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压笋斜出,岩悬花倒生;烧不尽的山花,终见枝蔓蕃昌。
程瑶已暗下决心,只要有得生,她就一直要生。她第二胎又生男孩,取名程天骏。这后她仍不断怀孕,几乎是一年多又生一个孩子。
第三胎,程瑶又生一男孩,取名程天骢。
第四胎,程瑶又生一男孩,取名程天骐。
第五胎,程瑶又生一男孩,取名程天骥。
从一九六二年春至一九六七年春几年间,程瑶一口气生了五胎,生了五个男丁,真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当年,政府在自然灾害大XX之后曾提倡节育,减少城镇人口,以减少粮食的消耗,但节育在农村就根本无法强制执行,人多好办事依然成风,这也就从客观上给予程瑶一口气生孩子的机会。文X开始后,政府瘫痪,许多规章政策皆废了武功,没有谁去过问农村农民生孩子的事情了!
当年程瑶在《程氏家族谱》上写了五个男孩的名字,果然生了五男。当年,要不是丈夫程齐兴阻止,让程瑶再写下去,说不定冥冥中她还可多生几个男儿。因为程瑶生性倔强,抱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心态,誓与世俗和命运挑战,生破肚皮,还是要生;程齐兴因祸得福,不再下农田,不再去外地当民工,加上迟婚,养精蓄锐,积蓄着旺盛的男性生命力,夫妻恩爱,鱼水相欢,才能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下来。
程瑶第四个男孩程天骐年出生时,已是「史无前例」的革命运动爆发的次年。
社会在此前已经历过许多政治运动,人间固有的人情、亲情、友情、爱情和伦理道德早已被冲击得体无完肤,再来一次政治X劫,人们又陷入更加动荡的历史时期。
革命运动爆发之初,五类份子即遭横祸。个別地区就曾发生过杀五类份子的恶性事件。幸好政府及时制止,坚决纠正。如果让这种惨绝人寰的法西斯行径蔓延开来,程瑶带着这一窝小雏,一个也难于幸免,只有坐以待毙。当时她的孩子,最大的才有四五岁。恐布阴影很快过去了,但到处仍不断发生武斗的血腥恐怖。程瑶一家大小提心吊胆过日子,在大队小队批斗五类份子时,程瑶程齐兴夫妇,一个已残废,一个身边大小一窝孩子,他们棱角早已被磨平,没有了锋芒,最多是在大小批斗会上参加陪斗,但终究他们还是安全度过。X劫对社会造成巨大的破坏和影响,主要在于城市,在机关单位,对于广大农村和广大农民的影响,相对地就比较小了。
不久形势的迅速发展,阶级斗争的矛头,已主要集中于机关干部和知识分子的头上,大抓走资派,大抓牛鬼蛇神。机关干部大批靠边站,蹲牛棚,进「五、七干校」;知识界,批斗反动学术权威,大拔「毒草」,许多知识分子遭殃。在农村,苟活的老地主、旧官绅及其子女已夹着尾巴做人多年,温顺如羔羊,他们对那些疯狂抢班夺权的造反派,已没有构成任何的威胁,他们和广大农村的老百姓一样,不参加任何团派,不争什么「正统」,不嚷什么「紧跟」,尽管提心吊胆、胆颤心惊,但这时对他们的批斗并没有明显升级,却相对地比较安全,能苟全性命。或者冥冥之中,又是得到程家祖宗的保佑,才避过此一刼……
程瑶好像是部生孩子机器,文X爆发后还要生,程瑶第五个儿子程天骥就是文X爆发后次年才出生。在生产队里,生产队长冯存根按照大队长伍立德的指示,每个社员家庭,大人小孩的口粮都依照规定标准发放,不能因为家庭中劳力少工分少而克扣口粮。程家各人口粮得到保证,程齐兴因公伤残,还得到公社、大队的些微伤残津贴,虽然不是很多,但却是别个家庭所没有的。这样,在客观上影响不了程天驹和弟弟天骏、天骢、天骐、天骥的成长,几个小家伙又有其很旺盛的生命力,爬泥沙,摔倒又爬起,健康成长,连个伤风感冒流鼻涕也比别家的小孩子来得少。
刘彩珍和萧少敏几个妒妇,虽然对程家妒恨难消,但也难售其奸,最多抓住程家生孩子多,在生产队里严重超支,不时辱骂他们无耻,是蛀虫光吃集体,在破坏社会主义。她们泼妇骂街,骂尽管骂,但提不出任何具体的政治内涵,伍立德、冯存根就根本不予理会;又因为生产队里的还有不少老幼多、劳力少的超支户,她们把矛头对着程家超支,并不得人心,反而招惹其他超支户的不满。由于程瑶在生产队里甚得人缘,不少邻里妯娌一直对程家大人小孩寄以很大的同情。
程齐兴程瑶两口子加上五个男孩子,居于林间陋室破屋,由于没有左邻右舍,倒真像一个独立的王国。文X在社会上搞得处处剑拔弩张,这里倒相对地祥和热闹,只听到林中鸟儿的聒噪叫声,程天驹五弟天骥的哭声和他的三弟天骢和四弟天骐的吵闹声,在这里组成一曲人和自然界互动交融的交响乐,文X的枪弹声和批斗的叱骂声,根本就没有传到此林中来,程瑶心中欣慰,她们程家这一隅,倒真像是世之桃源,尘嚣之避难所。
这陋屋里面,过去间开厅房的竹子箔,已全部收起来,两张床都靠到左右的墙边,屋中间平铺的竹子箔再加上一层禾草,上面再连铺二三张草席,晚上,程瑶和程齐兴夫妇分别睡到左右,几个孩子睡中间,倒像是大监仓里犯人一样鱼贯而眠。在门外傍晚起就烧一堆火驱蚊。
程瑶每天下田劳动前,天不亮她就起来,煮了一锅红薯粥,供全家大人小孩一天吃用。
最小的老五天骥,在母亲下田前饮一次奶再睡觉,中午母亲回来再饮奶,其余时间就饮粥水。大白天,门口凉棚同样铺草席连在一起,几个孩子在草席上玩,只有小天骥坐在木制的婴儿椅中。程齐兴坐在棚子最外面多次砍掉荆棘不断扩大的地方,侧面对着一群孩子,手在熟练地编箩筐。近年来,妻子下地后,程齐兴要负责照顾孩子,他能抽身出来编箩筐是越来越少了,只有妻子在家和孩子睡觉时,他才有机会抽出手来工作。
现在程天驹已五岁,天骏四岁,天骢也快满三岁,天骐也快满二岁,皆会走路了,只有天骥几个月大要坐在木制婴儿椅里,他饮饱米汤也自得其乐。此木制婴儿椅是在天驹出生七八个月腰板硬可直坐时,伍志奋制作送过来,此后几年,天驹几个弟弟承传着坐,一直传到现在的老五天骥。婴儿椅的木质已摸擦得油光发亮。
民间这种婴儿椅制作很精巧,约一尺多见方、高一尺多,横竖木方榫角制成,半腰是一块四五寸宽坐板,坐板中间有个寸把圆洞,方便婴儿大小便,当年婴孩没有人使用尿片。坐板前离地一二寸有一块脚板。面上有一块可打开外拉的面板,婴儿坐进去就将面板推到他胸前拦住,从外面闩定,这样,婴儿可保持坐的姿态,手脚可以活动。面板上还可放个小铃铃供孩子玩。
天驹很懂事生性,几兄弟由他来统率管理,让爸爸能抽出时间编箩筐。爸爸准备好的米汤装在奶瓶里由他来喂天骥,他还未满三岁时就懂得给弟弟喂米汤了。开饭时,也是由天驹给天骏、天骢、天骐每个人一个椰売制不会打破的椰売碗盛红薯粥,由各弟弟自己扒吃。尽管他们吃相不雅,有时面目嘴角、胸腹都有饭粒及汤渍,但他们吃饱了总是乐呵呵,又投入新一轮的玩耍。
炎夏时,几个孩子整天不着衣服,还要洗澡二三回。在厨房半边棚子前面地下安一块桌面大的木板,两桶水,是妈妈下田前准备好,洗澡时,也由天驹叫几个弟弟排好队,由他用椰瓢打水往每个人身上淋。换出来的衣服泡在木盆里,爸爸再清洗。
老二天骏、老三天骢有什么事情争拗时,也由大哥天驹来判断对错或调解,不准他们向爸爸投诉,影响爸爸工作;老四天骐、老五天骥要是哭闹,老二和老三要帮手去哄和安抚,几兄弟都要听五岁大哥天驹的话,天驹就是他们的当然领袖。
在一旁做事的爸爸程齐兴,只有天驹几兄弟出现纠纷或天骥哭得厉害,天驹排解不了时,爸爸才出面解决,抱抱天骥,安抚他睡觉。
当年农村的孩子是玩泥沙长大的,他们成长中根本没有用钱买来的什么玩具。
前几天,程天驹他们的冯少娟阿姨星期六从学校回来,为他们几兄弟用椰叶编了十个小蚱蜢,每人分得到二只,他们都高兴得不得了。用椰叶编小蚱蜢,这是冯少娟拿手的小手艺,是她在小学未毕业时在学校学到的技巧。程天驹几个月大后,冯少娟就编了许多个小蚱蜢来逗天驹玩。后来,天骏、天骢、天骐都玩过冯少娟阿姨编的小蚱蜢。
天驹在婴儿椅旁逗天骥玩。在草席上,天骏、天骢、天骐每个人都是左右手各持一只小蚱蜢,左手在飞,右手在赶,口中嘟嘟哼声,各自玩耍,自得其乐。
他们玩了一会,老三去逗老四,飞的小蚱蜢在追遂,在相撞,在打架,老二也加进去。
当他们玩得很高兴、好热闹时,老三把老四的小蚱蜢的翅膀撞破了,老二又把老三的小蚱蜢的触角撞断了。先是老四哭,接着老三也哭,老二却不知所措,拍拍老四的后背,希望他莫哭。这时,老大天驹站起来说:
「天骢、天骐!你们莫哭,哥哥两只,给你们一人一只做补偿。」
「你们要是玩坏了,我的也给你们一人一只。」老二天骏也站起来这样说,他要跟哥哥天驹看齐。
中午,妈妈从田里回来,天驹和三位会走路的弟弟一下拢过来,各自争着向妈妈说:
「妈妈!我好乖!」
妈妈在给天骥喂奶,天驹用毛巾为妈妈抹去面额上的汗珠,天骏拿把葵扇在后面为妈妈搧风。这时,爸爸已从厨房锅里为妈妈打来一大碗红薯粥,放在旁边的凳子上。
程齐兴和程瑶两口子四眼相投,会心地嘻嘻笑,无限甜蜜温馨……
程家幸存一个男丁程齐兴,家道沦落,人身残疾,要循正常的男婚女嫁途径,挽救北坡村程氏免于绝亡,是难于上青天;只有他的疏堂妹妹程瑶和他结合,才能挽狂澜于既倒,正应程瑶在梦中阿婆和大妈对她的启示,挽救程家不败之人就是程瑶,这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当年国家还没有认真推行计划生育,指导思想仍然是「人多好办事」,这就从客观上给予程瑶多生孩子的机会,完全是天意!
北坡村程家不但绝不了,一连生了五个男丁,伍立德、冯存根、伍志勤、伍志奋、江秀媚、伍大婶等,都为程齐兴程瑶兄妹感到高兴。生产队里的乡亲,啧啧称奇,惊叹程家到底风水好,不是不应验,而是时间未到。只有恨生个男丁传后也落空的刘彩珍和萧少敏,她们妯娌都生二个女孩,之后再没有生养。她们深深嫉妒,气得咬牙切齿,归怨自己肚皮不争气。她们老公对她们的感情也越来越淡薄了!
林边陋室有了新景象。至今有几个孩子,大的照料着小的,像一窝闹哄哄的猪仔和狗
仔,在地铺上翻滚和哄闹,一派的欢乐!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正是:
有男有女运臻来,紫气熏风花竞开;
俊彦英才应卦象,鸳鸯比翼上瑶台。(灰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