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好一段日子没有去秦家了,她不是没空,而是故意的。故意躲避,存心等待,等待自己种下的种子慢慢发芽。
白玫绸缪好一段日子,也让秦家变了很多,变成了另一种天地。
天,不在晴朗;人,不在健康;气,不在流动。
只有晃来晃去的人影,焦灼不安的心情。秦鹤鸣久病不愈,卧床不起,秦丽和穆郁芬日夜陪伴。
“妈,爸到底是怎么了。过完生日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下了就病到了?”
“我也不清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你爸接了几次手机后,就一病不起。”
“那么奇怪。妈,那你有没有接到。”
“没有。你爸接通手机后,便魂不守舍,我也觉得不对劲,问他,他什么也不说,晚上常常说梦话,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要不然就噩梦连天,从噩梦中惊醒。”
“真的那么奇怪。妈,你不觉的像鬼故事中的鬼复仇的精彩情节一样,而且还是冤鬼。”
“口没遮拦的胡说八道,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爸病到之前,经常语无伦次的自言自语。我看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妈,你想做福尔摩斯?”
“什么福尔摩斯?”
“大侦探。查案子。”
“你这丫头,一家人合合美美的,查什么案子。说话都不经大脑,以后嫁到施家,不能这样大大咧咧了,疯疯傻傻的。”
“谁说我以后不能大大咧咧了,疯疯傻傻的。”
“你快要出嫁了,还那么任性。真不知道孝武看中你什么。”
“这就叫**情,没有理由,没有借口,孝武爱上我便义无反顾。”
“害不害臊。”
“我说的是事实。”
“你和孝武的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什么婚礼?准备什么?”
“难道你忘了你爸在做寿宴那天和孝武父母都商量好了。”
“没有,我怎么可能忘记。”
“没有忘记,那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和孝武商量过了,婚礼推迟。”
“推迟。婚姻大事,你怎么把它当成儿戏。小丽,你太任性了,妈这次绝对不帮你。”
“妈,你听我解释。我和孝武订婚已经有两年了,孝武早就占据了我的心,我也想早点和孝武长相思守。可是现在,现在家里这样,爸病了,你一天天地憔悴下去,我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举行婚礼?”
“是啊,你爸这个样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康复。”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爸就算可以起床也未必可以参加婚礼。再说这个时候我怎么可以为了一已私欲,准备什么婚礼。”
“小丽,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有我,还有一鸣。孝武等了你很久了,早就该娶该嫁了。你爸的病没有大碍,也许明天就好了。孝武一家都是本份人家,怎么可以为了自己叫别人一等再等,况且你们婚礼的一切还没有准备,不如先准备一下,如果到了那天,你爸还没有好转,我们再作打算。”
“妈,我怎么可以这么做。”
“可以。”秦一鸣来到房内。“秦家还有我。姐,你不用操心。”他停了停:“以前我读书不好,害的爸妈为我操心,我现在大了,虽然读书还是不好,但我也应该尽点绵薄之力。”
“一鸣,你怎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下子懂事了。”秦丽半信半疑:“是不是真的。”
“天也晚了,你们都该睡了。”穆郁芬说:“小丽,婚礼的事一定要办。”
“可是我。”秦丽还在争取。
“没有可是,儿孙自有儿孙福,父母也有父母运。”穆郁芬说。
“姐,以后家里要成旅馆了。”秦一鸣说
“什么意思?”秦丽觉的奇怪。
“早上出去,晚上回来。”秦一鸣笑了笑。
“你就这样说你姐姐。”穆郁芬说:“别吵了,把你爸吵醒了,都去睡吧。”
房中只剩下穆郁芬陪着秦鹤鸣,如往常一样,直到天明。
这天,白玫来了,处心积虑地来到秦家。
“伯母。”白玫异常热心。
“你人来我已经很高兴了,为什么还那么客气,带了这么多东西。”
“我听秦丽说,伯父病了。我今天特意来探望的。”
“你好久没有来,家里都变了,小丽忙着婚事,你伯父又病了,一鸣又在念书,家里面只有我一个人,正好你来陪我聊天解闷。”
“伯父到底怎么了?”白玫一脸茫然。
“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前段时间,你伯父接了好几次莫名其妙的手机,便莫名其妙的病倒了。”
“有没有上医院?”
“查不出所以然了,医院也无能为力。医生说,没有任何症状,我们也没有办法。小丽说是中邪了,还说冤鬼缠身,你说小丽是不是鬼电影看多了。”
“我看秦丽是心急如焚,所以才会这样说。”白玫说:“伯父在哪?我想看看他。”
“他在卧室,你跟我来。”
白玫来到房中。四周布置的十分精致,装饰物品令人目不暇接,卧床的中央墙壁上挂着一幅写着‘禅’的画,左左右右,上上下下都有文人雅客的气息,唯独空气充满了药水味,床头柜上摆满了药品,完全像一个家庭病房。
秦鹤鸣躺在床上,像一具只有呼吸的尸体,双目干枯,病若佝偻。
几天之前生气勃勃,几天之后哀毁骨立,简直是寸木岑楼。
“伯父。”白玫轻轻叫了一声。
“谁。”他马上应了。
秦鹤鸣精神高度紧张,就连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觉察到了,“你到底是谁?”
“是我,白玫。”
“是白玫,房中有些暗,对不起,我没有看清你,有点紧张。”秦鹤鸣放松了下来。
“伯父,你的病怎么样了。所以特地来看一看。”白玫明知故问。
“别听小丽胡言乱语,我只是有些不舒服,何必大惊小怪。让你舟车劳顿,我们一家都过意不去。”秦鹤鸣说话有些困难,不像过去一气呵成,倒像气喘老牛。
显然,他病的不轻。
“还说不用大惊小怪的。”穆郁芬说,“我看应该是既惊又怪。”
“伯母,我为伯父买了一些补品,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
“你人到比什么都好。你伯父需要休息,一鸣要准备考大学,小丽为了婚事,早出晚归,我也不好打扰她。现在若大的房子里只有我一个闲人,闲得我发慌。本来还可以到单位走走,不过我和你伯父年纪差不多,早说该退了,干了几十年的工作,也累了,所以提前退休回家休息,可哪想到在家闲着比工作还累,家里现在又这样,我更加累。你也好久没有来了,今晚就不要走了,我们好好聊聊,我发现我和你真的很投缘。”
“伯母开口,我一定答应,可伯父。”白玫表现出关心。
“我没有事,你们去聊你们的,我多睡睡就行了。”秦鹤鸣说着说着便睡着了。
夜深人静,静如死水。
人们早已和衣休息。
白玫进入梦乡恐怕有不少时间了,秦鹤鸣不知是被骚扰电话弄倦了,还是白玫的补品起了作用,睡得死死的、沉沉的、似乎没有了知觉。
包缠着乌黑的夜色,避开了操劳、哀伤、烦恼、愁苦,显得温和美丽,连天上的繁星也都这样,显得温和美丽。
夜,更深了。深夜的天很黑很冷,虽然是八月开初,但不知为何,花草树木冷的做出了反应。花紧闭了张开过的自己,草蜷缩起纤弱的身躯、树木也让自己披上了一副坚硬的皮囊。
原本是炎热的季节却冷的出奇,风居然了冷的要四处躲藏,四处逃窜。家家户户窗门紧闭,但风依旧逃了进来,逃进人们的皮肤骨髓。
秦鹤鸣感到寒冷,因为风无情地窃取了他的温暖,吸去了他的热量,把秦鹤鸣变成自己的奴隶,鞭打着。
好久,秦鹤鸣被鞭打的有点朦朦胧胧,他觉的好冷,想用被褥包裹自己。可摸来摸去都摸不到温暖的被褥,只是冰凉的杂草淤泥。
秦鹤鸣狐疑了,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看了看四周,猛地惊醒了:什么地方?秦鹤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四周已不是清爽休闲的卧室,自己也并非躺在舒适柔软的卧床上,而眼前是处处荒冢的山野。四面八方的野风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就像妖魔鬼怪的恐怖叫声一样,让秦鹤鸣战战兢兢。
此时的他完全清醒了,再一次看了看四周。
看到的只是野草,听到的只是野风。
秦鹤鸣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四周还是那样。
但他还是有了新发现:一座旧坟。坟头上杂草丛生,虫蚁满处。奇怪的是旧坟上却有一块新碑,一行新字:晟淑琴之墓。
秦鹤鸣的汗一下子从体内窜了出来,四周的野风也变的像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
“晟淑琴之墓。不会的,我一定在做梦……”
“仪明。”远处一阵凄惨的喊叫声慢慢飘浮过来,仿似勾魂夺魄:“仪明,你来了。为什么现在才来。”
“谁?你是谁?”秦鹤鸣一身冷汗,四肢僵硬了。
“我在这。”声音从秦鹤鸣的后面传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是人是鬼?在黑夜中谁也不能分辨。
她脸上的斑斑血迹挡住了容貌,也许她根本就没有容貌。她身上的服饰、说话的语气无人可以猜想出她的年纪。
在月光的照射下,她活像一具僵尸。
“你、你、你……”秦鹤鸣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仪明,你以前能言善辩,为什么现在期期艾艾。”她一步一步逼近秦鹤鸣。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秦鹤鸣一点一点往后移。
“我是淑琴,你为什么要怕我?”
“不,你不是。淑琴已经死了,你不是。”
“难道我不可以是死去的淑琴吗?”
“你是鬼?不是,你是谁,为什么要吓我?”
“我是死去的淑琴,没有吓你。难道你忘了对我说过:我是淤泥,你是大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你真的是……”
“不错,我真的是。我真的是来报仇的。”
“你放过我,弃你而去,我也是出于无奈。”
“你现在是在求我,我也求过你,可你却置之不理。我在这里受尽煎熬,我自问怎么会放地你。”她拿出一把刀,刀尖锋利。夸张点说,可以算得上削铁如泥。
“淑琴,你放过我。我一直受到良心的遣责,我也很痛苦。”
“痛苦。无论你怎样痛苦,都会有妻子儿女陪伴着你,或许你在夜深人静,偶尔独处的时候想起我,那不叫痛苦,只是回忆。而我呢?生前孤独伶仃,死后却是孤魂野鬼。我的痛苦难道比你的少,我比你痛一百倍,苦一千倍。今天终于可以一笔勾销了。”
那女人举起了刀,手起刀落,刀落头削。
那锋利之刀,其实是把匕首,但在此时却像一杀凶猛的蟒蛇,吐着红蕊向秦鹤鸣袭来。千钧一发之际,突然狂风大起,风起云涌,把此时的一切送进了漆黑的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