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似乎很冷,江面上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层,很多轮船已经被搁浅在岸边,甚至有几个船员悠闲的在江面上凿洞,然后将渔网续下去,等着渔网有异动之时,将渔网用力拉上来,只见肥美的江城特有的雪兰鱼鲜活的蹦跳在冰面上。
李芬将一杯暖茶递给郑中天,
“这些船已经搁浅了一段日子了,看来大家都要改行做渔夫了。”
郑中天风轻云淡的喝了一口茶,
“这到是个办法。”
李芬拧着好看的眉毛,
“跟你说真的呢,有些船员都开始辞职了呢。其中不乏那些老手和有经验者,如果来年开春,冰层化了,到时候我们势必要出海的,没了这些人我们恐怕很难顺利的返航。”
郑中天将茶杯放在一边,然后拿起李芬的手温柔的搓着,
“我说的也是真的,今年的天气有些异常,但是雪兰鱼的收成好像不错,仔细算算,如果我们多捕些雪兰鱼拿到市面上去卖,我觉得至少出海的本钱是保住了。至于那些船员,咱们就好吃好喝的供着,然后给他们保障基本的生活,我相信他们会理解我们的苦衷,凡是有良心者又怎么会辞职呢?至于那些有想法的人,我也会拿出一部分资金来支持他们,毕竟他们将青春都奉献给了船队,总的善终吧。这样以来,咱们的船队还能得到好名声,想必有志之士也会慕名而来,到时候我们何来缺人手之说呢?”
李芬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在郑中天的怀里,
“到底是你想的比较周到。”
郑中天握着李芬骨感的肩头,他的眼神忽然暗淡下来,
“最近小春有没有来找你?”
李芬立刻警觉的抬起头,她有些怒气的看着郑中天,
“你什么意思啊,他来找我也不过是生意场上的事情。”
“我知道,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打开他的心结,年纪也不小了,该娶妻生子了,总是这么单着混的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这不是替他着急吗?我说他两句,他倒是顶我十句,我看你说的话他多多少少能听进去的。”
李芬的表情柔软下来,其实她知道顾小春的心结,她也曾多次提点他,可是他就是给你装傻充愣,李芬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没有和郑中天相遇,也许会真的选择顾小春。可是缘分就是这样的纠结,上天让她早一步遇上了郑中天,她爱的一发不可收拾,即使面前站着再好的人选,她也会断然拒绝的,如今她心若磐石坚不可移。她知道顾小春也有自己的执拗,不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有所改变。
李芬将郑中天的意思传达了下去,船员们感恩戴德,非要留下郑中天吃饭。郑中天觉得此时如果再推脱一则显得太矫情,二则显得摆架子,于是大大方方的和船员们坐在一起吃饭。
这些船员有的是李家的老船员,有的是聂家的船员,大家以前是仇敌,而今却一起共事,一起效忠于郑氏船队,他们感慨万千。
“真是造化弄人啊,上一次我们几个见面还是剑拔弩张,如今却其乐融融,这种场面谁也没有想过。”一个黑黝黝的船员笑吟吟的咧着一口的白牙。
“这些功劳都是郑会长的啊,郑会长就是我们的大恩人,今天我们好好的敬郑会长一杯。”
船员们纷纷起哄。
郑中天连忙起身,
“大家那是抬举我了,我郑中天能有今天离不开大家的鼓励和支持,但是我的酒量有限,如果你们一个个敬我,估计我今天就走不了了,不如我们举杯一起为船队的兴旺发达干杯。”
船员们齐刷刷的将手中的海口大碗举过头顶,杯碗相碰,美酒相击,芳香四溢。
其实郑中天很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他们往往生活在社会的最低层,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孤身一人漂泊在外卖力气,但是这些人骨子里透着一种真实、淳朴和善良,他们不懂斯文,喝酒的时候喜欢用海口大碗,倒的满满的,然后喝的时候,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打湿了胸口的衣襟,浑身都透着酒香。他们却知道感恩图报,尽管自己做的只是力所能及的事情,却被这些人深深的记在胸怀,甚至什么事情都想着自己,这些人逢年过节回家的时候总会把自己家的土特产捎带给自己,东西虽然不值钱,可是情谊却值千金。
这种高粱酒酒劲特别大,容易上头,郑中天在车上昏昏欲睡,李芬一边开车一边嗔怪道,
“你怎么这么实心眼啊,他们给你倒酒你就喝啊。这些人也真是的,不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吗?”
郑中天睁开朦胧的双眼微笑道,
“酒逢知己千杯少啊,这些虽然是乡野汉子,可是这些人重情重义,我就喜欢和这种人喝酒。”
道路凹凸不平,郑中天经过颠簸,酒已经醒了大半,他打开窗口本想透口气,却从外视镜里看到几辆紧紧相随的车子,他心里大呼不妙,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对方既然能够将自己的路线摸的这么清楚,那么一定是本地人,仔细一想也就只有张家浜的人会和他结仇。
李芬看了一眼面色有些异常的郑中天,
“怎么了?”
“你开车技术怎么样?”
“别说开车了,飞机坦克都不成问题。”
“好,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尽你的全力,能开多快就开多快。”
郑中天稳稳地系好安全带,李芬见他表情凝重,心中便知有大事要发生,于是她加速行驶,但是后面的车辆依旧穷追不舍,当他们的车子驶过山路十八弯的时候却被一三辆黑色的轿车堵得死死的,李芬暗叫不好,郑中天明白对方这是做足了准备,他索性镇定下来。
只见车上下来几个彪形大汉,都带着墨黑眼镜,郑中天本身就有点头重脚轻,他索性放弃反抗,规规矩矩的跟着黑衣人来到了一座山脚别墅。
黑衣人对他们虽然冷酷,但也不敢造次,严密的监视着他们。
李芬靠着郑中天压低了声音,
“中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郑中天贴着她的耳边说道,
“我想我们摊上大事了,你害怕吗?”
李芬嫣然一笑,宛若玫瑰的妖艳,
“能够再次和你同生共死,我觉得很幸运。”
“啪啪啪!”鼓掌的声音响起,张立申走了出来,
“我都要感动死了,多么伟大的爱情,多么忠贞的感情,不过一会你们就要去地下做一对鬼鸳鸯了,不妨把该说的情话都说了。”
郑中天看到张立申的那刻,眼睛里竟然没有丝毫的惊讶,他反而淡淡一笑,
“真是让张老见笑了。其实张老如果想请我喝茶,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我吓到我的女人的。”
李芬配合的往郑中天的怀里钻了转。
张立申气的眉毛飞起,
“老子今天请你来可不是喝茶的,老子是想要你的命!”
张立申一脚踹在郑中天的胸口,郑中天猝不及防既然飞弹在墙上,他的头脑嗡嗡只响,嘴角上也流出了血迹,李芬大呼一声,正要跑过去却被黑衣人扯住了手脚不能动弹。
“怎么样?被人踹的滋味很好受吧?告诉你老子别你更难受。想当年老子孤身一人来到江城,从一个扛大包的工人开始做起,一步一步的坐到叱咤风云的江城会长位置,老子容易吗?那是老子一把汗一把血换来的。结果呢?你小子一来就轻而易举的取得了老子的位置,老子不服!你丫的赶快给我起来,现在老子倒要看看你丫的有什么本事能赢得了老子。”
张立申慢慢逼近,郑中天靠着墙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他忽然清醒了许多,他用手将嘴角的血迹擦去,然后诡异一笑,等着张立申靠近的时候,他虚晃一下,然后抓住张立申的一只臂膀反扭在身后,疼的张立申大汗淋漓,但是依旧没有求饶。
郑中天心中冷哼,看来还是条汉子。
此时那几个彪形大汉怒喊道,
“你赶快放了他,否则我就把这个女人掐死。”
郑中天的语气充满不屑,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张立申疼的哼唧了一声,
“张立申,原本以为你是条汉子,没想到就是个孬种。”
张立申岂容他这样污蔑自己,于是他忍着疼痛嘶喊道,
“你丫的才是孬种,借着你岳父的肩膀往上爬,然后又搭这个女人借着李家的势力上位。”
“哼!你若不是孬种,为什么用女人做要挟?你若是男人就把她放了,男人之间的事情男人自己解决,别动不动就牵扯女人。”
张立申艰难的抬起头怒视保镖,
“把她给放了,听到没有。”
那几个大汉只好松开了李芬,李芬并不想走,但是她看到郑中天笃定的眼神时便乖乖的走了出去,临走时她对郑中天用口型说了一句话“你若死了,我绝不苟活。”
郑中天眼睛有些湿润,他何其有幸被这样的女子爱。
张立申实在痛的忍不住了,
“你的女人我放走了,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
郑中天刚将张立申放开,张立申便抄起身边的棍子劈头盖脸的朝着郑中天打去,郑中天只得用胳膊肘抵挡,然后他死死的抓住棍子稍,借势用棍子将张立申的脖子勒住,因为张立申下令其他人不必插手,那些保镖只得干急眼。
“张老,我们这样打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我们来个痛快的怎么样?”
勒的张立申脸红脖子粗,呼吸都变得艰难,说话断断续续,
“怎……怎么个……比法。”
郑中天诡异的笑着,他的语气很随意,仿佛在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我知道你身上有枪,我们不妨一人一把枪,然后同时向对方开枪,谁早日见了阎王谁就自认倒霉,怎么样?”
张立申自觉地不能输了气势,于是嘶哑着说,
“好。”
张立申拿出了两把枪,
“你先挑一把,省的说我欺负了你。”
郑中天抬了抬眼皮,
“这两把我真要好好的查一遍,万一我挑到没子弹的一支,岂不是做了冤魂?”
张立申不屑的将头转向了一边,待郑中天检查完,两人拉开距离,开始将枪口对准对方。
张立申的脸上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死死的盯着郑中天,他就不相信这个有妻有儿在江城叱咤风云的人对死亡竟然无所畏惧。往往人爬的位置越高走的越远,拥有的越多,往往最不想死,这是为什么秦始皇会派徐福不远千里去寻长生不老之药。
但是郑中天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的异样,张立申有些不淡定了,他紧了紧握抢的手。
郑中天敏锐的观察到了这一点,然后他决定加一把火,
“张老,我数完三个数我们就一起射击。”
郑中天说一的时候,张立申的手指抖了一下,郑中天数二的时候,张立申忍不住擦了擦汗,当然了还没等到郑中天数三,张立申便高声叫道,
“郑兄弟,我输了。”
郑中天的嘴角上扬,他展开一个酣畅淋漓的微笑,
“比赛还没开始呢,您老怎么就急着认输了?”
张立申有些挫败的瘫坐在沙发上,气喘吁吁,
“就凭你这个气场,老朽也输定了。”
郑中天爆出了爽朗的笑声,张立申越发的惭愧。
“其实张老请起来不过是出口恶气,刚进来您就踹了我一脚,这口恶气可是出了?”
张立申闭上眼睛一言不发,他越发的苍老。果然是岁月不饶人呐。今天他本来就没想要郑中天的命,只是想给郑中天一个教训,然后让他颜面扫地无法在江城待下去。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个认输的人竟然是自己。当他握住手枪的那一刻,他想到的是相濡以沫的老婆,英姿勃发的儿子还有乖巧可爱的女儿,并且再过一个月女儿就要顺利生产了,他马上就要做外公了。他不能死,他有偌大的家业,他有花不完的财富,还有那素未谋面的小外孙。他突然发现他对这个世界所留恋的太多太多。
“其实我知道张老的心病,你不过是气我抢了你在江城龙头老大的位置。我做会长的时候看过了张老经手的账目,不得不承认张老确实有些手段让我心服口服。”
“你这是讽刺我呢?现在你可以走了。”
郑中天继续说道,
“其实我并不想赶尽杀绝,不知道如果我让您做江城商务会顾问您会不会答应?”
张立申愣了愣,这小子的脑子是不是发烧了?难道他不知道其实商务会顾问的位置就相当于代理会长,其中的猫腻更是说不清楚,但是他看到郑中天目光诚恳,全然没有一丝欺骗和耻笑。
“你真的决定了?”
“对,非你莫属。”
“你为什么就这么笃定我会尽心尽力的帮你?”
“以前不怎么确定,但是现在很确定,我相信您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好,成交。”张立申生怕郑中天反悔连忙一锤定音。
郑中天临走之前张立申犹豫了很久最终说了出来,
“你难道一点也不好奇我为什么今天有勇气做这件事情?”
郑中天笑了笑,
“我不想问,因为此刻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他当然知道,一定是郑言武派人来到江城然后将他的底细打探了一番,最后搬弄是非威逼利诱把张立申当枪头使。
“难道我们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他?”保镖提醒道,
张立申的眼睛放光,他微微一笑,
“他已经给我们张家浜了一条好出路,我和他之间还有什么大仇可言?”
这时一个保镖把枪收了起来,他突然感到枪变轻了不少,打开一看这两支枪没有一颗子弹,他拿着这两支枪给张立强看,张立强不怒反笑,
“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小子好计策啊,连老夫都被他骗了,以后我们都要跟着这小子好好混。”
郑中天走出来的时候变看到李芬远远的看着自己,他加快步伐走过去,
“不是让你先走么?”
李芬脸上的泪痕犹在
“你若死了,我要跟你一起死,这样我们才会一起投胎,然后下辈子再相遇。你若好好的走出来,我还得开车把你平平安安的送回家呢。”
郑中天和她额头相抵,
“真傻,为了你,为了芊芊和小皓轩,我也会好好的活着,而且会越活越好。”
远处的山峦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层,在阳光的照射下发着亮晶晶的光芒,冬天近了,春天的脚步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