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完,妈妈就变了脸,目光凄厉的往车流涌动的街道冲过去,她被邵厉言禁锢着,只能惊恐的呼喊,却只是徒劳,眼看妈妈被车轮碾过,血肉模糊,眼珠被挤出来,她看着那眼球,还对着她发出森然凄厉的目光。
心脏像是爆裂般,疼痛斐然,惊声呼喊,努力挣扎,天与地都变了色。
恍惚间听到朵馨唤她,睁开双眼,额头已涔出细密汗珠,惊恐未消,喘着粗气瞪着一脸担忧的朵馨。
“怎么了?怎么了?”朵馨焦急的问。
雪诗睁开眼,见自己还躺在房中,朵馨坐在一旁,才反应过来是场噩梦。
如经历一场大战,心里余悸未消,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轻轻道:“没事,做恶梦了。”
朵馨叹口气,又对她抛出一颗炸弹,“绑架小南的人里,有郭晓峰。”
清浅的语言,却在诉说沉重的事实,雪诗还沉浸在惊恐未消的噩梦里,朵馨一句话,便将她拉进比噩梦更可怕的现实中。
“他怎么会在里面?”雪诗无力的问,这世界,还有什么不可能。
朵馨摇头,“大概是被别人带着去的,总之自从小南找不到后,我就联系不到他,你知道的,他总有时候很多天不回去,我以为很正常,直到看到尹修给我的照片,又给他打电话不通……”
“在就在吧,你能看清最好。”雪诗无力的说,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放心,我一见到他,就会和他切断所有瓜葛。”朵馨低低道。
郭晓峰做出这样的事情,若是以前,她或许会大惊声色,兵荒马乱,到如今,爱已不复存在,如果不是因为雪诗,他做出什么,于自己无关痛痒。
女人不比男人,认定了谁就是谁,自打接受与尹修床第之和的那一刻,一切就都变了。
晨光熹微中,邵厉言坐在家里的餐桌旁,红木餐桌上摆放佣人刚刚做好的白粥稀饭,八宝小菜,与牛奶面包。中西合璧的早餐,是父母几十年的习惯。
小小的四合院,院落里西洋牡丹开的正艳,姹紫嫣红的一片,迎着寒风傲然挺立。
这些花,在这院子,分分合合几十载。
以前,秋凉最喜欢牡丹,她说喜庆,漂亮。说她自己已经足够阴郁寡淡,再不要喜欢那些清新淡雅的花朵,偏要喜欢这样出彩的。
以前,那些时光……不忍回想。
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相信女人,相信爱情。
却还是遇见了,沦陷了,那样无知无觉,一切全都失控,他没那么无聊,去歌厅买个禁脔回家宠着玩儿。
只因第一次见到她,便被那阴郁的气质与淡雅的脸庞吸引,她与她,如此相似。
他少年之所爱,青年之所想。
却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偶然相遇,他想是上天的安排,怎可错过。
只是开始的有些不堪,在那样不堪的地方,还能有怎样美好的开始?
一切像是个漩涡,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一步步的由着父母安排人生道路,只管走下去。与夏彦订婚的时候,到底是犹豫了,可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对她也没有多爱,即便离开,也无所谓。
却没想到,看到她与别的男人出现在自己面前,那错愕的表情,像是唯恐别人知道她与自己相识。当时自己的感觉,就像有人当胸给了一拳,一整天都是闷得。
却不想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与乐义诚出现在他面前,最后还发展到欢快耳语,明知那是乐义诚,明知身边有夏彦,却还是失控了,到底是爱上了,只是后知后觉,清楚的时候,已然太晚。
她与他身份地位悬殊太大,他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在意,生在这样的家庭,怎么可能事事都顺了自己的意。
前天夜里,夏彦一来,便哭哭啼啼与母亲诉说一切,尽量说得那样不堪。
说自己在外养着坐。台妹,背着她私藏禁脔,要她堂堂一个未婚妻的脸面都掉在了地上。
之后发生的事情不言而喻,父母大发雷霆,质问自己,自己坦然面对风暴。
已经三十的人了,不可能在有人对自己动手,但到底是把老爷子气坏了,颤抖的手指着自己,咬牙切齿的冒出两字,孽子!
自己无话可说,真的无话可说,不知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累,整个人像被抽空般,没有一丝力气。
母亲是不同寻常母亲的,不哭不闹,不说话。
只是平静的望着自己,末了,轻声说,我和你父亲一路走来,经历太多,这样的成就,断不能有任何污点,这两天,你就别出去了,公司那边,派个助手,好好在家想想吧。
说完便与父亲双双离开书房,不一会儿,父亲的助手又走进来,厉少爷,夫人吩咐把您的通讯设备都收过去。
邵厉言看到父亲助理为难的脸,觉得有些可笑,到底还是掏出了手机,递给他。
年纪不小的助理站在他面前,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所以尊称一声叔叔。
“叔叔劝你一句,为那女孩子着想,别闹下去了。”说完,不等他出声,便扭身走了。
他呆呆看着那宽阔背影,内心惘然。
做错了什么?到对做错什么?不过是爱上一个人而已,有必要搞得这样极端?
他在外面叱咤风云这些年,也没觉得有过这样的困难。
为什么回到家,反倒要承受从未有过的苦难。
这个家,怎么能叫做家。
“起来了?”母亲走进餐厅,向他打招呼。
邵厉言谈谈看了她一眼,无声点了一下头。父亲昨天就已经出了国,母亲难得还在家里,他必须要脱身,不知雪诗找不到自己,会是怎样的反应。越想越是心中焦急,家里的电话都已经断了线,父母自有私人专线,只有自己,像是监狱里的犯人,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邵厉言的母亲余韬,坐到他对面,佣人递来人民日报,她随意翻看,并不作声。
母子俩都是一脸的面无表情,沉默无语,相似的不得了。
邵厉言等了片刻,母亲依旧专注于报纸间,终于等不下去,开口道:“我不过是外面有个女人而已,你们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余韬闻言,将头从报纸间抬起来,目光凌厉的扫他一眼,许是长久以来的工作习惯造就,目光中不经意就会发出与常人不同的光芒,邵厉言并不在意,只是看着母亲,等待回答。
“你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余韬反问一句。
邵厉言一怔,这话显然已将事实挑明,他也不在遮掩,自己纵然觉得不可一世,但在父母面前,他还是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于是语气也软了下来,“妈,你们让我娶夏彦,我没有反对。”
“嗯。”余韬漫不经心的点头,示意他往下说。
“她什么样,想必您比我清楚。”邵厉言冷冷道。
余韬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她什么样子,你都已经和她订了婚,还能怎样?我和你爸爸并没有强迫你和她订婚。”
邵厉言一时语塞,却怒从中来,再也不想忍下去,管他的政治联姻,管他的声誉,管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只要他在雪诗身边,谁敢将她怎样。
他脸色阴沉,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啪地一声响。
余韬面无表情的看他情绪失控,也不说话,邵厉言一早料到母亲会是这样的反应,他们就是这样,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深不见底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情绪。
“我先走了。”他站起来,冷冷的抛下句话。
母亲并无过多反应,只是淡淡的说:“我是你妈,这么多年,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不管什么时候,不要走极端,事情总有余地。”
邵厉言看着母亲,由于保养得好,年近六十,脸上并没有多少岁月痕迹,但到底是经历太多沧桑,素面朝天的她,脸上总显得那样疲惫。
以为她会拦着自己,就像从小到大严苛要求自己一样,用不容置疑的威严将他压倒,却不知为何,她变得这样温和,会耐心劝解自己,会替自己着想。
心里的坚硬如被暖流融化,面色也缓和一些,“我知道,我先走了。”
余韬头埋在报纸里,轻点了一下头,便任由邵厉言径自离去。
直到听见外面汽车发动的声音,她才从报纸间将头抬起来,疲乏的叹口气,有些无奈的对站在一旁的老仆人说:“父母终究是斗不过孩子。”
伺候她多年的王妈妈,已是花甲之年,顶着满头华发,面露与她同样的忧虑,语重心长道:“小厉那样的性子,还是不要逼得太紧。”
余韬闻言,又微微叹口气,不再说话。
朝阳初升,璀璨的光芒将整个世界镀上金黄,黑色的宾利在路上疾驰,手机不知在哪里,但不重要,邵厉言将车停在路边,迅速去电器零售里选了一台手机,顺便买了卡。
按好之后,第一件事,便是给雪诗打电话。
居然无法接通……曾想过的一万种解释,在这一刻像是全都鲠在喉咙里,难受的要命,巨大的失落,像海水,波涛汹涌的袭来,将他紧紧包围。
于是又将电话打去别墅,她当然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