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少华微微一愣,马上明白了什么,一把拖开挡住自己的椅子,拔步追了上去。
外面依然下着不紧不慢的雨。徐丽娜已经站在街中间拦下了一辆的士,正要开车门进去。齐少华从后面紧跑两步一把抓住她一条胳膊,向的士司机摆了摆手让他走,司机朝她瞪起眼睛嘟囔了一句,开车走了。
齐少华一手揽住徐丽娜的肩头,不由分说将她推到路边,感觉得到她身躯微颤,似在全身发抖。想到她和自己在码头的时候就已经被雨水淋湿,因为那个海关官员的纠缠,根本忘了这茬。自己身强力壮倒没有什么,可表嫂这么柔柔弱弱的身体强撑了这么半天,怪不得全身发抖。当下也顾不上和她多说,马上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然后伸手拦下一辆的士,开开车后门将她强拉硬拽拖进车里。
司机从前面回过头来,诧异的看着这一男一女两个外国人,问他们去哪里。
徐丽娜显得有些惶惶忽忽,呆呆的由着齐少华摆布,一声不响。齐少华无法和司机说清楚自己要去的地方,试探着用花国话说了句“万国大酒店”,马国司机居然能听得懂,重复了一句“万国”,见齐少华点头,便将车一气开到了这家宾馆门口。
齐少华手里拉着徐丽娜,顾不上多看一眼这家宾馆的建筑格局,径自进了客厅。
前台的一位花国籍小姐迎了上来,看出是两个花国人,便用花国话问他们是不是要开房间。齐少华对她扬了一下手中的钥匙,说了句“二零六”,小姐点头说:“知道,先生请跟我来。”径自把他们带到了二楼的房间。看着小姐要走,齐少华又叫住她问道:“这楼上还有空房吗?”
小姐说:“差不多都空着。”
齐少华让她开一下对面房间的门,说自己要住那里。小姐答应了一声下楼去拿钥匙。
齐少华把表嫂推到靠窗的沙发上坐下,从橱柜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打开递给他。只见徐丽娜机械的接了过去,拿在手里看了一眼,便放到茶几上面,忽然双手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齐少华坐在床沿上看着她哭,想说几句安慰她的话,见她根本不理会这茬,只哭得肩头不停地颤动,齐少华使劲搓着双手大感为难之际,忽听前台小姐轻轻敲门。自己正想去开门,却见表嫂忽地站了起来,快步走进卫生间里,顺手将房门拉开。
小姐只是在门口向里面打了个招呼,告诉他们对面的门已经打开,钥匙就在门上,说完便下楼去了。
齐少华对表嫂遇到的事情隐约有所感觉,却又不甚分明,唯恐她受到什么严重打击后赌气任性,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心里十分焦急。见她在卫生间里半天也不出来,便硬着头皮走到卫生间门前低声叫了两声“表嫂”,却仍然听不见回答。只好在门上敲了两下,说道:“你没事吗?你要再不吭气我可进去了。”一连喊了两遍,声音也越来越高,却仍然听不到回答。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动静,卫生间里声息俱无,当下心里一急,推开门向里看去。
徐丽娜背对着洗脸盆的镜子,倚靠在洗脸台前,已经停止了哭泣,正对着横在眼前的浴帘发呆。见到齐少华推开卫生间的门,抬头看了他一眼,嘶哑着嗓音说了句:“我没事儿,心里有点不舒服……”
齐少华站在门口对她说:“我没有想到,你怎么会是这么脆弱……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希望你能告诉我,我会和你一起面对……你出来好吗?你自己就这样在里面,我怎么办呢?……出来吧,行吗?”
徐丽娜抬头看他一眼,微微扭动了一下身子,垂下眼帘说:
“你干嘛老不放心我呢?是徐丽娜值得你挂心,还是你挂心你的表嫂?”
说着话抬起一张泪光闪闪的俏脸,专诚地望着齐少华,等待他的答复。
齐少华见到一向矜持庄重的表嫂此时一双眼睛流露出迷惘而胆怯的眼神,好像在等待着自己宣布与她的命运攸关的大事,那种杂糅了忧虑、犹疑、惧怯、期望的眼神,令自己心头震颤;想到她平时对自己的种种关切、体贴,不由得心里涌起一阵热潮,当下毫不犹豫的回答她说:
“我没法不关心你,无论你是不是我的表嫂。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人……我真的心痛你这个样子……”
徐丽娜用一双犹疑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见到齐少华因为憋出这么一番动情的话来而面红过耳,扭捏着走了出来,推了一下他的胳膊,到沙发上静静地坐了下来。
齐少华见她平静下来,便试探着问了她一句: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点也不告诉我吗?”
徐丽娜垂着头想了一下,眼光里带着深深的恨意,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我不想说这些让人恶心的事,别逼我好吗?……我也没脸说……”
齐少华无声的叹了口气,想不出该说点什么安慰她。
徐丽娜忽然抬起头来,眼睛里光芒大增,一眨不眨的盯在齐少华脸上,吞吞吐吐的说道:
“别人怎么看我,我可以不在乎,反正我是不值钱的贱货……我真的放不下你,你要是……你……要是也这样看我,我再活下去还值不值呢……”说着话用两手把脸一捂,说:“我反正是不要脸了……你笑话我看不起我都行,我不能不告诉你……我喜欢你少华,我觉得自己今后活下去都是因为有你……我知道自己这样很不应该,可我死的心都有,还要什么脸……你不要烦,我说完了就走!”
徐丽娜像是完成了一件艰巨的事情一样长舒了口气,一把抓起自己的小皮包,从沙发上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齐少华忽然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不等她走到门口,跟上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徐丽娜像吃了一惊般的回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
齐少华见她眼光渐渐散乱,神情痴迷而热切地等待着自己的下一步表示,忽然心头一震,狠下心将眼光从她脸上移开,口气生硬的叫了一声“表嫂”。
徐丽娜向他凄然一笑,轻轻点一点头,不再和他多说什么,迅速拉开房门走出他的房间。
看着她为自己掩上房门,齐少华直挺挺地摔在床上,往脑袋上狠狠捶了两拳,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眼前金星乱冒,尚在断断续续的头痛遽然加重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