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后,田秀梅在识字班参加文娱宣传活动,宣传过新「婚姻法」,知道现在推行自由恋爱,过去的包办婚姻只要夫妻感情不好,任何一方都可以提出离婚。
田秀梅对自己的婚姻、对丈夫冯存根一直不满意,对女儿小娟也缺乏母爱,一直在盘算着,她不会和冯存根终生厮守,最后一定会离婚收场。田秀梅早已打算离婚,所以解放后参加社会活动,除了想向上爬当干部,就是放纵自己去找野男人。
田秀梅现在找到还没有老婆的林青,达到目的,但她还不打算马上和冯存根离婚,去和林青结婚。她还算聪明,她要和冯存根离婚,就必须选对自己最有利的时机,目前就不是好时机。一个女子要和丈夫离婚,首先就要有一个条件优越的娘家,不然离婚后连吃饭睡觉的地方都没有。田秀梅自己连娘家都没有,有冯存根她才有食宿的地方。解放了,人人平等,东家再不能威廹自家的雇工,田秀梅是冯存根老婆,即使她在程家没有做多少家务,程家也无法将她赶走,因为政府不可能让东家这样做。
田秀梅盘算,她必须好好地运筹,紧紧靠拢杨雄和严淑华,一步步挤入干部的行列,当了干部就可以得到政府生活的津贴。目前,她必须软硬兼施,控制住冯存根,让她有更多的行动自由,而不受到冯存根的干涉。冯存根死心塌地为程家,而张氏黄氏又怕事,不敢得罪乡政府和干部,这就给她田秀梅控制冯存根提供了良好的条件。即使她红杏出墙,东窗事发,冯存根如果没有得到两位夫人的支持,他就不敢吭声,不敢大闹,只会心甘情愿地戴「绿帽」,这才是田秀梅要求的最好的后果。
目前,即使田秀梅想和林青结婚也不可能,因为林青思想在犹豫。经过防风林一役后,林青为自己一时冲动感到后悔,心理上充满罪恶感。田秀梅是有夫之妇,通奸会破坏贫雇农冯存根的家庭幸福;他林青一心一意为革命,不能因此影响他今后的提干和前途。此后多天,林青一直都有意迥避田秀梅,不愿和她单独相处,但也保持含默,没有对杨雄乡长说一句有关田秀梅之话,好像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过。
田秀梅自然明白,在任何公开场所,特别是在杨雄乡长或其他村长、干部面前,她必须收敛锋芒,学会正正经经的办事作风。她心想,假以时日,她一定有办法和本事将林青据为己有。林青是初哥,因紧张而早泄,因顾虑而回避,她必须耐心开导稳住他,用色诱和媚功攫住他,用花巧性技消除他的紧张和心理障碍,那时自然会事半功倍,盘满钵满。田秀梅非常自信,她想得到的男人,一定是逃不掉的。她现在采取欲擒故纵的策略,她假装斯文,让林青忍不住时主动落入她的怀抱。
田秀梅依然跟林青去各自然村对民兵查岗巡察,但她却表现得规矩,除了言语和眼神的挑诱,她不再动手动脚。她明白,林青不是道学先生,更不是不吃腥之猫,而是对男女情欲事缺乏经验,思想上顾虑重重,才不敢进一步行动。田秀梅反复信誓旦旦地说,冯存根政治觉悟低,为革命她一定要和他离婚,之后嫁给林青,并肩为革命事业奋斗终生。田秀梅的话,渐渐也说动了林青的心。
有一晚,巡察几个自然村到东头村时,又有毛毛细雨,田秀梅笑对林青说:
「青哥!到东头村,你不请我到你家坐一会吗?」
林青把田秀梅带回家去。林母已就寝,林青把她带入自己房间。果然不出田秀梅所料,林青已按捺不住,一进房,他就急不容缓疯狂地拥抱田秀梅,双双倒在床上……
田秀梅从参加识字班和乡村的文娱宣传活动,接着又参加民兵训练和巡逻,她往往是一早就出去,许多时间都在外面跑,她在搞什么,莫说张氏和黄氏夫人,就是连她丈夫冯存根也不知道。田秀梅的变化,在程家是一件意想不到的大事,也在默默地冲击着程家各人的心窝。田秀梅无形中成为各人心中一支刺。
田秀梅不分日夜都在外面混,张氏和黄氏夫人不是不想过,但她们无法阻止。她们也知道冯存根心中不满,有许多话又不敢说出来,而是默默地把许多应该田秀梅做的家务,自己起早摸黑悄悄地做了。田秀梅一切都是得到杨雄乡长的支持,严淑华回来时,还大赞田秀梅是妇女中的好榜样。田秀梅经常对外参加各种活动,无法如常为程家做家务,张氏也不敢因为此而得罪干部和乡政府。
张氏什么都不说,但黄氏知道婆婆心中很不好过,她就自动担负起做田秀梅进门前的一切家务,冯存根过意不去,就舍身去帮黄氏夫人的忙。
现在的田秀梅,早上她起来吃丈夫做好的早餐就出去,中午回来,吃的是黄氏做的午餐。因为冯存根在下田,黄氏为程家老少四人做饭,自然也要为冯存根一家做饭,不能把田秀梅剔除于外。晚饭做饭时同样经常见不到田秀梅的影子,晚饭多数也是由黄氏来做。田秀梅经常半夜三更才回来,黄氏还要给她留下晚餐饭菜,她什么时候从外面回来,她自己热过来吃。已二岁多大的小娟,会走会玩,天一亮就起床,跟爸爸吃过早餐后,她自己就跑到后进大厅来玩。黄氏多次对婆婆嘀咕:
「她哪里像是程家的长工?主人还要照顾她的生活,还要跟她看管孩子。」
「现在解放了,人人讲平等,我们做得来就自己做吧!」张氏老夫人,慈祥宽容,看问题也透彻些。「存根一直都在老老实实做事,程家内外都靠他,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们就忍忍吧!何况,前院尽是干部、各村乡亲出出入入,我们不能给人家说闲话。」
「那就辛苦了冯存根。」黄氏不禁叹气。
冯存根始终忠于职守,忠于程家,依然一早起来挑水做一家人早饭,他吃罢早饭就下田干活,或为程家处理内外事务。许多田秀梅应该做而没有做之家务,冯存根都在下田前或回来后,默默地帮助黄氏夫人去做。冯存根心中极大痛苦,但他不敢说出来。
田秀梅在家,吃饭睡觉时总免不了要和丈夫见面,许多时,两人面左左,互不理睬;有时冯存根忍不住,就出声责备田秀梅不守妇道,出头露面卖弄风骚,和男人在外面挨更熬夜,不顾廉耻。对丈夫的责备,田秀梅常不理会,她噘噘嘴儿,对冯存根翻白眼,嗤之以鼻。冯存根说多了,惹火了田秀梅,她就会瞪眼睛,叉着腰,大声和冯存根吵闹,她辩称,程家前院当乡政府,但还是程家大院的地方,她在程家前院做清洁,也是为程家做工;她又大骂丈夫思想落后,并警告他,如果再拉后腿,就向杨乡长告他的状。往往田秀梅一大声,冯存根就只好闭口,忍气吞声。
冯存根知道,现在他和田秀梅已争吵不得,前院住着杨乡长和小李,后院住着东家一家老少,他们如大声吵吵闹闹,就会造成很大的影响。因此,好长一段时间里,冯存根已窝着一肚子气,只有暗中唉声叹气。他们夫妻同床异梦,互不理睬,几个月下来,连一次温存亲热也没有进行过;后来,田秀梅多数回来太夜了,她就自己睡到隔壁厢房,根本不理会丈夫和女儿。
这一天,杨雄乡长和小李都到锦溪镇区政府开会去了。田秀梅此晚也回来较早,她进门来,冯存根和小娟正在吃饭,他不理她,连瞄都不瞄她一眼。田秀梅手拿着从庭院收回晒干的衣服,指着小娟恶狠狠地骂:
「小杂种,光会吃会拉,衣服晒干了也不会收回来。」
小娟只得二三岁,田秀梅在指桑骂槐。这回冯存根可火了,大声责骂田秀梅:
「你一天到晚也不知颠到哪里去,你干什么来了,连饭都要东家娘做给你吃。你还有良心吗?你才真正是个光吃光拉而不做事的人。」
「东家!东家!你只知道有东家。」田秀梅说得理直气壮,「我在程家已服侍她们几年,她们服侍回头也应该。杨同志说过了,现在新社会,人人平等。」
「新社会,人也要吃饭,要吃饭就得做工。」
「革命有分工,只有像你这种没出息的废物,才一辈子扛锄头。」田秀梅一边吃饭,一边对丈夫冷嘲热讽。
冯存根黑着脸,忍住气,三扒两扒吃完饭,小娟也早已吃饱坐在床沿。冯存根把他和小娟的碗拿去洗,并随手把房门关上,看来他准备和田秀梅大吵一场。
田秀梅吃完饭,她不叫冯存根收拾碗筷,又叫小娟:
「小娟!拿碗去洗。」
「小娟!不理她。她吃饭不洗碗,就拿去给狗舔。」
小娟看看父亲,坐着不动。田秀梅一下火了,她一手把小娟拉下地,一巴掌就打在小娟脸上,小娟「哇」一声哭,跑过去紧紧抱着爸爸的大腿不放。冯存根再也忍不住,赶前一步,就重重地掴了田秀梅两巴掌。田秀梅不甘示弱,动手去抓冯存根,又哭又闹,恶狠狠地说:
「你打我?明天杨乡长回来,我一定要告你坐牢。」
「你告我也告,我要跟你离婚。」冯存根气得火冒金睛,浑身发抖。
「离婚?」田秀梅嗤一声冷笑地说,「离不离婚由老娘决定,由不得你。我现在是干部,是民兵队长,你能动我一根毫毛吗?」
「你……」
「你不服气吗?」田秀梅盯着冯存根奸笑,「你就安坐家中戴你的『缘帽』好了。」
冯存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抱着小娟坐在那里发楞;田秀梅满面不屑,径自去洗澡换衣,之后背上步枪,威风凛凛,头也不回又出门去。
这一晚,田秀梅去东头村找林青,在几个自然村转一圈,回到林青家,林母早已睡着,田秀梅又在林青房中过夜。林青已经克服了过去的罪恶感,积极支持新婚姻法,支持田秀梅向旧婚姻的挑战,受田秀梅的误导,认为他和田秀梅的奸情,是男女青年自由恋爱的正当行为。时机成熟,田秀梅就会宣布和冯存根离婚,那时,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田秀梅结婚。
田秀梅借着社会新潮流,大讲妇女解放和男女平等,挟持杨雄、讨好严淑华,她已初步实现冲出北坡村的迷梦。她还想大显身手,不但在北坡乡、还要在锦溪镇大出风头,那时她的名望很可能比过去的张伯强、现在的杨雄和严淑华还显赫。田秀梅的梦想会实现吗?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正是:
刁妇随潮往上爬,背夫叛主暴心邪;
贪图高就齐名利,他日横行甚蠍蛇。(麻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