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月亮升起来了。
但白天还没有结束,落日和月亮平分着天空,一半如火般燃烧着,一半如水般流动着。
霞光变在海,从打碎的宝瓶中沿着蓝色群峰的高巅往四下迸流,填充着每一条缝隙。
各种不同的色调彼此交织着,在西方融为一条巨大的彩虹――西下的白昼就在那里接连了逝去的亘古;而对面,月中的山峰浮游于蔚蓝的空中。
好久,孤星伴着月神,统治着半壁恬静的天空,一片清辉笼罩着她的王国,充满了安宁与祥和;另一片清辉欣赏着人间酒店中的传统、庄重、和谐、喜悦的宴会。
施孝武醒了,客人们也陆续到场。
宽阔的大厅中,人们西装革履、衣裙着身。
地面、桌面、墙面,一尘不染;水晶玻璃在上空迸射出淡晕的光芒;围桌而坐的宾客们熙熙攘攘谈天说地,笑声压倒了杂声。
一道道佳肴跳上了桌面:碧绿棕红叶,水晶玻璃丝,翡翠香片,荔枝跃龙门,锦绣前程……
“这菜不错,实惠又好吃。”围桌而坐的宾客们争先恐后,“多吃点。”
施孝武和秦丽开始忙碌了,敬完这桌,又去那桌。
喜酒入腹喜上梢,而施孝武却酒入愁肠愁更愁。
“孝武。”汤文德来到施孝武身边,“我看你有些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施孝武生怕汤文德发现蛛丝马迹。“是你不对劲吧。”
“早上你像死尸,在车上你闪烁其辞,刚到这你就酩酊大醉。现在呢,喝一口酒像吞一杯苦水,你到底怎么了?”汤文德只是发现了现象,没有发现真相。
“偶然和巧合吧了。”施孝武连忙搪塞。
“一连串的偶然?一连串的巧合?加上发生在婚礼这几天?孝武,秦丽现在不在,你不要撒谎,到底怎么回事?和我还玩猫鼠游戏。”汤文德拉着施孝武。
“没有怎么回事。早上我没有梳理自己,在车上有点累,到这里想喝酒,现在胃不舒服,酒又不能不喝。这种解释你满意吗。”施孝武挣扎着,准备离开去向宾客敬酒:“别拉着我,我还要去敬酒。”
“古里古怪的,不知你在搞什么?”汤文德此时四处张望:“白玫呢,怎么没有见到。”
“对,白玫呢?”施孝武此时才想起。从上车到现在,施孝武几乎没有忘记白玫。可现在恰恰找不到白玫。
“孝武,白玫是不是跟秦丽在一起?”汤文德担心白玫,担心又失去一次机会。
“我怎么会知道。”施孝武的手开始发抖,他害怕汤文德刚才的说词,更害怕他的预言:白玫一定和秦丽在一起。“谁知道她在哪里。”
“我想她就在附近,今天人这么多,加上你一来就醉了,谁会注意。”
“白玫和秦丽在一起做什么?”施孝武旁敲侧击。
“也许聊天吧。”
施孝武喃喃自语:聊天?聊什么?难道白玫会和秦丽坦白?坦白对朋友的不忠?
恳求!恳求秦丽把我让给她。
和秦丽一起分享……
施孝武不敢再想下去,更不敢胡思乱想。
施孝武感觉自己越来越热,手抖得也厉害,杯中的酒险些溅了出来。
“孝武,你怎么了?不舒服?”秦丽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边。
“秦丽!”施孝武更慌了,杯中的酒洒了出来,“没有什么。白玫呢?”
“是啊。”汤文德迫不急待。“怎么一直没有看见她,她和你在一起。”
“我就知道你最急,白玫昨晚打电话来,说不舒服来不了。”
“她怎么了?有没有上医院?要不要紧?我打个手机问问。”汤文德德迫不急待。
“你听我说完文德。她没有什么事,只是有些发烧,不过不能参加婚礼了,不能做我的伴娘。幸好,我有不少好姐妹,不然不知道找谁做伴娘了。”秦丽说,“你不用急,婚礼结束后,再去关心一下。”
“没事我就放心了。”汤文德松了一口气。
施孝武也松了一口气。
放松的同时,施孝武手机响了。
看着来电显示的施孝武又紧张起来。
“谁来的,不接吗?”秦丽催促着。
施孝武只好无奈地接通了手机。
“孝武,我是白玫。”声音柔和轻脆,但有些**,但依然像股暖流,流遍施孝武全身。
此时的施孝武,惊张、兴奋、说不出的快感在心中翻腾,他走到一旁,压低了声音并深情地说:“白玫,你病好些了吗?有什么事?有没有上医院?要不要紧?”
“是秦丽告诉你的。我根本没有病,只是不想做秦丽的伴娘,不愿面对你,不愿看着心爱的人和别人同宿同栖。”
“那你现在打电话又为了什么?”
“为了昨晚的继续。”
“不可能,昨晚你我差点犯错,差点跌入深渊,难道你还想重蹈覆辙?”施孝武急了。
“我从没有认为我错过,也不会跌入深渊。你也一样。”
施孝武没有说话,他不知说什么。好久,手机那头传来声音,“我爱你。”
听到这三个字,施孝武害怕的要命,“不要说了,我要挂了。”
“你听我说完再关机也不晚。我曾经反复地告诫自己,不要这样。你大婚已至,即将成为有妇之夫,我不可以这样。然而许许多多的借口根本改变不了我对你的一片真情,我阻止不了想见你的自己,你快来。如果你半小时不到,明天你看到的只是我的尸体。”
手机关了,不容施孝武喙口,生硬硬地。
施孝武用大的连周围都听不到,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叫到,“白玫,白玫。”可于事无补。
施孝武看看周围,想到此时的环境,又想起白玫柔和坚硬的话语,不知所措。
“孝武,刚才是谁?”秦丽问道。
“我的旧同学。他没有办法赶来,打电话来祝福。”
“那边有客人,我们过去敬酒吧。”秦丽说。
“好。秦丽,你先过去,我去下洗手间。”
施孝武来到洗手间,他根本没有需要,只是暂时的躲避;躲避自己,躲避婚宴,躲避选择。
面对镜子中的自己,施孝武难以做出决择。
无论是选择留下,还是选择离去对自己而言都是可怕的。
万般无奈中,施孝武只好将自己浸在水中,希望用水的洁净洗去烦恼,无奈和忧伤,可却事倍功半。
好久,施孝武抬起浸满水珠的头颅。
脸上一颗颗的水珠浑浊不清,洁净的水珠完全被他玷污了,整个面部在水的包围下,显得可怕,像被扭曲的物体。
施孝武不敢面对这一切:我怎么会这样,今天是我人生中不平凡的日子,我要摆脱,要心无杂念。他擦去了水珠,整理了服饰,强迫自己做一个崭新的新郎。
刚想离去的施孝武撞见了正进来的谭于,他急忙掩盖自己的情绪。
“你在这,外面正等着你敬酒。”谭于洗着手,“你看见白玫没有。”
施孝武才刚刚从白玫的影子中摆脱出来。谭于的提醒又让他进入影子的包围之中。
“本以为白玫是秦丽的伴娘,我还特意打扮了一下,想在白玫面前博个好印象。可惜没有见到白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孝武,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白玫出什么事了。”谭于问道。
“出事。”施孝武心中重复着谭于的担忧,脑中回想起刚才和白玫的通话。“明天你看到的只是我的尸体”。
施孝武的心猛烈颤抖,面部的肌肉不断抽搐,他没有胆量去想像水做的尤物变成冰冷的尸体后会是什么样。
“你和秦丽准备到哪去度蜜月。”谭于又说,“我还是觉得欧洲不错,人少清静。适合新婚燕尔。如果我能追到白玫,一定去欧洲。”
谭于的一番言语让施孝武有些按捺不住。
双腿在弹指之间有种冲刺的感觉,仿佛快速旋转的车轮一般,
他走出洗手间,看见门外热闹的场面和春风满面的秦丽,施孝武的双腿倏地减了速。如果走了,是件多么荒唐的事。以后如何自处;人留下,心飞走,又有什么意义。
白玫在手机中那柔和并可怕的声音让他又抬起双腿,而眼前的一切却使自己迈不开步子。
矛盾、无奈、痛苦又像往常一样交织起来,在施孝武的脑中乱窜。
头再一次作痛的他发现自己完完全全掉进无边的蜘蛛网,作为飞虫,逃离似乎是天方夜潭,而选择……施孝武来回踱步,思绪万千,一刻钟过去了。
“孝武,怎么不到大厅去。”谭于紧随其后,“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人生有几次好日子。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要把握住。”
谭于的这句要把握住,让施孝武下定了决心。
而那句‘明天你看到的只是我的尸体’更加让施孝武坚定了自己。
施孝武终于忍不住,谭于和白玫的话语耳边不断回响穿梭,那即将发生的可怕情景像电影胶片一张一张在他的脑中闪过。
施孝武完全不顾以后,冲出宴会。
消失在如海人群和茫茫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