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排着长队等待上电梯的那些双腿优美、婀娜多姿的美女时,我开始感到难以名状的惶恐。她们的嘴唇不停地蠕动着,只有纤细的高跟鞋击打地板发出的喀哒声不时地打断她们之间的闲谈。喀哒喀哒。太好了。(电梯来了!)吸气,呼气,我提醒自己。你不会放弃的。你不会放弃的。你来这儿只是要谈一下做编辑助理的事,然后就回去躺在沙发床上睡觉。你不会放弃的。“是的,我喜欢在《娱乐》杂志工作!哦,当然,我想《巴兹》也挺适合我的。啊,什么?我可以自由选择?好吧,我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来考虑一下是去那里还是去《名家》。太爽了!”
不久,我不受人欢迎的所谓套装上就被贴上了一个不受人欢迎的“客人”标签(我很快就发现那些了解内情的客人干脆把这些通行证贴在了他们的手提包上,或者,甚至更好一些,马上把它们扔掉了——只有最愚笨的失败者才一本正经地戴着它们),朝电梯走去。然后……我上了电梯。上升,上升,上升,出来。我急速穿越时间和空间,以及无数性感的人群,向人力资源部飞奔而去。在快而安静的电梯里我稍微放松了一下紧张的神经。浓郁刺鼻的香水味混合着新鲜皮革的味道,把仅具实用性的电梯几乎变成了一个声色场所。我们在楼层间飘动,电梯在《潇洒》、《曼陀罗》、《巴兹》和《俏女郎》所在的楼层停下,美女们鱼贯而出。房门轻轻地、充满敬意地打开,白色的接待区暴露无遗。线条整齐朴实、款式别致的家具公然挑衅着想要坐下来的人们。它们时刻准备着痛苦地叫喊,如果有人(太可怕了!)猛然坐下的话。杂志名称以形态各异的黑色粗体字镶在大厅的墙上,厚厚的磨砂玻璃保护着它们。一般的美国人都会认得这些名字,但是他们很难想象自己会置身于这样一座巨大的楼宇之中,被如此多的杂志名称弄得晕头转向。我承认自己没有令人难忘的工作经历,但是我从刚刚进入职场的朋友那里了解到,其他公司的生活和这里的情况完全不同。甚至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这里没有令人厌恶的荧光灯,只有永远一尘不染的地毯;没有邋里邋遢、工作懒散的秘书,只有容貌俏丽、举止优雅的年轻姑娘身着职业装尽职尽责地守在那里。没有办公用品!你根本看不见那些诸如文件夹、垃圾桶和书等必备的办公用品。在电梯从六楼飞驰而过的时候,我听到充满怨恨的抱怨声。“她。是。这样。一个。婊子!我再也不能和她相处了。谁做的那件事?我的意思是,到底——是谁做的那件事?”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咬牙切齿地说。她穿着一条蛇皮短裙和一件紧身短背心,看起来更像是深夜在邦格洛8
工作的女孩而不像白天在办公室上班的白领。“我知道。我知——道。比如,你认为我为什么要忍受过去六个月的时间?十足的婊子。而且品位极差。”她的朋友摇动着可爱的短发,赞同地说。谢天谢地,我终于到了。电梯悄然滑开。有意思,我想。如果你把这种未来的工作环境与某个初中女生小集团的日常生活状态相比,它甚至还要好一些。刺激?哦,也许不是。友好、甜美、有助于你进步?不,不完全如此。这是那种能让你快乐,能使你大显身手,成就一番伟业的地方?不是,好吗?不是!但是,如果你想寻找敏捷、纤瘦、世故、极端机灵、令人无法忍受的时髦女人的话,伊莱亚斯—克拉克大楼是你理想的去处。人力资源部接待员的珠光宝气和完美无瑕的妆扮愈发使我觉得相形见绌。她让我坐下,“随便浏览一下我们的栏目名称”。然而,我却发疯似的努力去背诵公司下属的各种杂志所有主编的名字——
好像他们真的要测试我关于他们的情况似的。哈!我当然已经知道斯蒂芬·亚历山大是《娱乐》杂志的主编,《巴兹》杂志的坦纳·米歇尔的名字也不难记忆。毕竟,我认为那些确实是他们出版的惟一有趣的东西。我会做好的。一个自称莎伦的体态娇美的女人,领我走过一排相貌酷似的长腿模特边,来到她散发着古板和冷淡气息的办公室。她边走边问我:“亲爱的,看来你是准备进入杂志业啦?”“刚刚走出校门就做这一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哟。僧多粥少,竞争激烈。工作机会少,哎呀!而薪水又不高,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廉价的搭配不当的衣服和那双非常不合时宜的鞋子,纳闷我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因为我已经在琢磨怎样才能买到足够我在那个沙发床上消磨两个星期的芝士里兹和香烟,所以我差点儿没有听到她对我近似耳语的告诫:“但是我必须告诉你,现在有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要快点儿走!”哦。我重新打起精神,想方设法与她进行视觉交流。机会?快点儿走?我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她想帮助我?她喜欢我?为什么?①美国的一种苏打饼干。我甚至还没有开口说话——她怎么可能喜欢我?为什么她说话的口气听起来像个汽车推销商?“亲爱的,你能告诉我《天桥》主编的名字吗?”她看着我直截了当地问。这是我坐下来后她第一次看我。空白。完全彻底的空白。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没有想到她会测验我!我一本《天桥》杂志都没有读过——她不应该问我关于那个杂志的情况。没有人关注《天桥》。那是个时装杂志,天哪,我几乎不能肯定里面是否有文章,只有许多看起来饥饿难耐的模特儿和花里胡哨的广告。我结结巴巴地说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