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来的是朵馨嗤之以鼻,“你去问问夏彦,不就知道了,你认识尹修吧?你也可以去问问他。”
“尹修?”乐义诚疑惑。
“是啊,尹修,夏彦知道我会找尹修帮忙,一早就把小南的照片给了他,好让雪诗知道,谁也救不了她。”
乐义诚还想说什么,病床上却发出细微的响动声。
两人全都诧异的望过去,雪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正脸色煞白的望着他们。
朵馨见雪诗早已醒来,只觉心里咯噔一下,刚才的话,怕已经听进了耳朵里吧,想好了要瞒着她的,事情已经够多,如果在让她知道自己弟弟其实是被人绑架,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
可话已出口,收是收不回来了,不确定她到底听还是没听见,一时间只是错愕的看着她。
倒是乐义诚,反应快一些,“醒了?我去叫医生。”
说完便转身出了门去。
留下朵馨和雪诗两个人在屋里,朵馨扯出一丝笑,问她:“什么时候醒的。”
“我都听见了。”雪诗躺在床上,单刀直入。
本来还想试探的朵馨,听她这样说,却不知在说些什么,一瞬间,病房里陷入无端的沉默中。
雪诗只觉得头疼,即便是躺在床上没有动,依然感觉头痛欲裂。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白大褂推门而入,后面跟着乐义诚。
他摘了口罩,儒雅白皙的容颜露出来,床上的女孩呆呆躺着,根本没认出他来。
叶开仔细的为雪诗做了检查,缓缓舒口气,对乐义诚道:“没什么大碍,留院观察三天,就可以出院了。”
乐义诚点头,看了雪诗一眼,便又拉着叶开走了出去。
“今天出院也没问题吧?”离开病房几步,他小声问叶开。
叶开诧异,眼底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怎么?这么急着将人带走?”
乐义诚无奈,“你别闹,说真的。”
叶开不以为然,“出院也没问题,不过她今天母亲刚去世,现在又出了车祸,情绪不稳定,最好还是在医院里。”
乐义诚脸上闪过一丝为难,苦恼的叹口气。
从没遇上这么棘手的主儿,全世界的倒霉事大概都发生在她身上了,还好人平安无事,开始那与他无关的念想不知何时就消失了,想起她在他面前那些温和又倔强的笑容,他就没办法对这些事情袖手旁观。
“那位到底是谁呀?”饶是叶开在淡定,也不禁对一晚上进两次医院的女孩好奇。
乐义诚闻声,看他一眼,“以后你就知道了。”
说完不等叶开说话,转身就像病房走去,留下叶开一个人怔在原地,一脸匪夷所思。
世界原来如此小,兜兜转转,就那么几个人,叶开没想到,他在走廊里欲言又止的女孩,在母亲死后又出了车祸,更没想到,第一个赶到医院来看她的是乐义诚。
偌大的城市,千万人横行,白天,像是一锅煮沸的粥,到了夜晚,便是凉透了的粥,静置不动。
乐义诚进入病房,聪明如他,单凭气氛也知道,一切都已经捅破。
他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雪诗,觉得心里烦躁,有些暗哑的开口道:“我帮你。”
雪诗像是出鞘的灵魂又回到躯体里,眼底瞬间蕴起一丝光亮,扭头看他,迟疑的问:“你怎么帮?你不是很爱夏彦?”
乐义诚怔住,很爱夏彦?爱夏彦?从小到大,这话题从未被人正面提起过,他将爱藏在心底,藏得深,藏的密,没有人可以窥见,可以知道。
可听到她做得这些荒唐事,自己是什么反应?那些爱意?仿似并不那么浓厚,如果自己爱的人,真的是这样的人,那么不爱也罢。
可爱情向来不由人做主,即便自己爱的那个人龌龊不堪如渣,该爱还是会爱上。
他这样收放自如,是爱吗?真如自己想象的那样爱?
他动动嘴唇,不知该说什么,这事大概一时半刻想不清楚,也不打算再去想清楚,之前就没有想过夏彦是自己的,更没想过自己会要,他对女人的准则就是这样,不爱他的,他就算喜欢,也不会表现出来。
起初带着雪诗出现在饭局里,一是为了还她人情,为她脱身。再者也有私心,希望刺激邵厉言做出什么举动,让夏彦认清状况,自此他们劳燕分飞,自己就有了机会。
有了机会之后呢?他又不曾想过,即便真有一天夏彦投进自己的怀抱,他会与她携手百年?不可能!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他绝不曾想到的,可发展到这种地步,和他又有一定的关系,如果不是他出的那个损招,就算夏彦找过雪诗,要采取行动,也不会这样极端吧。
“邵厉言到底在哪儿?他总得把这事儿解决了吧。”朵馨在一旁,抱着胸,冷冷的看着乐义诚。
乐义诚觉得无奈,他何时在女人面前不知所措过,那些意气风发潇洒自如在这一刻仿佛都消失了。
“夏彦把你们的事情捅到他父母那儿去了,他现在被老爷子关禁闭呢。”
“他被关禁闭?”雪诗一脸难以置信。
“是。”乐义诚点头。
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她颓然躺在床上,知道邵厉言的父母都厉害,却不知具体都多厉害,听陈姐说他父母都是军人,具体做什么她却并不清楚。
不由问乐义诚:“他父母到底是干嘛的?”
乐义诚诧异她连这些都不知道。
只是邵厉言那样的脾气,她怎么也想不到有谁能禁锢住他。
乐义诚大概看出她在想什么,轻声解释道:“大概三五天总能自己想办法出来,但现在老爷子老太太正在气头上。”
“那你能让夏彦把雪诗弟弟给放回来吗?”朵馨问。
乐义诚看着她:“我去找她,这不是胡闹吗。”
说完转头又看雪诗,叹口气说:“医生说你没什么大事了,要是今天想出院就出吧。”
“你带我去找夏彦。”雪诗看着他,目光里满是期许与不容置疑。
乐义诚又怎么会将她灼人的目光放在眼里,轻挑眉毛道:“你还是不出现比较好,这种情况,还去刺激她?你有没有脑子?”
“可是……”雪诗还想说什么,却被朵馨轻轻扯了一下,抬头见到朵馨制止的眼神,到嘴的话便又咽了下去。
现实是残暴粗鲁的手掌,将本该美好的一切撕得片甲不留。
是夜,雪诗还在沉浸在脑震荡的余威中,头痛欲裂,回到家里,满是漆黑,不过一天一夜,事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家人全都不知所踪,亦或没有踪迹。
留下的除了太平间里那具冰冷的躯体,还有满室熟悉的味道。
没有变的,只有这所房子,她信步走到开关前,按亮了灯,朵馨站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不是不感动,却也觉得愧疚,扭头对她说:“进去睡会儿吧。”
朵馨虽疲惫,但仍旧不敢睡,唯恐在出什么乱子,眼神按捺着从躯体里涌出的疲乏之气,雪诗怎会看不出来。
“快去吧,我没事,我也歇会儿。”雪诗催促。
朵馨于是不在坚持,进了雪诗的卧室。
雪诗则进了妈妈的房间。
房子很大,三室两厅,是父亲单位分的房子,她一间,小南一间,父母一间。
这张床上还有母亲的味道,面对一室空寂,她躺在床上,不知所措。
岁月深处的过往,像拨开浮萍的湖水,露了出来,清凉寡淡,又辛辣要命。
一家人的时候,总想着逃离,现在想起来,并非一点欢笑都没有,只不过,拥有的时候从未想过该去珍惜,觉得亲情,平淡如水,似有似无。
失去之后,才知道存在就是存在,失去便再也找不回来。
没过一会儿,乐义诚又打来电话,问她在做什么。
“歇着。”她淡淡吐出两个字来。
乐义诚说,我找到夏彦了,她在录音棚,你别去报警,我来和她说。
为什么不报警?她问,觉得太可笑,要不要这样欺人太甚。
乐义诚也不怒,只是平和的解释,报警有什么用?丝毫不会影响她。
雪诗缄口不语,默然挂了电话。
是啊,丝毫不会影响她,他们太有权势,不光有钱,这样的人,一个区区派出所民警能够撼动?
可能真的是太疲累,躺在床上,居然觉得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在不知多久的睡眠中做了一个画面纷杂的梦。
邵厉言将她抱在怀里,沉默的流泪,她从未见过他落泪,不由惊慌失措。抬手欲为他拭去泪水,出声安慰,可身后又想起严厉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转身望去,妈妈面色铁青的瞪着她,大声呼唤,你给我回来!你不该和他在一起!
雪诗顷刻慌乱,欲走过去对妈妈解释,邵厉言却搂着她不放,她分毫都无法挪动,眼见她挣扎无望,妈妈脸上便渐渐涌起绝望,顷刻泫然,喃喃低语,逃不过,终究逃不过……都是命,你要和他在一起,我便死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