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个寒假就要过去了,妈妈的病在家人的精心照料下稍微有了些起色,只是语言还是有很深的障碍,依然不能自理,吃喝拉撒睡还是离不开人,晨珂日夜不离地守护着妈妈,因为她知道假期结束开学以后,她一时半会儿地看不见妈妈了,想去照顾她也没有机会,所以在这段世界里,她恨不能把所用的关爱与孝顺都毫无保留地送给妈妈,以尽做女儿的孝心还有责任。
周逸走了以后,晨珂给他写了信,信寄出了,犹如把她的心也寄走了一样。人,可以忍受饥饿、贫困、劳役甚至监禁,但是,最难以忍受的却是情感的煎熬。情感越真挚越难以忍受,那是比死亡更深刻的一种痛苦。晨珂此刻所经历的恐怕就是这种痛苦,她明白,她的爱情要经历一场考验,她甚至隐约地感到,她和周逸要走到尽头了,他们会向风中的转蓬一样,各自滚向渺茫,然后慢慢地相忘于人生的荒漠。
不知道什么原因,晨珂没有接到回信,这更加叫她惶恐与慌乱,她为周逸找到各种不复信的理由,来安慰着自己,周逸走了以后,晨珂的心从来没有过片刻的安逸,除去照顾妈妈,她什么也不想做,妈妈睡着的时候,她就会来到隔壁房间,坐在周逸睡过的床上,低下头看他盖过的棉被,然后趴在上面,有时眼泪会不由自主地滴落。
“妈,我已经买好了火车票,后天就回学校了,我没法在家照顾您了,可怎么办呢?”晨珂坐在妈妈的床边,红着眼说道。
妈妈还是无声地望着女儿,目光里满是慈爱与不舍,那目光叫晨珂的心好痛好痛,从没有过一刻她对母爱的体验如此之深,她深刻地体会到了妈妈对她的依恋与牵挂,是啊,她是妈妈的心,她走了,妈妈的心就会随着她走,妈妈的身体就空了,从小到大,妈妈就是这么过来的,可她没病倒的时候,晨珂体会不到,她只想逃避,她觉得这沉甸甸的母爱好重,叫她喘不过气,她想飞,而如今,她突然间就长大了,为自己过去的自私感到难过。她看着妈妈轻轻地说道:“妈,我不会离开您,我要守在您的身边,叫您天天可以看到我,还有几个月我就毕业了,那时您每天都会看到您的晨珂,好不好?”晨珂的话叫妈妈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晨珂和妈妈说完这番话,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她的周逸,还有她的浪漫爱情该怎么办?她强忍着眼泪,微笑地拉住妈妈的手,使劲向母亲点点头,似乎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看来是义无反顾了。
是啊,真正的爱能给人以最大的快乐,也可以给人也最大的痛苦。惟其向往那快乐,所以才有了碾转反侧的痛苦,也正是受过这些痛苦的折磨,方能体会最深的快乐,所以,爱并不向它的外表那样,如冰雪般纯净,如睛空般明朗,更多的爱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的单纯。年轻的晨珂享受到了爱的芬芳,同时也经历了爱的折磨。
一个月下来,照顾母亲的劳累,还有内心所受的折磨叫晨珂的面容很是憔悴,妈妈虽然不能说话,可毕竟是从小养她到大的母亲,从女儿和周逸进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那是女儿的心上人,所以她怎么能不知道女儿心里的苦楚,又怎么能不了解女儿内心所忍受的相思之苦呢,她更明白女儿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是放弃自己的爱情,她很想劝慰晨珂,看到女儿的痛苦,她甚至想对晨珂说,不要管我,去追求你的幸福,虽然她有着那么多的不舍,但是她早就看出了两个年轻人是真心的爱着对方,她不愿自己的女儿生活在伤痛之中。只是她不会说话,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她的内心其实和晨珂一样的痛楚,因为自己对女儿的拖累,更因为女儿即将失去的爱情。
初春的南方天气阴冷的要命。
晨珂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了学校。
到学校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晨珂大概整理了一下行李,顾不上休息,估计周逸已经下班了,便急切地来到他的宿舍,但是敲了半天的门,却也无人打开,晨珂好失望,心里空落落的,更奇怪的是她有一股莫名的紧张,感觉再也见不到周逸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但是这个想法就是那么实实在在地在撕咬着她的心,叫她的心流血疼痛。
第二天、第三天,晨珂都到那里去找他,去等他,可是,周逸就像是失踪了一样,没有音信。
“今天是第四天了,我最后一次去找他,如果在看不到他,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我这一辈子也不想在见到他。”晨珂在去教室的路上和肖箫说道。
晨珂早已把事情是来龙去脉说给了肖箫听,对于晨珂此刻焦急复杂的心情,肖箫完全了解,她也摸不准周逸到底是怎么了,除去陪着晨珂,听她诉说,听她发泄以外,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帮助自己的好朋友。
不出晨珂所料,她还是没有见到周逸,她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就是分手,也该彼此有一个交代,干嘛躲起来不见?站在二楼露天长长的走廊上,望着楼下那些柔弱的小草在阴冷的风中顽强地成长,晨珂的心里感慨万千:爱情就是一种探险,不是吗?连那些小草都可以在这风里呼唤春天,我又何必在意长长的风季?就在晨珂默默地和草儿说话的时候,从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晨珂抬眼望去,那不是周逸,不是她期待的人,而是他的同事,一起玩过扑克的小李。晨珂微笑地和他点点头,小李问道:“你干嘛呢?”晨珂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在等周逸。”听到晨珂的话,小李有些吃惊:“什么,你不知道他已经调走了吗?他也不在这住了,他没和你说吗?”那神色分明就是不相信,是啊,自己男朋友的事情,居然一点也不知道,还要靠别人来告诉自己,这真的很讽刺。晨珂苦笑着摇摇头,说了声:“谢谢!”就逃跑似地离开了,她不敢在停留,也不想再去打探周逸的下落,她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如果有个地缝,她都想钻进去。
就这样,晨珂的初恋结束了。
从此她的心里对周逸充满了恨。
从这一天起,她再也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周逸这个名字,但是这个名字却一天也没从她的脑海里离去,这个人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的心里,只是从这一天起,爽朗的晨珂不见了,快乐的晨珂不见了,出现在老师和同学面前的是一个沉默的女孩儿,是一个对什么都失去热情的女孩儿。
明天就是毕业离校的日子,时光荏苒,一切依然。
下午晨珂独自走在那条小路上,当初她曾趴在肖箫的肩上伤心落泪的那条小路,她的身后,有淡淡的白云,有时快乐,有时忧伤,那些白云飘啊飘地飘远了,犹如晨珂的那些往事,随风飘走。
第二天,晨珂孤单地离开了学校,所有人都在忙碌自己的事情,似乎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留意他人,晨珂喜欢这样的离别。她呆呆地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车站的嘈杂衬托出她身在异乡的孤独。只是她永远也不知道,在车站的一个角落,一个男人也在呆呆地望着她,一直陪她上车,直到列车呼啸着奔驰而去,他才转身离开,眼里已满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