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刻,我才开始非常热切地希望得到这份工作,那种心情就像人们渴望得到他们认为难以得到的东西一样。这不是想进入法学院或者想在校刊上发表文章的那种渴望,而是在我希冀成功的心目中,一种真正的挑战——因为我是个冒牌货,而且不是个非常出色的冒牌货。在我步入《天桥》大厅的一瞬间我就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我的衣服和发型肯定是不合适的,而更加错位的是我的态度。我对时装一无所知,并且对此感到无所谓。根本无所谓。所以,我必须要得到这份工作。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成千上万个女孩都想得到它。我继续回答她关于我的一些问题,那种直率和信心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来不及害怕。毕竟,她的表现令人非常愉快,而且,不可思议的是,我对于她的负面东西一无所知。我们俩结结巴巴地谈了一会儿,然后,她问我都懂什么外语。当我告诉她我懂希伯来语的时候,她把两个手掌平放在桌子上,停了一会儿才冷冰冰地说:“希伯来语?我还以为你会法语呢,或者至少是某种更有用的语言。”我刚准备为自己辩解,就马上止住了自己。“遗憾的是,我对法语一个字都不懂。不过我对自己有信心,法语不会成为我的问题。”她紧握双手,并把它们从桌子上缩了回去。“据说你是布朗大学的毕业生?”“是的,我,嗯,我的专业是英语,主修方向是创作。写作一直是我的激情所在。”太糟糕了!我责备着自己。我真的一定要用“激情”这个词吗?“那么,你喜欢写作是否意味着你对时装不是特别感兴趣呢?”她从一个玻璃杯里呷了一口泛着泡沫的液体,然后轻轻地把杯子放下。我迅速瞥了一眼杯子,发现她是那种不会在杯子上留下令人恶心的口红印的女人。不管是什么时候,她的唇线都会完美无缺,唇妆都会圆润饱满。“啊,不,当然不是。我喜欢时装,”我相当老道地撒着谎,“我希望对时装有更多的了解,因为,我认为将来写写关于时装方面的东西会很有意思的。”我究竟是怎么编出来的?这成了一种脱离意识和灵魂的体外经历。直到她问我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一切进展得都还算顺利。我经常读哪些杂志?我把身体微微前倾,迫不及待地说:“噢,我只订阅《纽约客》和《新闻周刊》,不过我经常阅读《巴兹》。有时候读一读《时代》,不过,枯燥乏味。《美国新闻》又太保守了。当然,作为消遣,我会浏览一下《潇洒》,但它使我感到内疚。因为我刚刚旅行回来,所以读了所有的旅游杂志和……”“你看过《天桥》吗,安—德—里—亚?”她打断了我的话,俯身过来,比此前更加专注地盯着我。她问得太快、太突然了,我第一次失去了警觉。我没有撒谎,没有解释,甚至没有解释的愿望。“没有。”沉默了大概10秒钟后,她示意艾米莉把我送出去。我知道我得到了这份工作。
“听起来根本不像你已经得到了这份工作。”当我经过一天的折腾,把疼痛的脑袋靠在他的大腿上休息时,我的男朋友亚历克斯一边拨弄我的头发一边温柔地说。我面试后直接来到了他在布鲁克林的公寓。我不想在莉莉的沙发床上睡觉了,而且我需要告诉亚历克斯刚刚发生的一切。我曾经想过一直呆在他这儿,可是我又不想让他觉得压抑、不舒服。“我甚至不知道你为什么想得到那份工作。”他又考虑了一会儿说。“其实,这个工作听起来像是个相当不错的机会。我是说,如果这个埃里森是从米兰达的助理做起,现在当上了杂志的编辑,那么,对我来说也很有利。所以我应该努力争取这份工作。”他在努力装出真为我感到高兴的样子。我们在布朗大学上三年级的时候就开始约会了,因此我对他声音的每一点变化、每一个神情和动作都了如指掌。他几个星期前开始在布朗克斯区的第227公立小学上班。工作使他疲惫不堪,连话都懒得说。他的学生虽然都只是些九岁大的孩子,但是他却失望地发现他们已经是那么疲倦不堪、玩世不恭。他们随意地谈论口交,知道10种关于大麻的俚语词汇,喜欢夸耀他们偷来的东西或者谈论谁的堂兄刚刚被关进一个更为残暴的监狱。他厌恶他们的这些行为。“监狱鉴赏家。”亚历克斯这样叫他们。“他们能写一本书来描述纽约的星星监狱相对于雷克的细微优势,却不会读一个英语单词。”他一直在努力想办法改变他们。我把手伸进他的T恤衫里,开始挠他的后背。我可怜的亚历克斯看来是那么痛苦。我感到内疚,觉得不应该把我面试的细节告诉他。可是,我需要找人聊这件事。“我知道。我明白她们不会让我做任何编辑工作,但是,我相信几个月后,我就能写东西了,”我说。“你不会认为在时尚杂志工作就是完全背弃自己的原则吧?”他轻轻握住我的胳膊,在我身边躺下。“宝贝儿,你是个才华横溢的优秀作家,我知道你无论在哪里都会做得很好。这当然不是件背弃原则的事。这是个必经阶段。你说你在《天桥》工作一年相当于你在别处当个狗屁助理三年多的时间对吧?”我点点头。“艾米莉和埃里森都是那么说的,她们说它是个交换条件。只要为米兰达工作一年而不被炒掉,她就会为你找一份你自己中意的工作。”“如果你不能呢?
说正经的,安迪,工作一年后你就能得到一份在《纽约客》的工作。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当然,好像你做这份工作比做其他工作能让你更快地实现你的梦想。”“你说得对,非常对。”“此外,它能使你搬到纽约来住,我承认,目前这对于我非常有吸引力。”他吻了吻我,以一种似乎是我们自己独创的漫长、慵懒的方式。“不过,不要过于担心。就像你自己说的,你还不能肯定你是否真的得到了这份工作。我们等等看吧。”我们简单煮了点晚饭,然后看着赖特曼的晚间秀节目睡着了。我梦见令人讨厌的九岁小孩儿在操场上做爱,他们同时囫囵吞枣地背诵着40个古英语单词,并向我可爱仁慈的男朋友大声嚷嚷着。这时电话响了。亚历克斯拿起话筒,把它紧贴在耳朵上,却不愿意睁开眼睛或向来电人表示问候。他很快就把电话丢给了我。我简直没有力气拿起它。“喂?”我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声,瞥了一眼钟表,发现是早上7点1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