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校长室外,钟旭敲敲门。“谁?”屋里传出一个不耐烦声音,钟旭听出那是过去初中年级教师,现在的副校长王刚。
“我是高三年级李宁老师班上的钟旭,由于我前段时间旷课太多,所以来接受批评教育,并请校领导原谅我的错误,让我能继续在学校上学。”钟旭在门外,坦然承认着错误。
“进来。”王刚在里面高声应道。
钟旭推开门进去,只见副校长王刚身子躺在皮椅中,脚搭在桌子上,睡眼惺忪,显见刚才正在打瞌睡,见钟旭进去后身边还伴随着一个大人,身子微微动了一下,但眼光一扫,看清钟妈衣着打扮后,又恢复了原来姿势,脚仍搭着,没放下。
钟妈心脏不好,身体又弱,常年不大出门,不注重流行与品牌,此时亲自来为钟旭求情,临来前刻意的换了一套衣服,干净整洁,大方得体,但款式和质地,都与潮流离得太远,袖口和襟前,还微微打了两个补丁,一看就是个常年居家妇女,而且,家境不会太好。
钟妈进门,王刚那种不可一世的姿势不改,钟旭气不打一处来,眼珠一瞪,即刻就要发脾气,骂上几句,然后摔门离开。知子莫如母,钟妈赶忙上前,紧紧抓住钟旭的手,瞅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陪着笑脸上前。
见钟妈来到办公桌旁,王刚犹豫了一下,眼光一睨门外,似乎是担心让人看到不好,慢慢放下脚来。钟妈规规矩低着头,像个小学生一样,毕恭毕敬对王刚说道,“王校长,您好,我是钟旭的妈妈,我是带着他来向你承认错误的,你狠狠批评他一顿,再怎么骂都好,甚至打他一顿出出气也行,只是之后,还要请王校长你原谅他,让他能继续回学校上课。”
“我不可能打他,也不可能骂他,但是,由于他旷课时间太长,开除是一定的了,他再也不可能回我们学校上课了。”王刚斜斜倚在皮椅子中,面无表情,满嘴公事公办口气。
“还是要请王校长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知错就改,以后好好学习,不再缺课。”钟妈继续求情。
“不行,如果不严肃处理,以儆效尤,人人都向他学习,以后让我们怎么教育学生?”王刚口气毫无回寰余地。
“我们钟旭一直都是好学生,王校长啊,这是钟旭自上学以来,获得过的各种奖状,足足有上百张。请王校长看在这些奖状,看在他一向勤奋学习的份上,就原谅他这一次吧,他知道错了,下次他再也不敢了。”钟妈有些焦急了。
钟旭的冲动渐渐平息,面对厚厚一叠奖状,心里一阵纳闷,他所有的奖状,一直贴在老房子家中的客厅里,从幼儿园起就一张未落,那么多奖状,一直是钟爸钟妈的骄傲。没想到在老房子被强行拆毁,家中一些贵重物件,一样也没有抢出来情况下,父母第一件想到的事,竟然是搜集保护自己的奖状。钟旭看着那些大部分都有些破损,又用胶水红纸修补得整整齐齐奖状,心头一阵澎湃,喉头发哽,眼眶也红了。
“你不用再跟我罗嗦,钟旭的事经班主任李宁上报后,我和学校班子成员都下去深入了解过了,按理说以他的成绩,开除他都是给广大劳动人民群众面子,类似这种只会扯整个年级后腿的人,留在学校里有什么用?按我的意思,直接拿去废品收购处卖了,以他白吃了十六年饭养出来身体,说不定还可以卖个好价钱,挽回点经济损失。”王刚一拍桌子,吼道。
钟旭刚压下去的愤怒,又被王刚几句话点燃,火冒三丈,就要发作,但钟妈牢牢拉住他,又说道,“王校长,这件事,关系到小旭的前途命运,你不开恩让他返校读书,他的一生就全毁了,求求你,你就给他个机会吧,我给你下跪了。”
说着钟妈双膝一软,真要下跪,钟旭反手一把拉住她。怒目而视王刚,怒道,“你这模样,你说的这些话,还像个当老师的么,你有当老师的资格么?”
钟旭一句问话,恰恰戳中王副校长心头之痛,王刚在本校初中部任课时,教学质量并不理想,在数次教师考核中,都扮演了垫尾角色,就在学校找到他谈话,要与他解除聘用关系之际,他的舅舅从外地调来本市,担任本市市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王刚因此不仅没被解聘,还青云直上,直接被委任为副校长,虽然春风得意,但他的过往经历,成为了他的禁忌,绝对不愿被人提及。
因为有了这段历史,今天钟旭当面质疑王刚有没有做老师资格,正像是当着和尚骂秃驴,王刚像被踩到尾巴的猴子,跳了起来,气得声调都变了,“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刚才就应该听清楚了,我不想再重复一遍。”毕竟,敬老爱幼、尊师重道思想,在钟旭心中牢不可破,虽然看着王刚可恶,但忍了又忍,还是强自吞下了心头怒气,没有口出恶言,反唇相讥。转身拉起母亲的手,说道,“妈,咱们走,不用理他。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钟旭对母亲说的几句话,并非只是劝慰,而是有着他自己想法和道理,他想到了当年升启高中时,到自己家来拜访过那许多学校的校长们,钟旭相信,虽然事隔多年,但只要自己找上门去,毛遂自荐,显露出恢复记忆力后的考试能力,那些校长们一定不会将他拒之门外,反而会如获至宝。
钟妈失望的低下头,跟着钟旭往外走,她知道以今天的状况,再坚持下去,情形不会好转,反而会更糟,只有暂时回避,再另想办法解决。
看着他们母子二人不再央求,反而手拉着手就要出门,王刚已经来到唇边的无数难听话,被生生憋回肚中,无处发泄,转了几转,化做一股恶趣,暗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借机耍弄耍弄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也好平平胸口这股恶气,于是抱着居高临下,猫戏老鼠心理,叫住钟旭母子二人,问道,“钟旭同学,既然你执意的想回学位,那你敢和我打个赌么?赌赢了,我既往不咎,批准你回学校,而且不给你任何处分,赌输了,你就在认输后当天中午的午休时间,到学校操场立正站上两个小时,边立正边大声喊一万遍,我是一个坏学生。”
“拿什么来赌?”钟旭明白自已和一校之长相比,地位和力量都悬殊过大,却不甘示弱,问道。
“和你一个学生赌,当然是学习成绩。如果你在即将开始的这次期中考试中,能考到全年级第一名,就算你赢了,如果不能,就是输了。怎么样,你接受么?”王刚听过钟旭班主任李宁汇报,知道钟旭离开学校前,最后一次考试成绩,处于年级最末几名位置,暗想期中考试明天就开始,就算钟旭进步再大,再吃了啥灵丹妙药,成绩至多上升到年级中游,就可算是突飞猛进了,绝对不可能考到年级第一名。
正想到高兴处,却听钟旭说道,“好,我接受。”
“那好,我现在就通知李宁,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返校上课了。明天是星期二,也是全校期中考试开考日子,各科一考完后,如果你的成绩……,那就有点自知知明,各人到操场上立正喊过之后,立即卷起铺盖给老子滚蛋,别再来烦老子。”王刚气势汹汹嚷道。他觉得,这次打赌,只要钟旭接受,他就是百分之百的胜卷在握,今天给钟旭个机会,不过是要让钟旭再承受更多更大屈辱而已,所以话语间,撕下了全部的面具,一点情面,也不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