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已游历了大部分欧洲,而他在去年夏季已经到过那里,所以我们在一间咖啡店度过一个不很冷静的下午之后,就把我们的旅行支票凑在一起买了两张去曼谷的单程机票。我们设法一起游历了东南亚的许多地方,每天的花费几乎都不超过10美元。我们着迷似的谈论着我们的未来。他在曼谷的一所贫困学校找了一份教英语的工作,这份工作让他激动不已。他完全沉浸于塑造年轻人心智的勃勃雄心之中,以他独有的方式指导着最贫穷和最不被人关注的人群。我的目标没有那么崇高:我决心在杂志出版业谋求一份工作。虽然我知道刚刚大学毕业,不可能被《纽约客》录用,仍然下定决心在我毕业之后的第五个年头能开始为他们写文章。那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也是我真正想去工作的地方。我是在听了父母谈论他们刚刚读过的一篇文章后开始阅读《纽约客》的。我妈妈说:“它写得太好了——
你再也读不到像这篇文章这么好的东西了。”我爸爸深有同感地说:“毫无疑问,它是当今惟一一篇写得如此精美的作品。”我喜欢它。我喜欢那些活泼有力的评论、机智诙谐的卡通画和那种被纳入某种特别的、只有会员参加的读者俱乐部的感觉。我阅读了它过去七年的每一期杂志,熟知它的每个部分、每个编辑和每个作者。我和亚历克斯憧憬着我们各自即将开始的崭新生活。我们感到非常幸运,因为我们可以携手共创我们美好的明天。然而,我们并不急于回国。我们莫名其妙地觉得,这将是我们在狂热忙乱的生活开始之前最后的一段平静时光。我们愚蠢地延长了在德里的签证,因为我们想在洋溢着异国情调的印度乡村多呆上几个星期。唉,没有什么比阿米巴痢疾更能快速地结束浪漫的时光了。我在印度一个肮脏的旅店躺了一个星期时间,恳求亚历克斯不要让我死在那个地狱般的地方。四天后我们到达纽华克。我母亲心急如焚地把我塞进汽车后座,带着我往家的方向急驰而去。一路上她不停地唠叨着。此后,她请了许多医生为我诊治病情,因为她想确定那些可恶的寄生虫是否全都离开了她可怜的女儿的身体。我花了四个星期时间才重新找到了做人的感觉,又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才开始感觉到在家的生活让人无法忍受。妈妈和爸爸对我都非常好,但是,每次离家时他们都要问我去哪里——或者回来时问我去了哪里——这很快就让我厌烦了。我打电话问莉莉,我是否可以搬到她在哈莱姆区的狭小的工作室里,在她的沙发床上凑合一下。出于好心,她同意了。①美国加利福尼亚州西部的城市。
我在莉莉那个狭小的工作室里醒来的时候大汗淋漓,头晕目眩、胃部疼痛难忍,每一根神经都在异常地震颤着——
以一种非常不性感的方式。啊!它卷土重来了!我感到惊恐万分。寄生虫又回到了我的体内,我注定要忍受这无穷无尽的痛苦!如果是更加严重的疾病该怎么办呢?也许我感染上了一种潜伏期较长的罕见的登革热?疟疾?也许甚至是埃博拉病毒?我静静地躺着,设法与渐渐逼近的死亡之神展开搏斗。这时,昨夜发生的一些事情闪现在我的脑海中。纽约东村一个烟雾缭绕的酒吧。一种叫做爵士摇滚的音乐。一种马提尼酒杯中粉红色的热饮——噢,恶心,噢,让它停下来。朋友们走过来欢迎我的归来。干杯,喝酒,再干杯。啊,感谢上帝——它不是罕见的出血热,只不过是宿醉症状。没想到痢疾使我的体重减掉20磅之后,我已经变得不胜酒力了。5英尺10英寸的身高和115磅的体重已无法支撑我轻松地度过一个狂欢的节日夜晚(虽然,现在想来,它支撑着我在时装杂志业得到了很好的发展)。我在摇摇欲坠的沙发床上睡了一个星期之后,艰难地坐起身来,尽量不使自己再次病倒。适应美国的生活——食物、礼仪、酣畅淋漓的沐浴——对我来说不算太难,但是,由于暂居异处,我的衣物很快就有了异味。我仅有的一点泰国铢和卢比只够我维持大约一个半星期的生活,而惟一能从我父母那里要钱的方法就是回去听他们永无休止的唠叨。那个清醒的想法是我离开床铺,去参加一个小时后的第一次工作面试,从而避开不祥的11月份的惟一动因。虽然我已经在莉莉的沙发床上躺了一个星期,可是仍然感到虚弱、疲惫。她最后居然喊着要让我离开——如果她能让我每天在那里呆上几个小时就好了。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于是就买了一张地铁卡,上了地铁,无精打采地到处散发履历表。我
把它们交给了所有规模较大的杂志社的保安人员,同时附上一封信,三心二意地解释了我想做编辑助理以便积累一些杂志写作经验的想法。虚弱和困乏使我无暇顾及是否真的会有人去读我的履历。我最终期待的事情只是面试。可是,令我惊讶的是,昨天伊莱亚斯—克拉克大厦的人力资源部就打来电话要我去“聊聊”。我不能肯定这是否应该算是一个正式的面试,但是,“聊聊”这个字眼听起来更能让人感到愉快一些。我咽下艾德维尔和派普托
,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了一件夹克和一条裤子。它们虽然不太相配,看起来根本不像一套衣服,但是它们至少可以裹住我瘦弱的身体。一件保守的蓝色上衣,一条不算太洋洋得意的马尾辫,一双稍显破旧的平底鞋,这就是我的整体形象。这样的装束不怎么样——
事实上,几乎是极端丑陋——但是,也只能这样了。他们不会只凭衣服就决定要我或者不要我吧,我记得当时就这么想。显然,我还不够清醒。上午11点钟我准时赶到了伊莱亚斯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