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义诚很‘争气’,“什么事?”他面色郑重起来,与那个平日里的花花公子判若两人。
雪诗看着他,“夏彦来找我,要我离开邵厉言,给了我一笔钱,而我又没办法离开邵厉言,因为,邵厉言也给了我一笔钱,这你是知道的。”
乐义诚靠在沙发后背上,胳膊伸得直直的,搭在背沿上,单薄的身体散发着无限慵懒,在雪诗眼里,他有些漫不经心,她希望他像刚才那样,一直郑重的听他说,但他没有,这让她心里没底,于是不再说下去。
乐义诚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等她落下话音,便问:“然后呢?”
雪诗低低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还有家人,我不想卷入这样无聊的事情里,可以我无能为力,所以来求你帮忙。”
乐义诚嘴角扬起一丝笑容,“你收了夏彦的钱?”
“不,是她执意放在桌子上,我并没有收。”雪诗摇头。
“这事儿你可以去找邵厉言,为什么来找我?”
话语间只有疑问,偏偏被雪诗听成了婉拒。
她站起身,“打扰了。”
本想请他保密,可她大概没有这样的力度,话说都说了,邵厉言也会知道,又何必保密。于是也不再开口,便要转身离去。
乐义诚笑得有些无奈:“你的脾气真不小。”
雪诗怔在原地,被他说的双颊通红,不知何去何从,确实,来是自己来的,三句半不到,便只因为一句半阴半阳的话走人,也许求人,该有个求人的态度,但她现在,已然做不来伪善的面孔。
“我不会不帮你,刚才只是好奇。”男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她面色中有一丝惊喜,回过头看他,“你怎么帮我?”
“你会按我说的做?”乐义诚敛了笑,面色认真的看她。
“如果可以解决问题,当然会。”雪诗点头如捣蒜。
“好。”乐义诚点头,缓缓对雪诗吐出自己的想法。
雪诗慌忙摇头,“这怎么行?”
“只有这一个办法。”乐义诚耸肩。
已经正午时分,昨日下了整天的雨,那些灰霾的云层也终于不甘不愿的落入泥土与尘埃里,难得的冬日和煦阳光,天厉公司的银色大楼一角,折射出刺眼的光辉。
夏彦将自己的红色路虎驶进停车场停好车,便下车像电梯走去。
黑超墨镜将半个脸都快遮去,只不过三个小时不到,身上已不再是见雪诗时穿的白色呢大衣,那个处处高贵大风的名媛淑女亦消失不见,身上的黑色皮草,配着长没膝盖的黑色筒靴,自是别有一番风味。
她径直上了总裁电梯,总裁楼层,那高处不胜寒的地方,有她此生最爱的男人。
与此同时,邵厉言坐在自己办公室里,想的却是怎样摆脱自己的未婚妻。
世间有太多无奈,男女间的分分合合,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偏偏就有人,执拗的以为爱情便是一切。
他不爱夏彦,就像夏彦从小爱上他一样,都是执拗的。
他知道她在旁人眼里的那些优秀,亦知道她背后有多么不堪。
可饶是他如此讨厌她,却又不得不娶她为妻,近乎宿命纠葛,让人无力抵抗。
家中母亲一次次施压,硬要婚期逼近,父亲也一同附和,他便再无翻身余地,只能任由生他养他的父母做主。
从小到大,他未曾带给他们一丝伤害与不满,可他们却连这最后一丝幸福,都不愿意留给他。
被他藏在别墅里那个小女子,纯真干净的脸和眼神,羸弱的身躯与气息,久久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当初不过要放纵一次自己,见见自己可以卑鄙无耻坏到何处,却原来不过如此,自己给自己设了圈套,再也解不开。
爱上了她,怎么就爱上了她,三个多月而已。
他已经不再年轻,三十而立,而立之年,爱上一个女人,那女人却恨着他,他是知道的,他爱上她,也许正因为这切肤的恨意。
以往见过的委婉承欢曲意奉承太多,却从想不到,会有一个女人,如此厌恶自己。
而那厌恶,是他一手造成。
只想找个供自己发泄的工具而已,只想将心中的一切宣泄出来而已,却不想被那该死的情绪反噬。
胡思乱想间,叩门声响起。
邵厉言将思绪收回,“进来。”
门缓缓被推开,那个令他厌恶的身影款款出现在眼前。
“言,中午一起吃饭?”
“我们今天有约吗?”清浅慵懒的语气,像极了《危险关系》里那位周旋在莫婕妤与杜芬玉之间的风流公子谢易凡。
也是这样的情形,静漠如玉的杜芬玉,娇艳火热的莫婕妤,谢易凡以为可以自由周旋,可以独善其身,却不想到最后,不过是两败俱伤。
爱情故事大抵逃不出两个结局,或在中间相互拥抱,或从两端远远分开。
夏彦一张明媚的小脸顿时沉下来,“怎么?和你吃饭还要提前预约?”
邵厉言烦不胜烦,却只是不动声色摇头,“怎么会,我只是一时记不清楚,以为和你有约。”
“你刚才的语气,真像一部电影里的男主角。”夏彦脸上重又恢复笑容。
“哪部电影?”邵厉言一脸好奇。
“《危险关系》”。夏彦道。
邵厉言听后,不置可否,他又怎么会看过《危险关系》,怎么会知道那些复杂痛苦纠缠致死的男女是怎样悲惨。
夏彦今天心情格外好,并不在意他一贯爱理不理的态度,她自己知道,邵厉言不爱她,这残酷的现实早已让她的内心扭曲,她现在,都已经不在乎他爱不爱她,因为他,即使不爱她,也要在她身边。
生活之不如意,十有**。
就像邵厉言不爱她,而她却爱着他。
这些拗口的情情爱爱说起来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人总要活得更漠然一些,现世安稳也好,颠沛流离也罢,让自己高兴才是目的。
能将他留在身边,她就很高兴。
“走吧,去吃泰国菜?”她柔声问他。
面前的男人眉头轻蹙,彰显着一脸不耐:“我还有工作。”
“工作总也做不完的。”她不依不饶。
邵厉言终于卸下脸上令人不愉快的表情,认命的站起身,随她一同去吃饭。
微煦的正午阳光,照在登对的男女身上,连身旁的事物都显得光彩非凡起来。
有狗仔藏在角落里,咔嚓咔嚓按了镜头,耀眼的闪光灯隐匿在白昼的空气中。
广场边上的泰国餐厅虽然被平民所熟识,却并不大众化,是城里有名的高档餐厅。以精致前卫的装潢与地道的泰国风味,天价不菲的红酒闻名。
夏彦就餐时优雅的动作吸引整个餐厅的男人目光,而邵厉言同样吸引女人的目光,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的细细咀嚼面前的美食,全程并无丝毫交流。
第二日,八卦小报便登出头刊,‘夏彦与天厉总裁邵厉言甜蜜约会’……
甚至打开网站便会在主页看到二人甜蜜牵手去就餐的照片,虽然拍的不清楚,但雪诗还是能看出来那便是邵厉言与夏彦无疑。
她窝在别墅里,整整思考一天乐义诚嘴里最无懈可击的方法。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帮她,连自己的名誉都可以牺牲。
她问他,是否因为想要夏彦过得更快活。
他笑的嗤之以鼻,让她觉得自己问的唐突且愚蠢,于是便住了口,匆匆道别。
回别墅的路上,想念妈妈和弟弟,甚至想念爸爸,想念朵馨,想念艾伦。
可他们好像都活在离她很远的世界里,她像个被人遗弃的孤儿,在这寒冰一样凄凉的世间像堆奄奄一息的杂草,自生自灭。
从没如此无助,不光因为没有人帮助,而是因为有人愿意出手相救,却无法信他,无法托付。
仿佛一个阴谋背后,是更大的漩涡。
那种恐慌从内心深处溢出来,令人不寒而栗。
乐义诚接到雪诗的电话,并无半分惊讶,仿佛一切只是意料之中,她于他,弱小如蝼蚁,实在微不足道,那个长得干净面孔的女孩并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糟糕到足矣使她整个世界变作一片废墟。
“我答应用你的方法。”
“OK,晚上一起吃饭?”乐义诚嘴角噙起一抹得逞的笑。
“几点钟?”
“五点钟,你来公司找我。”
小言里的狗血桥段一直在现实中不断上演,原因只有一个,艺术来源于生活。
在狗血,也会有人去演绎。
雪诗去找乐义诚帮忙,他的办法是,他和雪诗假装在一起,而邵厉言念在与乐义诚的交情上,大概会眼皮不动一下就将自己玩儿剩下的拱手送给他。
这样雪诗成功从邵厉言处脱身,而夏彦亦不会在因为邵厉言而找她麻烦。
办法却是很好的办法,可乐义诚究竟为何如此帮她,总让人想不通。
但现实往往很容易击垮一个懦弱的不堪一击的人的全部意志,她不在细想那些永远也想不通的问题,因她终究不是书里或电影里的女子,又柔弱精致的美丽容颜,和敏锐冷静的脑筋。
她的脑筋亦如她的身体容颜般,简单干净,柔弱无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