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米瑾的房子里一日一日浑浑噩噩的度过。房子很久没有住过人,刚打开门迎面扑来了灰尘。我花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把这间房子整理得干干净净,我不知道会在这里呆上多久,也许直到他忘记我为止。
在这里呆的日子很平静,日子一天一天好像是不停的循环,每一天都和前一天没什么不同。巴黎很美,和中国完全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这里是地道的法国风情。还好米瑾和我一样不喜欢住在离市区太近的地方,那样太过喧闹,这间房子离市区的距离刚刚好,空闲的时间越来越多,于是我把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出神上面,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对面灰蓝色的楼顶,上面时常有几只鸽子停留。
这些日子,我记住了从这扇窗子看出去的时候每一段时间,每一种天气的样子。晴天的早晨,那扇窗子外面就像被包围在泛着光的露水下面,晶莹的可爱。中午时候,阳光很烈很刺眼,灰蓝色的屋顶看起来像是天蓝色,有时候外面的天空很蓝很蓝没有一朵云,有时候白白的云翳漂浮在空中。傍晚的时候这个天气已经看不到美丽的火烧云,只能看到太阳从另一边落下,那个地方的天空火红火红。夜晚的时候,这里经常是能看到星星的,我有时候看着满天的星星,不自觉地就笑了。
但是阴天的时候会更多,早晨灰蒙蒙的时候我就很不想起来,抱着被子到客厅的沙发上躺着,想着天什么时候才能晴,想着想着就回忆起来了那天叶枫生病,我在他家沙发上窝了一晚上的事情。
连带着想起来了最后的那一天,我离开的时候,叶枫疲惫的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打开门离开时候听到的那声真真切切的叹息。
每天上午就这么出神过去,下午就在离着不远的图书馆打发掉。里面英文的书籍不多,能找到的基本也都是发黄的书页,散发着陈旧的书墨香气。然后就想起了那天在高雄的图书馆,我在里面一条条的穿廊里漫无目的的闲逛,就遇到了在光和影下柔和的线条展开了明媚笑靥的你。
只是心里清楚,再也不会再这么遇到你,再也等不到你。
终究还是错失了,错失了,便再也不会回来。
我每天都在那里呆上一下午,直到夕阳西下五六点钟的时候才离开。法文我几乎不认识,跟人交谈也几乎不会,所以在这里没有任何跟人说话的机会。开始我每天准时出现又准时离开让管理员觉得疑惑,后来也就习惯了,这家图书馆比较偏僻人不多,由我一个人存在管理员似乎觉得有了同胞,尽管我是一个典型的中国人,她不能判断我会不会说法语,第一次过来跟我打招呼时拿英文,很友好地跟我说你好。我和善的笑笑,因为语言不通无法交流,我们直接的接触也只限于问候和离开时说一句再会。有时候下雨我也会坚持来,衣服鞋子湿了一片,她会倒一杯热水来给我暖手,然后我感激地说谢谢。她似乎不是英语很好的人,我们之间的交流也只限这些,但是这样就让我觉得很满足。在这样完全陌生的国度,一个离你那么远的,没有你的国度,还有人像你一样善良的跟我问好。瞧,我其实也挺幸福的。
我常常在这里翻找一些英文著的书,在这里看上一下午,然后借回家去继续看,日子就一天天的在发呆出神和阅读里度过。循环往复,一天一天的没有尽头。
到了这里以后我便换了手机卡,原来的想要扔掉,在那一刹那终究是不舍得,想了想还是收回手来,把它存放到一个小盒子里,放在床头抽屉的最里面。
很多事都想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现在想来恍若隔世。明明是有三四个月的接触,为什么就这么轻易地控制不住,送出了自己的感情。自己明明比谁都清楚,我应该怎样做。
那些和他的记忆,琴行外,图书馆,都会在时间里被渐渐忘记。没有什么是忘不掉的,再刻骨铭心都会随着时间变得平淡,那些我不敢信任不敢交付的感情,也总有一天会随着时间在洪流里流淌。
其实想想,现在的日子,和以前似乎也没有什么差别。
我没有你,我可以一个人过得很好,就像遇到你之前那样,人生一晃眼几十年也就这么过去了。
如果没有遇到过你,人生的几十年,就如同熬过一个漫长的夜晚一样。
你没有我,你会找到更适合你的女子,那个优秀的你,不应该被我耽误。你也不会陷入我因为家庭而牵扯出来的麻烦里面,你会过得很好。
你不应该为了我这样一个连父母都不希望出生的人……
心脏流过的血液温热,阳光透过窗子照的身上的血液渐渐温暖。心里有怅然若失的感觉。
当时不知道,原来这辈子,命运和他就这么交缠在一起。
换了手机卡的手机除了显示时间以外几乎就没有了用处,有时候睡不着觉拿起手机,看着手机里的一片空白便想起来当初忙的要死的时候,我把收到的强烈的工作压迫转化为尖牙利齿对着一通通电话咬牙切齿的样子。
法国和中国七个小时的时差,有时候一直到凌晨都睡不着,然后不自觉地就想着这个时候叶枫工作室是不是已经忙得团团转。
一整个冬天我都这么过来,每天都在重复这毫无意义的生活,想着这平淡的生活是不是也能冲淡我的记忆,让整个世界都渐渐平息。
中国大年三十的那天我在家里觉得异常的闷,下午一点,这个时候那边的春晚应该开始了吧。
我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出门走走,今天没有去图书馆,一个人在街上游荡,看到一辆出租车便拦了下来,上了车以后不知道该怎么说,支支吾吾半天还是用英语说了去市区,还好这个司机听得懂英语。
来到法国的这个决定,纠结了很久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其实不能交流当初觉得很好,再也不会有人想在台湾一样,随时有可能扎我一刀。可是每当需要做什么却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就在怀疑当初的这个决定——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像是在一个只有我的世界。安静的可怕。
不知道司机已经开到了什么地方,看到这条街道车流量很多,等会不至于拦不到车回家,于是就在这里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