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里,蓉姐见到了分别半月却犹如分离几个世纪一样的身影。那个身影分明就是她想念的人,但是真正面对这样一个身影的时候,居然哑口无言,那些横亘在中间的微妙让她欲言又止。她看到他的眼里有了她站在铺满落叶的小路上看到的夕阳一般落寞的神情,那眼神犹如刚出世的小动物,让她觉得又平静又忧伤。他只是简单地冲着蓉姐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径直走向领导的办公室。蓉姐觉得自己满心的期盼又被这个男人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那日,强子已经和她说了许天放的想法,他表示自己实在是无能为力爱莫能助了。但是强子还告诉她,晨珂一直无法原谅许天放,言外之意,就是说她还有机会,她还没有到完全放弃的时候,她坚信有一点可以打败晨珂,那就是她能给许天放一个家,而晨珂不能。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最终还是离不开一个家,离不开家的温馨。
生命总在不觉间流逝。日子被日渐麻木的人过旧了,一天比一天旧。表面上,一切又恢复了从前。每个人都从容地在原有的轨道上行走。只是,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打算。许天放像是看开了,给人的感觉颇为平静,有条不紊地干着自己的工作,但是他的心还是驻足在晨珂那里。他决定用一生的时间去守候,从此以后他不再肤浅,他明白有时过度的爱是一种执念,抓得越紧,越容易失去。
他要把那份深沉的爱留给所爱的女人,他可以为她失去一切,他会时刻都去关心着她,而不再去打扰她,他愿意等,等到晨珂可以去爱,从此以后他不会再对晨珂说“我爱你”这三个字,他要实实在在地给晨珂以温暖的关怀,成为爱的守护使,他觉得这才是爱一个人的最高境界。晨珂的心受过太多的伤,他既然那么爱她,就必须叫她幸福快乐。
许天放知道这并非是什么伟大,这只与缘分有关。尽管他无法预料到结局或是根本就没有结局,但是他不在乎。蓉姐则是在观望,她打算以不变应万变,所以每天许天放的动态是她最为关心的。晨珂依旧朝九晚五地上下班,和杨宇过着叫外人看来很是温馨的日子。
现在的杨宇在她看来就像是一片蔚蓝的天空,她就是天空里的一片云朵,他载着她,就像天空载着云,一路稳妥地飘下去。杨宇一如既往地爱着自己的妻子,对一个人好是有惯性的,他就像是一轮小小的太阳,他所有的光芒都照到了他所爱的人的身上。
张炎和许天放的离婚,叫心泪快速疏远了张炎,他深怕有一天张炎会赖上自己,他从来就不想和张炎有什么结果,他只想轻松地和一个对他不会构成任何威胁的女人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然后做zuo爱。在他的观念里,离了婚的女人是不能碰的,她们会像胶水一样黏上你,那岂不是既危险又被动,这样的游戏他可玩不起。
可是张炎却是动了感情。其实,大部分的女人一旦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了一个男人,那么她的心也就很快被这个男人俘虏,张炎也不列外。一开始,她每次给心泪打电话约见面,他虽说推三阻四,却还能接她的电话,可现在连她的电话他都不接了,发过去的短信也是石沉大海。
她知道,她被心泪欺骗了,曾经的甜言蜜语只不过是他游戏的一种手段,但是张炎不怪心泪,因为他们二人当初也不是因为相爱才走在一起,当时也是心怀叵测各具动机。张炎觉得世间所有的浮华和浪漫只不过是现实之外的渺渺云烟,那仅仅只是遥不可及的童话和传说。
离婚叫她懂得,当一份感情不属于你时,它对于你来说根本就没有一点价值。爱一个不爱你的人,不但痛苦,反而白白糟蹋了自己宝贵的爱情。感情虽然是很美好的东西,但它实际上却又是很难通融的东西。所以对于感情,如果你争取不到的话,最聪明的办法就是当它不存在,当它没发生,不要重视它,把它摆脱掉。
虽然她是这么想的,也再努力去这样做,但是目前的日子仍是犹如馒头,干涩,噎得她喉咙痛。她的心里积蓄了太多受伤害的记忆,那些心里的苦,折磨着她。爱上不爱自己的人已经很悲哀。可是爱上不该爱的人更悲哀,在张炎面前,两种悲哀她都深刻地体验到了。这段时间,她最怕下班回家,房间是寂寞的,碗和筷子是寂寞的,她的人,也是寂寞的。
可最近,张炎又觉得自己的身体日渐不适,老是感觉尿急尿频,但到了厕所便没有了便意而且时常觉得身体发虚,全身尤其是双腿无力。这令她坐立不安。这天,她突然感觉脚疼,她以为原来的痛风又犯了,于是她躺在床上,寻思好好休息一下就会过去,可是一连疼了三天也不见好转,这下她真的有些害怕了,这天一大早,她便早早地赶到了医院。
“三号张炎!”大夫在诊疗室叫道。
张炎应了一声,忐忑不安地走了进去。
“怎么不舒服?”大夫问道。
张炎便把所有的症状告诉了大夫。
“去拍个片子吧!”
医生仔细地看着张炎带回来的片子,一脸的严肃。张炎紧张而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夫,我没什么事儿吧?”大夫看了一眼她,说道:“问题很严重,从片子来看,左肾轮廓模糊缩小,失去功能,右肾衰竭。”
“什么?”张炎似乎没有听明白。
医生又重复了一遍,接着说道:“你要住院,接受治疗。”
面对诊断结果,张炎眼前忽然一片漆黑,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犹如天塌下来。她踉跄地走出诊疗室,一屁股坐在楼道的塑料椅上,再度腿软心也软。包里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好像是个错觉,世界上所以的声音和画面在这时都是一种错觉,可电话却响个不停。坐在旁边的人推推她:“电话,电话!”张炎一个愣怔反映过来,茫然在包里摸索了半天才摸出电话,按了接听键,还没等开口,就传来了儿子许诺的声音:“妈,您在哪里啊?往家打电话没人接。”张炎一个激灵,时间在这个瞬间恢复正常。
“我在超市呢,你有事情吗?”她不想叫许诺知道自己生了这么严重的病。
“我今晚想回家看看您,妈,我想您了,您可得给我做点儿好吃的,犒劳犒劳您的宝贝儿子。”许诺在电话里欢快地叫道。
张炎听着电话,怔怔地坐在那里,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久久地说不出话来。许诺在电话里大声叫喊:“妈,您怎么不说话啊?”张炎猛然醒悟过来,赶紧说道:“刚才太吵,妈没有挺清楚,你在说一遍。”儿子喊道:“您今晚给我做好吃的!”张炎骂了一声馋猫,便挂断了电话。
回到家里,张炎打开电脑,查找与自己的病相关的资料,大体看了一遍后就再也不上网了,因为必须要找到匹配的肾源,才有活命的机会,但是找到这匹配肾源的机会几乎是微乎其微,即使找到了,昂贵的手术费和术后抗排异药物的费用也叫她无能为力。张炎决定放弃治疗,她不想住进医院,她不想叫许诺看到她在残存的光阴里一直以痛苦的姿势躺在病床上,她怕那样会从此带走儿子生命中的微笑,她要把治病的钱省下来留给儿子去读大学。
晚上一放学,许诺就马不停蹄地往家赶去。今天他和老师请了假,他只想好好陪陪母亲,他知道自从父母离婚后,妈妈心里就一直就很苦,虽然每次他回家,妈妈总是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但是他能读懂妈妈内心的凄凉,所以在这段叫母亲惶恐的时日,他要和母亲一起走过。
“妈妈,快开门,您儿子回来了!”门外传来许诺夸张的叫喊声。
张炎打开门,望着自己的宝贝儿子,鼻子有些发酸。待许诺一进门,她就紧紧地抱住了他,现在,哪怕只是一时的陪伴,哪怕只是贪恋一点点温暖,她都不愿意放弃。许诺叫道:“老妈,怎么还来上外国礼节了?来,叫儿子亲一下吧。”说完轻轻地在张炎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就这样一个亲吻,张炎再也控制不住,眼泪禁不住留下来,现在,眼泪是她的宣泄,是她生存的凭借,也是她还活着的一个证明。许诺慌了,问道:“妈,怎么了?”张炎擦干了眼泪,笑道:“没事,多愁善感呗。”许诺这才松了一口气。
晚餐张炎给儿子准备的晚餐很丰盛,想到不久的将来小小的许诺再也不能吃到母亲给他做的饭,她便心如刀割。儿子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不时地开心地笑着。她不错眼珠地盯着儿子看,她要把儿子的每一个笑容每一个表情都融化在自己的血液里。此刻她的脑海里全是儿子从小到大的成长趣事,原来她所珍惜的所有往事都臧在某个人迹不至的地方,在这个意想不到的时刻,一件接着一件地突然向她显示,就像从前的某一片烛光突然在记忆的夜空中闪现。她心里悲伤地感叹着:人生有千百种滋味,她品尝到最后,就只这剩下一种滋味,那便是无奈,是万般的无奈。
转眼到了十点,想到明天还要上课,张炎叫道:“许诺,洗洗睡觉了,都十点了。”许诺应了一声,然后起身走进了卫生间。
张炎走进自己的房间,然后躺在那张冰冷冷的、空荡荡的床上等待入眠。她渴望在这个冬天的夜晚将所有的痛苦搁浅,然后在梦醒的早晨被快乐包围。可是眼泪还是顺着她的眼角滚滚落下,好像她整个身体就是一个储满了泪水的容器,此时容器被磕破了,于是泪水倾泻而出,在每一次疼痛面前,她只能用眼泪作为逃路。
张炎觉得自己的生命正在消逝,体力和精力都在慢慢地衰退。她注意到自己生命里的红色开始褪去,显示出越来越多死亡的苍白。她脸上鲜有笑容,言语也渐渐吝啬。从确诊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过完春节,她就在单位请了病假,她不想叫单位的同事看到自己日渐的憔悴下去,在单位的这段时间里,她每天都把自己埋在深深的沮丧里,同事们都习惯了她的沉默,但没人知道她的心里有多么痛苦绝望。她想把自己的健康美丽留在所有人的记忆里。每天呆在家里,盼望儿子回来的每一时刻。她不想和任何人往来,只想静静地走完自己生命的最后一程。
“妈,我走了!”许诺对着还在厨房里收拾的张炎叫道。
每个周末的下午,在张炎看来似乎都是他们母子的生死离别。
“等一下儿子,妈妈今天去送你。”张炎一边擦手一边说。
“不会吧?”许诺夸张地大叫起来。
一路上,张炎就像当初和许天放谈恋爱一样紧紧地牵着儿子的手,她有多么害怕这是最后一次牵着他的手啊。
给儿子送到车站,望着绝尘而去的公交车,张炎突然不停地恶心,而且头晕的厉害。她扶住路边的柳树,但是一阵天旋地转,她慢慢地倒了下去,便不省人事。这时,周围的人们立刻围了过来,早有热心人打了急救电话,还有人报了警。
警察率先赶到,围观的人们赶紧闪开了,一个民警问道:“现场有没有人认识这位女士?”这时一个五十几岁的女人说道:“她是我们小区的,我和她不熟悉,但知道她爱人好像是电视台的,像是姓许吧?”
“那你知道是哪个电视台吗?”警察问道。
这个女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另外一个女人叫起来:“我认识她,等一下!”说完拿起电话,立即熟练地按下一串数字,然后叫道:“强子,我是赵姐,你朋友的老婆在马路上晕倒了,赶紧告诉你朋友过来!”
强子问道:“哪个朋友的老婆?”
‘“就是那次在医院碰上的那个,说她老公喝酒喝多了,结果碰伤了头的那个…”这个女人的电话还没讲完,救护车那揪心的鸣声便别由远而近的传来了。
“麻烦你通知他的家属赶紧赶到医院去!”警察对那打电话的女人说道。
许天放接到强子的电话,二话没说,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的急诊室。
民警见到许天放,问道:“你是病人的家属吗?”许天放点点头:“是,我是他丈夫。”他回答的自然而又流利。
“既然家属来了,那么我们就回去了。”
“谢谢你们!”许天放紧紧地握住了民警的手。
这时,只听医生叫道:“哪位是病人的家属,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办公室里,医生一脸的严肃:“你是患者的什么人?”
“是她丈夫。”许天放有些紧张地说道。
医生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你老婆患了这样的病,怎么不早来接受治疗?你这丈夫是怎么当的?”
“医生,我老婆得了什么病啊?”
“尿毒症晚期。现在救命的路只有两条,一是保守治疗,靠透析维持现状,生死由命,二是肾脏移植。但是,如果找不到相匹配的肾源的话,三个月后病人很可能就会死亡。”
听到医生的话,许天放一下子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心里突然像是被撞钟的大锤轻轻撞了一下,随即活跃成脑海里“嗡”的一声长鸣。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医生的话说得却是那么清晰明白,叫他不由得不信。
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他疾步来到抢救室,这时,张炎已经醒了过来。许天放看到她因为痛苦而紧紧闭上的眼睛迅即滑出的眼泪,那是一向要强执拗的她面对自身无能为力的疾病时所无法掩饰的巨大恐慌。他不知道怎样才可以缓解和分担她的痛苦,只好走过去紧紧地攥住她的手。
张炎惊恐地睁开眼睛,看到许天放,她有些吃惊:“天放,你怎么来了?谁告诉你我病了?”边说边坐了起来。
“你晕倒在路上,是强子的一个朋友打电话告诉他的。”
“其实,我没什么大病,就是最近有些累,可能是脑供氧不足吧,没事的,你忙你的去吧!”张炎含着眼泪微笑着说道。
“你呀,一辈子都是那么逞强?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这样?”说完这句话,许天放的鼻子有些发酸,眼睛也变得涩涩的。
“你都知道了?”张炎盯着许天放的眼睛问道。
许天放坐到张炎的床边:“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们之间难道连这点的情分都没有了吗?”许天放的话才说完,张炎便突然倒在许天放的肩上嚎啕大哭,许天放知道她是支撑不住了。他安静地轻拍着张炎的后背,然后轻轻说道:“不怕,有我呢!”这一刻,所有的坚持和伪装全部崩溃,张炎的眼泪无拘无束地洒下来。
半响,张炎止住了哭泣,许天放扶她慢慢地躺下,然后说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办理住院手续。”
张炎绝望地摇摇头说:“我不想住院,花那么多冤枉钱,结果病也治不好,那不是人财两空吗?咱们不做这种傻事。休息一会我就回去。”
许天放没有在和张炎争执下去,他要去筹措住院费用,在这个时候,他怎能丢下她不管呢?虽然他们已经不存在任何的关系。但是,他该哪里去筹这笔钱呀,因为这真的不是一笔小数目。仅有的几万块钱也在前一段时间用强子的名义给了晨珂应急,他知道张炎的手里还有一些钱,但是那钱就似她的命根子,因为那是儿子的教育基金,不到万不得已,张炎是绝对不会动用的。看到刚才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早已决定放弃治疗了,所以这钱恐怕暂时拿不到了。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强子的电话适时地响了起来。当他听到许天放的回答时,整个人一下子呆住了,命运对这个女人怎么如此不公平?竟然叫她接二连三地遭受这样的打击?过了一会,他感到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了,才问道:“天放,你打算怎么办?”电话里传来许天放坚定的声音:“先住院治疗,然后给她找匹配的肾源,我会尽全力救她。只是这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强子,你能帮我多少就尽量帮我多少,但是有一件事,那就是你绝对不可以和晨珂提起这件事,也决不能和她提起那笔钱,明白吗?”强子在电话里轻轻地叹口气:“放心吧,我明白。”
张炎就这样在医院里住了下来。
苍白的医院里永远都充斥着绝望与死亡的气息,许天放除去工作,其余的时间都在医院里穿梭,晚上又伏在张炎的病榻上沉沉睡去。他每天都在见证生的欣喜逝的悲痛,每天都听得见新生儿的啼哭和亡者家属的嚎啕。而张炎仿佛是被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坠落下来,面无表情,眼神空洞而又绝望。
许天放把能借到钱的亲朋好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每一次都勉为其难地或是登门或是电话诉说着他的请求,但是离医院的要求还是相差甚远。现在只有母亲和两个姐姐还没有求到,可他还是及不情愿地敲响了母亲家的房门。
开门的是二姐天晓,见到弟弟一脸的倦容,开口问道:“怎么了天放?你看起来好像很累?”许天放走进来叫了一声:“妈!”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里。天晓给他倒了一杯水,可他顾不得喝,就对姐姐说道:“我是老来找你和妈借钱的,我现在急需钱,你们能不能借给我一些?”话音才落,妈妈从厨房走了出来问道:“借钱,干什么用啊?”许天放犹豫着,他知道母亲和两个姐姐一直对张炎有着很深的成见,她们会帮助张炎吗?但是自己既然已经来了,那么不管结果怎样,都要说出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说道:“张炎得了尿毒症,她要做透析,然后换肾,我手里凑不出那么多钱,你们能不能帮我凑一些呢?以后我会还你们。”说完,他用期盼的目光望着母亲和姐姐。
母亲和姐姐愣住了,她们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镇住了,天晓好像自言自语地说道:“尿毒症,那岂不是要命的病吗?治愈的希望几乎是微乎其微呀!”许天放听到姐姐的话,有些激动:“即使有一分的希望,我也不会放弃!”
沉默了许久的母亲开口说道:“天放,你不是和她离婚了吗?你们是不是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许天放看着母亲,一字一句地说道:“是,我们离婚了,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但是,妈,她是我儿子的母亲啊,是您孙子的母亲啊,还有比这关系更为亲近的吗?救她,无异于就是救您的孙子,哪个孩子不希望自己的妈妈好好地陪在自己的身边?如果这次我们不去救她的妈妈,那么,许诺对我们会有多么的失望,以后他会变得冷漠无情,他将不懂得去爱别人,他的心里会充满怨恨,他不会再去做善良的事情,他不在相信人与人之间会有真情,也许我们会失去他的心,失去他对我们的亲情,所以,不管怎样,妈,我一定要去救张炎,或许如二姐所说,我们根本就救不活她,所有的钱都打了水漂,但是,我仍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现在,我真的体验到了生命和金钱都很重要,但是此刻,我必须忍着剧烈的情感撕裂和沉重的经济负担去救治她,即使没有希望,也图个良心的安宁。”
听完儿子的话,母亲再次陷入了沉默,许天放知道母亲在思考他的话,直觉告诉他,母亲一定会帮助自己的,因为他知道母亲虽然有些严厉刻板,但在骨子深处,她是善良的,这是母亲的本性,即使张炎曾经那么深深地伤害过她。
果然,母亲说道:“天放,你的话是对的,咱们不能叫许诺看不起我们这些长辈的为人,我希望我孙子将来是一个懂得人情世故,懂得怎样去爱别人的人,所以,妈帮你,我想你姐姐也会帮助你的。”母亲说完,把目光转向了天晓。
天晓有些犹豫,她承认母亲和弟弟的话很有道理,但是叫她拿钱去帮助和弟弟离了婚的张炎,多少还是有些不情愿。但是,在母亲和弟弟期待的目光面前,她的心软了下来。
母亲和两个姐姐都竭尽全力帮助了许天放,但是在庞大的手上费用面前,还是杯水车薪。愁容每天都浮现在许天放的脸上。
蓉姐每天都观察着许天放,他的变化引起了蓉姐的困惑:难道和晨珂有关系吗?蓉姐暗暗地猜测着,这叫她有些不安。她很想亲口问问他,但是许天放的冷漠叫她无法张口,所以蓉姐打算从强子那里探得一些消息。
下班后,蓉姐叫住了强子。
“强子,许天放最近好像不是很开心,他有什么事情吗?”
“这……”强子犹豫着,他不知道该不该把张炎生病这件事告诉给蓉姐。
“什么这啊那啊的,你快说呀!”蓉姐催促道。
“是张炎生病住院了。”犹豫再三,强子还是实话实说了。
“张炎?张炎是谁啊?”蓉姐一脸的茫然。
“是天放的前妻,她得了尿毒症,现在躺在医院里。”强子解释道。
“前妻生病了,难道他还要管吗?”蓉姐有些不可思议。
“难道他不应该管吗?”强子皱着眉头问道。
蓉姐似乎感觉到强子口气里的不满,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天放太累了,看到他最近疲惫不堪的样子,唉……”说到这里,蓉姐叹了口气,好像因为心疼许天放而说不下去了。
强子看了一下手表,说道:“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可就撤了,我还有事儿呢。”
见到强子要走,蓉姐赶紧问他:“我们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助天放吗?”强子点头道:“目前他就是缺钱,没有钱手术就做不了啊!我得赶紧走了,有事以后再说。”说完他便匆匆离去。
因为强子在杨宇生病住院的关键时刻帮助了晨珂,在晨珂的内心深处早就把强子当做了最仗义的朋友。所以她会不时地给强子打电话联络。在今晚的电话聊天中,晨珂明显感觉到强子说话有些吞吞吐吐,似乎欲言又止。挂断电话后,她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感觉强子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而难以开口。
于是她从新拨通强子的电话:“强哥,我觉得今天你好像有什么事情,你和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上你的忙呀?”听到晨珂的问话,强子沉默了,他不知道该不该和晨珂讲明实情,告诉她那钱不是自己的,而是许天放的。他想,如果晨珂能帮上许天放一点儿,在这个时刻不也是雪中送炭吗?想到许天放为钱浇头乱额的样子,他实在是忍不住了,说道:“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天放他不叫我告诉你。”
晨珂听到天放这两个字,心里还是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但是她嘴里却说道:“要是他的事情,我想我就没有知道的必要了。”强子忙说道:“不光是他的事情,是你、我、天放,还有他前妻,我们四个人的事情。”强子的话立时引起了晨珂的兴趣:“什么?我们四个人的事情?我还是真搞不明白了,我与你们三个人有什么关联吗?”
强子的声音有些沉重:“当然,但是许天放他一再嘱咐我,叫我不要和你谈这些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从对方说话的口气里,晨珂感觉到了强子的无奈,这更加令她想知道所谓这些事情的真相,于是她对强子说:“听起来事情满是复杂的,不如今晚下班见个面吧,你详细地告诉我,怎么样?”
强子像是下了决心似的说:“行,那我就一吐为快,下班我在你们单位门口等你。”这也是强子急匆匆告诉蓉姐他着急走的原因。
他们进了离单位很近的咖啡厅,坐定以后,晨珂迫不及待地问道:“强哥,到底是什么事情?”
强子叹口气说:“人啊,有时真是祸不单行。事情还得从你家先生杨宇生病住院说起,我给你那五万块钱不是我的,是天放的。杨宇住院那天,他正好在东北出差,是我打电话告诉他你在着急筹钱,于是他便叫我先给你去送五万,回来就还给我。因为那钱是他全部的家当了。但是他却一再叮咛,叫我千万不要告诉你这钱是他的,他担心如果你知道是他的钱后会拒绝接受。”
听到这里,晨珂愣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原来是这样的。看到晨珂的惊愕表情,强子接着说:“可是现在我不得不把实情告诉你,因为天放同样遇到的难题同你那是一样,也叫他一筹莫展。”说到此,强子停了下来,因为他知道晨珂现在的手里肯定也不富裕,这样做是不是叫晨珂为难?但是他还是希望晨珂有多大的力就出多大的力,他认为朋友遇到了困难,就应该这样,才不枉朋友这个词。
见到强子停了下来,晨珂着急地问道:“怎么不说了?天放他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看我能不能帮上他?”晨珂的话叫强子深为感动,即使天放那么深重地伤害过她,但是当她听到许天放遇到了困难,还是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想要帮助他,这份情意是多么难得可贵。
想到张炎的遭遇,强子变得越发凝重:“天放的前妻张炎得了尿毒症,现在躺在医院里靠做透析来维持生命。”这个答案令晨珂打了一个冷战,她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什么?怎么会这样啊?那不是要命的病吗?那该怎么办?这个女人好可怜。”说到这里,他把目光转向了强子:“强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强子无奈地摇着头:“我们能有什么办法?除去在经济上尽可能地帮助他,我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想要治愈,只有换肾,但是匹配的肾源是多么难找到啊!”晨珂连忙问道:“那她没有兄弟姐妹吗?”强子摇摇头:“据我所知,张炎在家好像是独女,她父母也上了年纪,哎……”强子难过得说不下去了。
强子的话叫晨珂明白了所以事情的真相,她深深理解此时此刻许天放的心情,因为她曾经是过来人,想当初杨宇险些离开她,当时她的心疼如刀割,虽然许天放和张炎已经离婚了,但是晨珂知道多年的亲情同样会叫许天放痛不欲生,这是人类最最基本的感情。她对强子说道:“强哥,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谢谢你告诉我真相。你真不愧是天放的好哥们、好朋友。”强子笑道:“人生最难忍受的是孤独,即使是很辛苦的时候,只要身边有朋友,就始终能承受,而单单一个人,有时芝麻大的困难都能使人毁灭。”强子的话那么在理,不得不叫此此刻使劲地点头。然后她问道:“天放现在在哪里?”强子想了想:“可能在医院吧,现在家里家外都是他一个人,白天上班,晚上陪在医院,人都瘦了一圈。”
和强子分开以后,晨珂立即拨通那个了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号码。
此刻许天放还真是在医院里陪着张炎。因为在北京,张炎除去他再也没有别的可以依靠的人。在家里,张炎是个独生女儿,年迈的父母还留在苏北老家,在北京读完书以后张炎便留在了这里工作,她连离婚的事情也没有和父母讲,她怎么能叫年事已高的双亲再为自己的事情操劳?所以当许天放询问她是不是把她生病的事情告诉老人家时,她果断地说不要。她宁可忍受着孤独寂寞,也不要父母伤心难过,即使有一天她撒手而去,她也要拖到最后那一天,能叫他们少伤心一天是一天吧。
还有就是儿子许诺,怎么对他讲呢,想到孩子,张炎便泪水涟涟。望着窗外还是光秃秃的杨树,她叹息着:曾经枝繁叶茂的大树,时间的风吹过来,就飘落一阵黄叶,直至剩下突兀的树干,自己和这棵大树是多么相似。她觉得今年不会有春天了,眼看着二月过去,都三月初了,可温度没有回升,雪已经没用了踪影,但大地灰蒙蒙的,生硬得很,就像铁一样,踩到上面咚咚作响,和她一样,一直冰到了心底。
突然在这张满是泪水与痛苦的脸上,掠过一种柔和的、难以置信的表情。原来,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医院的大门走了进来,此刻风也停了,这不知从哪来的风此时又不知刮到了何处。
许天放推门进来,见到张炎又在掉泪,安慰道:“不怕,现在医学那么发达,你的病一定能治好的。”张炎摇着头说:“我不是担心自己,我是在担心儿子,我该怎么对他讲,我不忍心叫他承受将要失去母亲的痛苦,他还小啊。”
张炎的话叫许天放沉默了,是啊,怎么对孩子讲?见他无语,张炎便更加伤心地说道:“天放,这辈子我没求过你什么事情,但是今天我要郑重地求你一件事,好吗?”许天放点点头道:“好,是你事情,你说,我一定尽力做到。”
张炎啜泣着:“我死了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许诺,千万别给孩子找后妈,我怕那样的话,孩子以后会无家可归。因为我的缘故,你们和许诺奶奶关系也不是很好,要知今日……”
张炎说不下去了,此刻,她是发自内心的后悔当初那么对待许天放的一家人。听到张炎说出这样一番话,看到她对当初所做的事情感到了后悔,便对自己对张炎以前的所作所为也感到了内疚,他握住张炎的手,说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过去,对你我实在是太过分,从来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真是罪过,你心中一定很苦,对不起你了。
还有我妈和姐姐听说你住院了,她们都把家里的钱给了我,叫我好好照顾你,她们都在关心你。”当张炎听到曾经的婆婆还有大姑子现在这样对待自己时,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她宁可希望她们恨她,诅咒她,也不希望她们这样对待她,如果她治好了,她将以何颜面去面对她们?如果进了天堂,她的灵魂也得不到安宁,因为在人间她欠了债呀。
见张炎慢慢平静下来,许天放接着说道:“我们暂时先不对孩子讲,就告诉他你得的是一般的妇科病,你呢,也别想太多了,一切都会没事的,这方面成功的例子不是没有,而是不少,我就不相信,你身体那么强壮,上帝就那么硬生生地不叫你活。你首先要有信心才行。”许天放对她的安慰,使她觉得不好再往坏处想,他的话充满了自信,在一时之间还使她相信,她真的是自己多虑了。就在这时,许天放的手机响了起来,看到那一串数字,他的心跳竟然加速,是晨珂,真是晨珂在给他打电话。他站起身对张炎说道:“你好好休息,我去接个电话。”说完转身走出了病房。
“晨珂!”许天放低低地呼唤了一声。
“嗯”同样是低低地回应。
“晨珂,怎么会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是,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我在医院,是我的一个同事住院了,我过来探视。我马上就完事了,你在哪里呢?”
“我在单位门口呢,那我在老地方等你。”
挂断电话后,许天放回到病房对张炎说:“我单位有事,得赶快走,有什么事儿记得叫护士。”张炎应了一声,目送着他级匆匆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