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冬还来不及留下逝去的脚印,温和的阳光已经迫不及待地铺洒在仙梦城的每一个角落,清晨刚升起的乳白雾气此时就宛如一个衣着单薄的美女,在明媚的光芒中颤抖了几下,便消逝的无影无踪。
  仙梦城千里之外的碎舒崖上,此时是阳光最为充足的地方,当它在仙梦城留下第一声呻吟之时,便早早的为碎舒崖的寒冬褪去厚厚的羊皮大衣。
  一座山寨前,一个身着青衣的年轻俊朗小爷躺在青石板的靠椅上,翘着健壮的二郎腿,充分的享受着阳光的沐浴,嘴边还露出一丝回味无穷的笑意:“这初春的阳光竟比脱光的女人还要暖和,照得小爷我好生舒服!三个月的冬天,在风月场上耗了小爷我不少的精力,是时候练练功法了……张无息……张无息!”
  两声如杀猪般的叫声后,一个瘦小的黄衣小厮衣衫不整地从山寨内跑了出来,嘴角的淫笑还未来得及擦拭,便已飞到了那青衣小爷跟前:“老大,大清早的,不知道叫小人何事?”
  “大清早?你奶奶的,日头都上三竿高了,你还说大清早,我看你是有了女人暖被窝,舍不得起了吧!看你那披头散发的模样,就知道昨晚有多疯狂!”
  那张无息捋了捋衣衫,整了整发髻,显露出一张帅气的脸,邪邪地笑了一句:“这回抢来的几个娘们都是仙梦城中的绝色,昨夜让小的醉生梦死,黯然销魂啊!嘿嘿,老大,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哟,这该死的天,本该是暖被窝的大好季节,竟出什么太阳!”
  青衣的小爷暴跳如雷,唰地一声从青石靠椅上跳将起来,劈头盖脸就是对张无息一阵臭骂:“你这该天杀的,就知道和女人暖被窝!哼哼,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们为何沦落至此,当什么劳什子山贼吗?”
  刚才还一副淫笑的面容,一下烟消云散,充满了恨意。张无息咬牙切齿,道:“我当然记得,就是忘记自己的爹娘,也不能忘记当年的耻辱!那碧仙宫的弟子狗眼看人低,说我兄弟二人心术不正,资质愚钝,与修仙无缘!可怜我兄弟俩都是孤儿,眼看无人肯收留,就要饿死街头,于是便投靠了山贼!嘿嘿,不过老天对我们不薄,山贼老大对我们厚爱有佳,不但传授我等武功,还在死后将头头的位子传授给你我二人!哼哼,如今我们是山贼的头头,便在那些个碧仙宫门人的眼皮底下打家劫舍,嘿嘿吃他们的,穿他们的,还睡他们的女人,嘿嘿!一想到这事,我就还想进去疯狂一会!”
  张无息正要转身,却被青衣小爷一个无影脚踹得正着,踉踉跄跄地跌倒在地,一张俊朗的面容磕碰在青石靠椅上,顿时掉了门牙一颗,嘴角微微渗透出几许血丝。
  张无息还不知何事,便听那青衣小爷教训道:“你这不成器的东西,都到了暖春时分,还不加紧修炼武功,若是哪天被碧仙宫的门人发现我们的老巢,到时候恐怕会惨遭灭门啊!你奶奶的,他们说到底是修仙之人,那些个门人弟子都算半个神仙,就我们的这些个所谓的花拳绣腿能上得了场面吗?”
  张无息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吐了一口唾液,唾液上还残留着浓浓的血色:“老大教训的是,这种床第之事,有碍身体健康,又易消磨意志,我现在就去把这些个女人给放了,好好修炼!”青衣小爷听他这般说话,舒缓了口气,点了点头。
  张无息刚欲转身进屋,却听一阵慌乱的脚步直逼耳中,放眼一看,只见一山寨喽啰朝这边跑来,衣衫凌乱,面目惊慌失措,苍白如纸。
  青衣小爷和张无息还没来得及问话,却见小喽啰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也正好撞在青石靠椅上,但却没有张无息那般走运,一嘴门牙摔得所剩无几:“两位大王,有几个声称碧仙宫的仙人,发现我们的行踪,在山寨上看守的几千名兄弟,全部遇难,无一幸免!”
  二人面色陡变,心中一寒,直从头顶凉到脚底。张无息道:“无一幸免,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那人刚从生死间走个来回,还不知道能活到几时,三魂早已不见了两魂半,哪还能回答这样的问题!
  只听那青衣小爷一个惊讶,道:“糟了,你这笨蛋死里逃生,定是那些个碧仙宫门人欲擒故纵之计!完了,完了!无息,逃命要紧!”
  话音还不知道有没有传入张无息的耳朵,一名身着灰衣道服的修真门人从天而降,手持一把水晶琉璃剑,寒光喷射,青雾腾云,让人不敢逼视,生怕连那一点点可怜的眼光也会被神剑斩落!
  “想跑,看你们两人又没有这样的本事从我这琉璃剑下逃走!”那灰衣道人面色冷酷,仿佛结冰一般,就连这么温暖的阳光也照不化半分。
  张无息嘿嘿一笑,迅速从地下拣起一块石砖,狠狠地砸向那名来通报的喽啰头上,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一股热血喷涌洒出,溅得他面目全非,衣衫染红大半:“这名仙人,我早听闻碎舒崖上这帮山贼土匪打家劫舍,杀人越货,掠人妻女,简直是无恶不作,便早早地和这位青衣小哥来附近调查,哼哼,果然被我查到了眉目!仙人,这点小事不必麻烦你,小的我也不是泛泛之辈,几个小喽啰还是能应付得了得!”
  青衣小爷虽说也不是第一次杀人了,但是看着自己的兄弟惨死,面上隐隐有几丝痛苦之意。他知道张无息这厮用的是苦肉计,便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仙人,这些个山贼土匪看来已尽数被杀,我看你法术高深,还是进去救人吧!我们到别处看看,顺便帮你把风!”
  二人交换了个眼色,转身便运起轻功,就要逃走。还未飞出几步,便闻得身后一丝寒光从二人面部闪过,顿时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声传入那青衣小爷的耳中。
  青衣小爷回头一看,却见张无息的右耳硬生生被那寒光给切了下来,鲜血汩汩直流,顺着耳根一直浸到脖颈之间。
  “老大,我拖住他,你快走!”张无息怒吼一声,如发疯地野兽般,怒火从眼神之中喷射而出,拿起地上的一把钢刀,就朝身后那道人砍去。
  张无息乃是外劲行家,周身力道霸道无比,如今心智被怒火燃烧,施展重刀力量竟然比以前增加了百倍。刀光一出,化作一条猛虎,吼声连连,张牙舞爪地朝那道人身上扑去。
  道人不敢轻敌,琉璃剑在身前挥舞几下,一道灰蒙蒙的寒光从剑身中喷射而出,轻描淡写地就将那刀光化去。
  “无息,我来帮你!”青衣小爷终究不忍离去,又返回到兄弟跟前,欲要并肩作战。
  “滚,滚,老子不要你帮!你再不给老子我滚,我就在你面前自尽!”青衣小爷知道张无息的牛脾气,一股清泪顺着脸颊破裂而流:“好,好,兄弟,那道人要是再敢动你半根头发,日后我定将整个碧仙宫都给灭了!”
  说到这里,青衣小爷运起轻功,脚下升腾一起浑浊的风,死命地飞了出去。刚飞几里,便听到一声惨呼。顿时间,眼泪如奔腾的洪水般决堤而出,头脑中一阵茫然,早已不知道自己朝着的是哪个方向……
  他一个劲的狂呼,一个劲的奔跑,心底的愤怒都化作脚底的速度,再加上他是内劲高手,懂得内功与外攻之间的转换,所以奔跑了半个小时也不见脚下速度的减慢。也不知道奔跑了多久,他只觉得自己的体力消耗已所剩无几,眼中一片晕眩,心跳如浪,这才停歇下来喘口气。
  “无息!无息!”这一停下来,本该有喘息的机会,却偏偏心痛欲裂,不能呼吸。猛然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尽数喷在石壁之上,一片鲜红……
  “此处四周都是悬崖峭壁,我看你是走投无路了,受死吧……”一个冷酷如冰的声音传到青衣小爷的耳边,惊得他差点晕倒在地。没想到那道人还是追了上来,更没想到,自己竟然跑到了断魂崖边。
  青衣小爷“哈哈”惨笑一声,嘴角鲜血如线,点点落在脚下石路上:“第一次,小爷我苦苦哀求成为仙门弟子,但却被你们无情地轰赶下山,逼得我走投无路,所以小爷我便当了强盗……今天,我又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哼,小爷我就赌一把,倘若我跳下断魂崖身亡,说明天要灭我,我自然无话可说。倘若小爷我有幸不死,那么日后我必要让你碧仙宫为今日的死付出代价!”
  “无耻妖孽,口出狂言!”那道人语若冰霜。
  “小爷我从小便是孤儿,天生地养,没有名字,只是喜欢青色的东西,山寨里的人都叫我青少,我从出生一直到现在将要死了,都与石离不开关系,我便在今日给自己起个名字叫张天仪!”说到最后一句,已字字充满仇恨,他向天怒吼一声,声音响彻云霄,震得断魂崖内回荡着他说过的每一个字……
  寒风飘飘,阳光已然被一道乌云挡住所有的余晖,张天仪惨笑一声,纵身向崖底跳下,很快被浓雾吞没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