进去试试也好。
她想着,便离开橱窗,要进店里去。
可走到门口,见到里面的男人,她便再也挪不动脚步,脑子里如果瞬间爆开一颗礼花弹,姹紫嫣红过后,便是飞灰湮灭。
白色锃亮的大理石地面,璀璨精细的银色高跟鞋,赤果白皙的女性脚踝,从她的方向看过去,一切都如此清晰。
但更清晰的,是站在女人面前的男人,两只手习惯性的左右摇摆,谈笑风生。黑色西装搭配蓝色格纹领带,标准的职场打扮,面前的女子亦是时髦美丽,栗色波浪卷发,红色短裙,即使坐着,也看出她身材婀娜,完美的侧脸,又怎能让人觉得她长得不够漂亮?
再也迈不动一步,仿佛被黏在了原地,她呆呆望着里面的男人,湛蓝的眼睛,深邃的侧脸,挺直的鼻梁,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容,居然蹲下身去,帮面前的女子换鞋,那轻柔的动作,宠溺的眼神。……像是有人拿着一把钝刀,慢慢摩擦她的心脏,疼的如同骨肉分离,气都喘不上来。
她真的再次遇见他,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在她沮丧至极的时候,见到他,与另一个女子谈笑风生,你侬我侬。老天!何必对她这样残忍。
眼泪簌簌滚落下来,带着滚烫的热度,几乎要灼伤冰冷的脸颊。
灰暗的天空也终于耐不住寂寞般,落下毛毛细雨。
刺骨的寒冷袭击这座北方城市,细小的水珠打在雪诗苍白的脸上与身上,她却全然未觉。
不知是真的被世事折磨到心境老化还是怎样,过眼的事情,总是如云烟般那样容易忘却。
可偏偏已经久远的记忆,总会从脑海里冒出来,清晰到不可思议,甚至带着温暖,带着表情,活灵活现的展现在她面前。
她那短暂甜蜜的初恋,于她,已是一生,可于别人,大概不过人生淡淡一笔而已。
生命悲伤之事,无外乎爱之不得生之无能,仅仅两样,很遗憾,她已经占全,此后余生,大概只需草草度日,心如死水便可。
忽然又想起那个人,这样巧合的际遇,不知在他眼里,算不算得上缘分,就像当初他轻轻动一下手指便买下了她的时候,冷冰冰的告诉她,只是因为有缘,数次偶然相遇,这样的宿命,不做出行动,简直是逆天了。
她与艾伦,居然也有这样的缘分,甚至较之与邵厉言还要来得不易,隔着千山万水,重重海洋,居然还可以数次偶然相遇,以前就听他说,喜欢中国,等毕了业,总要来一遭,直到呆腻了为止才会回去。
上次她以为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如今老外遍地都是,朝思暮想,遇见个相貌身段相似的,难免会看走眼,却不想再次遇见,他身边已经有别人,那女子,岂会有一丝一毫不如自己,不是不难过,不是不失落,想起自己临走前,他信誓旦旦对她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等你。”
想起自己说了分手之后的那些夜晚,他一条一条信息发过来:“总有一天,我会去找你。”
他来了,真的来了,她心里纠结企盼却又想永远不见的人,就在她身后的时装店里,身边却早已不曾有她的位置。
黑色的宾利缓缓在街上行驶,正午时分,正是最拥堵的时候,还好今天是工作日,街上并没有像周末一般堵到停滞不前的状态。
“邵先生,是成小姐。”
司机忽然开口道,后面正专心致志看电脑的男人闻言,诧异的抬头向窗外看去。
街边亦步亦趋行走的女子,黑色的长发早已经被雨水打湿,一丝一缕的搭在肩膀上,苍白的脸颊在被冷冽的寒风冻得有些发青,身上的米色风衣已然已经半湿,可她却浑然不觉地继续向前走着。
邵厉言一张脸瞬间阴沉下来,眉头轻轻皱了又皱,终于吐出两个字:“停车。”
雪诗还在无意识的向前走,思绪只停留在遥远的英格兰灰暗的沉沉雾霾里,斜刺里忽然一只大手伸过来,抓住她的胳膊,惯性带她的一个踉跄,吓得她以为自己遇到抢包的了,差点就失声尖叫,等回过神来,才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
“是你?”她似真的劫后余生般,眼里噙满惊喜。
许久未见,再次见面居然是这样的情景,连她自己都诧异,有一天,她会在看到邵厉言后表现出惊喜。
男人却并不理会她的喜悦,依旧脸色阴沉,语气骇人:“你是傻了还是怎样?不觉得冷?”
雪诗被他唬的一怔,心里不知怎地就涌出天大的委屈,旁人欺负她,‘恋人’‘抛弃’她,又倒霉遇见他,被这样狠狠训斥,她到底有什么错?整日要受这样的不待见,既然都不待见她,何不放了她更好?
眼泪又噼里啪啦掉下来,一张小脸迅速扭成一团,嘴里发着吭吭唧唧的声音,像个丢失玩具的孩子。
男人握着她胳膊的手顿时松下来,连带着语气都柔和下来:“你哭什么?”
“你怎么在这里?”她哽咽着,答非所问。
“我……你怎么在这里?”他更是答非所问。
她却并不回答,胡乱抹了把脸上的眼泪雨水,越过他的身子,看到路边停的黑色宾利,大概也猜到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真他。妈的是孽缘,孽缘,和他们这些人都是孽缘!
她再一次频临暴走边缘,可原因跟眼前的男人并没有关系,于是淡淡的对他道:“你快走吧,淋了雨容易感冒,司机还在等你。”
“你还知道淋了雨会感冒?”邵厉言像是专门等她说这句话般,责备的话语脱口而出。
雪诗的耐心终被消磨干净,忍不住冲他喊起来:“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是我不怕感冒!我感冒也不关你事,你干嘛忽然关心我?你以前不也经常虐待我?”
男人眉毛一挑:“‘也’经常虐待你?除了我,还有别人‘也’虐待你?”
雪诗顿觉失言,嘴下意识抿得紧紧的,脸色苍白的摇摇头。
邵厉言却不在问下去,牵起她的手,“先上车吧。”
她哪里有拒绝的权利,只能跟着他上了车去,带着一身的雨水,湿漉漉的坐在昂贵的真皮座椅上,车里暖气开的十足,乍一热,只觉得头晕脑胀,她无力的闭上眼睛,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椅背上,再不言语。
邵厉言坐在她旁边,将电脑搁置在一旁,也不说话,司机识趣的将车驶向别墅。
路程并不算远,别墅也没有在远郊,虽然是别墅区,但也地处比较繁华的地带,闹中取静。
没多久就到了,雪诗在车上昏昏欲睡,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终于适应了车里的暖气,却又要出去,不禁有些不情愿,可又不能真的赖在车上,只好磨磨蹭蹭的下车去。
陈姐一开门,见两人同时出现,眼神里满是惊喜,跟在身后关切的对雪诗说:“怎么衣服都湿了,快去洗个澡吧。”
“嗯,马上去。”雪诗对她笑笑,也不理会站在一旁的邵厉言,就要上楼去洗澡。
邵厉言沉默不语的跟在她身后一起上了楼。
直到进了屋,邵厉言还跟在身后。
雪诗想转身问他为何要跟着她,想了想又觉得不该问,他跟着,或是他想怎样,自己都没权利阻拦不是吗,多此一举作何。
可衣服黏在身上,依旧潮湿发凉,令人浑身感到不舒服,她想换衣服,却碍于他站在一旁,怎么也无法拉下脸来旁若无人的进行。
还是邵厉言先开了口,他双手插在兜里,斜倚在墙上,眼神里似有笑意,“不换衣服?”
“你在这里我……我怎么换?”她略微踟蹰,脸红到了耳根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