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清晨充满了恬淡、清晰、纯真的气息。
  晨雾初散,清新的林地和湖面的雾霭构成温润、朦胧而又有些神秘的意境,枝繁叶茂的大树倾向湖面,阳光透过婆娑的枝叶洒向地面。索云和许天放一起走在这梦幻般的小路上,他们往前走着,谁都不说话,就像两个陌生人。四周很安静,落叶随风飘舞,似乎就像他们一样,迷醉在风一般的十月里。
  不远处一座坟茔孤单地矗立在那里,他们缓缓地走过去。许天放在索云的脸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伤感,但是他知道,索云丝毫没有淡忘过去,过去的一切就在他的身边,伸手可及。在索云的心里,躺在坟茔里的不是一具没有生命的躯体,而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会伴随他走到人生的终点。想着这个不凡的女子,许天放对着坟墓深深地鞠了一躬,心里说道:娜依,你虽然为爱情付出了年轻的生命,但是你所爱的男人却无穷无尽的怀念着你,那时光深处的温暖,那记忆角落的烟花,还有那难以言说的眷恋,比多少活着的人要精彩万分啊!
  索云的记忆,索云的眷恋,索云的怀念就像这满地的落叶,已经悄无声息地被卷进岁月的流波中去了,许天放觉得索云不会再刻意追求什么,因为在他的记忆深处,有着最美丽的珍藏。这样的爱并不悲哀,它没有尘世的牵绊,没有??嗦的尾巴,也没有浑浊的泥泞。他们的爱,古典的就像一座千年的古庙,晶莹的就像一弯星星搭起的桥,鲜美的像春天出生的一抹鹅黄色的草。
  索云和娜依的爱情,是许天放在现实生活里见到的最深刻的爱情,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海誓山盟,也不是天天的日日相伴,而是经过了时间的考验,空间的隔离,仍不抛弃的惦念与执着,这叫他更加坚信一个道理:相爱不一定要在一起。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晨珂忧郁的笑容,从这一刻起他就固执地决定,要在漫长的时光里,在他的眼神可以展望到的空间里,追随她,等候她,守护她。在未来他会守着一份真爱生活下去,至少他比索云要幸运,因为他随时可以看到自己所爱的女人。他想,如果没有命赢到大的快乐,那就一餐一餐积累小小的幸福。
  “索云,我要回北京了,你什么时候到北京就给我打电话,我们一起喝酒。”
  索云点点头说:“好。”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有些糟糕,其实,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有八九,那些不顺心事、倒霉事,常会不期而至,挡都挡不住,而那些好事,美事,幸运事,常让人望穿秋水,请都请不来,偶尔光顾,也是转瞬即逝,所以,你要想活得从容不迫,就要对那些不如意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做到有备无患。在这个世界上,两个人要想成为终身的情人,必须得有一个人,能始终如一地为另一个人受委屈,多付出,甚至做出牺牲,而这个人为对方做这一切的时候,却又是那么甘心,从不会有吃亏的感觉。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关,只能一个人过,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希望你珍重!祝你一路顺风!”说完,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你先回去吧,我还要陪娜依说说话。”索云对许天放说道。
  许天放道了一声再见,然后大步流星地沿着原路往回走去。走过一段路后,他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太阳正一点点地升起,坟墓被灿烂的朝阳照耀着,索云默默地站在那里,他的周身被阳光镀上光芒,仿佛大幕突然拉开,有温暖紧紧裹住了他。这样一幅画面竟然定格成许天放心中永远的一帧老照片,在未来的日子里不断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然后被深深地感动。
  许天放离开了这片古老的林地,风一般的十月及十月的天空,森林、草地、野花和流水……所有这一切,都已经随风远去了,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回到北京,一进家门,许天放便播通了强子的电话,迫不及待地问道:“强子,我提前回来了,晨珂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听到许天放提前回来的消息,强子一点儿也不吃惊,这已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慢吞吞地说道:“你还真是急茬,着什么急啊?要是真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许天放说道:“我现在可没有心思开玩笑,赶紧的告诉我,到底怎么样了?”听到许天放着急的声音,强子正经起来:“没什么事了,他老公基本已经脱离了危险,你就放心吧!我觉得张炎病了你也不会这么紧张吧?”强子调侃道。
  听到强子的话,许天放松了一口气,是啊,杨宇只是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人,而且是自己所爱女人的丈夫,自己为什么那么担心他?这完全不合情理,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白痴,但是许天放知道自己是发自内心的希望杨宇能健康地活着,因为他知道晨珂对杨宇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有着深深的依恋,他理解晨珂对杨宇那种复杂的感情,只要晨珂能够快乐,那么他别无所求,不是他自己的品格有多么的高尚,心胸有多么开阔,而是他只要一想到晨珂那痛苦的面容,他的心就禁不住痉挛起来,然后是锥心的痛。他知道自己被晨珂降服了,他无条件地陷进了晨珂的世界,但是他却是心甘情愿。
  许天放问强子杨宇住在哪间病房,强子惊呼道:“你不会想去医院看人家老公去吧?”许天放呵呵地笑了:“怎么,不可以吗?我明天就想去看看,这叫人感到很奇怪吗?”强子叹口气说:“哥们,我看你八成是疯了,你的举动真的不合常规,我无从理解。”许天放自嘲道:“我自己都理解不了,何况别人?对了,你现在和晨珂联系一下,看看她现在在哪里呢?”强子喃喃地说道:“你真的疯了……”
  几分钟后,强子来电话告诉许天放,晨珂现在在医院陪杨宇呢。望着窗外飘落的绵细秋雨,许天放若有所思,他站在窗前,天渐渐地黑了下来,他不在犹豫,他要到医院去见晨珂,他一分钟都不想在等下去,想的速度,已经追不上他的脚步……
  晨珂在给杨宇包桔子,这时传来手机短信的铃声,她打开短信:“我在住院部门口,你出来见我。”这久违的电话号码叫晨珂的心紧了一下,但这近似乎命令的口吻更叫她恼怒。杨宇问道:“谁啊?”晨珂答道:“是单位一个同事,问你的身体恢复得怎样了。”
  从这一刻起,晨珂的心里就像长了草,他不知道许天放会如何,她担心他会闯进病房,如果那样的话,敏感的杨宇一定会感觉到什么,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叫杨宇受到丝毫的刺激与伤害,所以她一定要出去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对杨宇说道:“好像没有卫生纸了,我下楼去买,你还需要别的吗”杨宇心疼地看着晨珂:“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去买吧,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
  许天放看见他想念的女人正一步步向他走来,只见她脸颊消瘦,一件蓝色的外套松松散散的,她的眼神有些冰凉,像是一泓不见底的深井,藏着不为人知的忧伤。看到这样的晨珂,就好似有人在他的心底狠狠丢了一块石头,水花四溢,痛得他无法说出话来。晨珂从他的身边径直走过,如同他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路人一般,那种冷漠,叫他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他转身追随她走出大厅。
  “你滚!”晨珂从牙缝里恨恨地挤出两个字,那眼神凌厉得像刀子一样剜向许天放。而许天放就默默地看着她,眼睛里流转出来的光泽无比湿润妩媚,可是他觉得晨珂看不到……
  雨稀稀落落,仿佛坏掉的水龙头,在怎么拧紧,也总有密密匝匝的水珠凝聚而坠。晨珂的面颊上,也似有了液体的存在,与这秋季的细雨交相辉映,在灯光的照射下格外地泾渭分明、晶莹剔透。许天放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他想替她拭去闪烁在她眼里那酸楚的泪水,但是晨珂疾速闪开了。
  “天底下没有比爱过的人更容易让人感到陌生了。”许天放幽默里带着酸楚说道。
  “你滚!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提‘爱’这个字,请你不要亵du这个神圣的字眼。请你在我面前永远消失!”晨珂冷冷地说道,那声音寒得如同凝了冰,不由得叫他打了个冷战。
  晨珂的这席话足以叫他的心在瞬间破碎。
  而许天放却无言以对,他理解晨珂的愤怒,他没有理由计较她的言行,他所需要的是她的原谅与宽容。但是晨珂会原谅他吗?此刻他心里有些茫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轻轻地问道:“杨宇他还好吗?”晨珂冷笑道:“谢谢,不劳你挂心,只是希望以后不要再见到你。”她脸上的表情冷漠而坚毅,眼神里透出他从未见过的气息,冰冷如同电影里的杀手。
  说罢,转身离去。
  转身离去的晨珂,没有再回头,转身后的刹那,轰然落泪。她宁愿把眼泪落在她看不见的爱情尽头,也不要在他的记忆中残留她的悲伤。
  “晨珂,我想念你。”可这句话却梗在咽喉,变成背影远去后碎成一地的喃喃细语。他的眼神循着晨珂的脚步,一动不动地,直到那抹蓝色越来越暗淡,陷入狭窄的楼道,完全消逝。他恍然觉得他和晨珂之间,也许就只这剩下这一次懵然错失的擦肩了。望着晨珂那径自而去的身影,许天放觉得就像是深海珍珠离开蚌,从此不能睡在爱情腹内,无论多撕扯的痛,都不再回头。
  回到病房,杨宇看到晨珂的手里空空的,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有买吗?”晨珂走到窗前,望着菲菲的秋雨,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杨宇在说:“想着这个秋天应该是很美好的,没想到如此寒冷。”杨宇知道妻子是多愁善感的女人,便附和道:“是啊,今年的秋天的确有些冷,我这里没什么事情了,一会你快回家吧,再晚就更冷了。我夜里有什么事就叫护士,今晚你就回去好好睡觉,这几天你太累了。”晨珂轻轻地答应一声。
  许天放突然觉得心里发空,好像五脏六腑都不在自己的身体里边了,他甚至有些恍惚,晨珂的言行无情地摧毁了他的自尊,他从未曾遇到过有人如此待他,但是除去忍让与沉默,他没有更好的选择,因为他从不未想放弃这份感情,是他叫这份感情蒙上了灰尘,他要把这灰尘慢慢地拭去,所以他没有一丝对晨珂的恼怒,有的依然是对她那挥之不去的怜惜与心痛。
  人在苦闷的时候最容易想到的是酒,许天放也不列外,就像是被什么牵引一样,他踽踽独行,只有霓虹灯孤独地伫立在秋雨中,陪着他走过这一小段漫长孤寂的路。
  他径直走到一家餐厅,除去喝酒他想不起现在该干什么,还能做什么,一醉解千愁,醉是最好的解脱,至少不会再叫自己在清醒中承受着那些无法寄托的思念。
  才喝了两瓶啤酒,许天放就高了,高得奇异而怆痛,呛啷啷拂落一地杯盘,残酒剩茶泼了自己一身,他也不理会。还是不停地往自己的嘴里倒着啤酒,服务员赶紧走了过来,轻声地说道:“先生,您是不是喝高了?”许天放摇摇头,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没有,我只是不小心把餐具弄到了地上,我会赔给你们,麻烦你帮我收拾一下,我没喝多,我还要再喝呢。”服务员看到许天放桌上的两个啤酒瓶,自言自语地说:“两瓶啤酒应该不至于喝多,可听他说话像是喝多了……”边说边去拿扫把,把一地的碎片清理干净了。
  虽然醉了,但是许天放心里却是清醒的,他理解晨珂,因为他知道,爱情最小气,它受不了一点委屈,不仅苛求自己,更是苛求对方,现在他真的感觉累了,他觉得不管自己在怎么笃定,终究还会有疲惫的一天,他不想叫自己和晨珂的感情,像雁过拔毛一样所剩无几,醉意朦胧里,他感到他的情路一片迷茫,甚至他感到自己的人生之路也是一片迷茫,找不到生命存在的意义……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响了,传来的强子的声音:“天放,在哪呢?”原来强子有些担心,他现在有些信不过许天放,现在的天放不是以前那个做事有着清晰脉络的天放了,特别是遇到有关晨珂的事情,他大脑就变得混乱起来,根本就不按条理出牌。天放是他一生里最好的朋友,晨珂也是他最欣赏的女人,所以他不能在他们彷徨的时候弃他们不顾,虽然强子知道自己的力量渺小,但是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和他们一起走过荆棘之路。尽管他明白感情的路是他们自己的,他一个局外之人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是他还是做不到不闻不问。
  许天放听到强子的声音,似乎找到了寄托,急切地叫道:“强子,过来陪我喝酒,你快点过来!”从声音上判定,强子知道许天放现在已经喝多了,他问清了地址,立刻打车赶了过来。
  “强子,今天我们喝痛快啊!”
  看到许天放的样子,强子说道:“我看你自己就已经喝得够痛快了,行了,别喝了,我们赶快回家吧,你看你这一身。”说完走到吧台,替许天放买了单。但是许天放却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他直勾勾地看着手里的酒杯,说道:“强子,是哥们就坐下来喝酒,不喝酒你现在就走。”强子明白许天放现在的感受,他一定受了晨珂的委屈,满腹的心事无处诉说,看来现在也只能做他的唯一的听众了,陪他喝酒,听他诉说。
  可是良久,许天放都不曾开口,强子也不知从何说起,他们就这样默默地各自品着自己的酒。强子想开口打破这沉寂的气氛,他抬眼望向许天放,这时,他发现有大颗的泪珠从天放的眼里低落下来,映着灯光,赤金赤金地往桌上掉,好似他那颗碎裂的心。看着眼前这个四十岁的男人,却沉迷于这样一段感情中而不能自拔,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于是他禁不住轻轻地唤道:“天放,你怎么把自己弄得如此不堪?”
  许天放没有回答强子的话,而是自言自语道:“我和她注定是生命中一次不能圆满的美丽相遇,我是真的无望了。”强子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他好像有要放弃这段感情的意思,连忙接茬道:“每个人的一生里都持有的是一张有去无回的单程车票,所以错的事,就永远无法再回头,天放,是该放下的时候了。”强子知道,许天放一直在努力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在晨珂面前,他不计自我,不计得失,他一直用一颗忘我的心去爱这个女人,可是却仍然逃不开失去她的命运,对于天放,如果说爱情的苍凉是一种宿命,也许会令他释怀。而对晨珂,作为一个女人,在一生中能被一个男人如此深深地爱过,是一种怎样的幸福呢!他眼前又浮现出蓉姐的影子,这个敢爱敢恨的女人,对许天放付出了女人的所有,可是到头来却徒留一腔悲伤。他凝视着许天放,这个男人,在他的一生中错过了这样一个深深爱他的女人,又是一种怎样的遗憾?
  许天放不愿意叫强子看出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努力紧闭双眼,拼命控制着,但还是有冰凉的东西不争气地悄然滑落。他讪讪地说道:“强子,我真是的……唉,其实我只是在你面前才会这样。”
  强子点头道:“天放,我知道你是个性情中人,这没什么,人啊,在该发泄的时候就要发泄,不然,还不把人憋屈疯了啊!只是我真没料到,这次你用情居然如此之深,我从来就不相信四十岁的男人会这样用情,现在我终于信了,这实在是难得呀。”
  许天放自嘲地苦笑了:“我要是像你说的这样,怎么还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晨珂怎么会如此憎恨我?说到头儿,我就是一个混蛋,张炎、蓉姐我就算狠心将她们伤害了,但是我不想伤害晨珂,一点都不想。可现在晨珂的心是最痛的,这次她是真的不想在要我了,我是真混蛋啊!”许天放揪着自己的头发,有些绝望地说道。
  看到自己哥们如此伤心,强子不知该怎么劝导,只是伸手拿下许天放揪着自己头发的手,然后说道:“天放,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你就当是你们缘分已尽吧,以后一切顺其自然,再说你和晨珂终归也是修不成正果的,现在结束对于你们两个都是解脱。”
  许天放摇着头:“强子,到现在你还是不理解我,你都理解不了我,那么在这个世界上,有谁还会理解我呢,也罢,我又何须别人来理解呢?我自己明白自己就够了,可悲的是,有时我自己都不明白我自己。”说完这席话,他突然有了片刻的惶恐和窒息,他觉得他的人生瞬间就开始变得寡淡无奇。那个叫心的器官好像丢失了,从此快乐不快乐,都不在重要。
  于是他大声朝着吧台的服务员叫道:“在来两瓶啤酒!”强子连忙劝道:“天放,今天就到此吧,明天我陪你喝。”许天放望着强子,笑道:“你担心什么?我没多。”在强子看来,他的笑容,就像车轮碾过冰封的雪地,有一种寒冷伤心的感觉,有些绝望的味道。这样的情形,即使一瓶啤酒,就足以叫他醉掉,何况他已经喝干了两瓶。
  晨珂离开医院,急忙往家赶去。因为家里还有女儿在等着她,都这么晚了,女儿还在饿着肚子呢!最近这几天实在把她累坏了,杨宇的一切都是她亲力亲为,每一餐都是她亲手为他做的,放到保温瓶里带到医院,然后片刻不离地守护在他的身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她心里对他的歉意,只有这样才能报答他对她的爱。可是她知道爱情不是一种报答,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奉献,她犹如一只风筝,而杨宇就是那根紧紧控制风筝的线,当风筝在高空中终于飞倦了,它终究会落下来的。只不过,落下来的,不论是一个破败不堪的风筝,还是一个完整无缺的风筝,她最终还是与线呆在一起,默默地牵挂着线,与线共度他的余生,线对她的无怨无悔,不离不弃,可能就是风筝一生最大的慰藉。但也是她心灵深处,最深的愧疚,最长久的隐痛。
  晨珂快步走往车站走去,此时,限于对往昔痛苦的回忆,身疼、心疼,叫她竟然有些步履维艰,恍然看到街边的酒馆里,许天放在喝酒,一杯接着一杯,好像喝下的是剪不断的愁绪。晨珂的心是纷乱的,她还没有走出许天放的世界,只要一想起蓉姐和他在一起的情形,她的心就会痉挛。虽然今天她如此冷漠,但事实上,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定力去拒绝许天放,即使他曾经有过刹那的背叛,但她仍然无力拒绝许天放这个沉默时嘴角都带着温暖的男人。
  可在内心里,她无法原谅许天放,如果他真的对自己怀有歉意,那么他就不应该再来找她,就该叫她自己慢慢疗伤,然后慢慢忘记,可谁知今天许天放又阴魂不散一般找到她,叫她那些无法寄托的思念,就在泪水翻滚的一瞬间,全然禁毁,并生出了恨意。
  许天放也恍然看到了窗外的晨珂,他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样单薄孤寂的背影,那样迷茫忧伤的神情,在这个秋天,似一滴泪滑落心尖,温柔而又悲伤……在这个秋雨绵绵的黄昏,时间似乎被定格,但转瞬又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抹哀愁、一份眷恋。
  琼琼见到妈妈回来了,扬起小脸问道:“爸爸好些没有啊?我都两天没去看他了。”晨珂抚着女儿的头,说道:“琼琼真是孝顺孩子,爸爸好多了,他叫我告诉你,不用惦记他,要你好好上学,认真写作业。”小女孩连忙跑到桌边,拿起本子,递到晨珂手里:“妈妈看看,我写的可认真了。”看着女儿娇俏可爱的样子,晨珂觉得一天的疲惫都消失了。这才是她所需要的,家人的健康,彼此的关爱,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和女儿躺在床上,看到她安然入睡。可晨珂却没有丝毫睡意,傍晚被忽略的痛,此刻被无限放大,心淹在苦海里,无可逃遁。世界陡然缩小,小到只剩下了她和她的烦恼,无处诉说,只有枕头知道怀揣了心事的人是怎么地辗转难眠。
  杨宇在晨珂的精心照料下,身体恢复的很快。
  从医院回到家里,杨宇有着两世为人的感觉。他拉着妻子的手,深情地说道:“没有想到生命竟是如此地脆弱,险些不能陪你走下去,晨珂,这次一定给吓坏了吧,对不起。”晨珂凝视着他:“想要弥补我,报答我吗?那么你就给我健健康康地活着,一直陪我活到八十岁!”
  杨宇的眼睛有些发涩,他紧紧抱着晨珂,动情地说道:“老婆,我会倾尽全力去爱你,一直到我爱不动的那天。”
  可被丈夫抱着的晨珂,此刻的脑海里却浮现出被许天放抱着的情形,她无法忘记被许天放紧紧拥抱的感觉,那几乎叫她窒息,当她闭上眼睛,她就能感觉到那种被他拥抱的感觉是多么地美好,也是这种感觉曾告诉她,许天放在她的心里是那么重要,她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从耳朵到脸颊到嘴唇。
  晨珂为自己此时仍有这样的想法感到羞愧,她赶紧调整自己的思绪,说道:“杨宇,让我们快乐幸福地生活,我们这一生是彼此的,你还记得吗?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你对我说:‘晨珂,你还有我。’那时这短短六个字,如一柄温热的剑,直直地击中了我的心。从那时起,我就觉得你是我一生的依靠。”说完她也紧紧地抱住了丈夫。
  从杨宇这次生病,晨珂觉得她和杨宇之间不再是单纯的夫妻间的情爱,更多的则是亲情,她和杨宇现在的感情,怎么说呢?也有色彩,但似乎不是那么鲜明,也有滋味,但似乎又有一点点淡。可当她听到杨宇生病住院时,却是撕心裂肺的痛楚,也叫她明白了他在自己心里那独一无二无人替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