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隆冬,这是冬季中最为寒冷的几天。窗外北风呼啸,院子里的树木已经光秃秃的颓废的立在院子中,显得有些突兀。零星的小雪飘在空中,缠缠绵绵的下着,不一会雪便停了,地上如白霜斑驳了一层,但是北风却没有停止怒吼,寒冷入骨般侵袭而来。
清晨的江面有些烟雾朦胧,一个老船员正在漱口,却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踉踉跄跄的慢慢逼近,老船员揉了揉苏醒的眼睛,谁谁这么大的大胆子竟然在江面上滑行?这江面看上去一马平川,实则凶险万分,靠近江面的地方冰层够厚但是越看尽江心冰层就会渐渐的变薄,下面就是暗流涌动,如果一不小心就会被淹没在暗流之中,并且救援的难度很大,恐怕就要葬身于此了。
更重要的是此时江城的温度已经达到了零下十几度,冰层附近的温度更低,倘若人长时间行走在冰层上及时一路畅通也可能会被冻死。老船员觉得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于是招呼了几个兄弟一起向那黑影靠近,当那黑影看到靠近的人群时,便晃晃悠悠的晕死过去。
船员们顿时没了主意,他们找到了李芬,李芬看到那人的眼睛微微闭着,但是眉目清秀,鼻翼高挺,唇部线条如刀刻一般,倒是有几分郑中天的影子。她觉得这个人用这种罔顾生命的方式出现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于是她派人通知了郑中天。
船员们把炉子烧的旺旺的,很快屋子里有了热乎气,然后他们将熬制好的姜汤顺着那人的嘴角灌了下去,只见那人的手指动了动,然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他猛然做起来,警惕的看着四周,
老嘎将粗瓷大碗收了起来,他憨憨的笑了笑,
“是俺们把你救上来的,我看你这样一定是遇到了难处,不过你放心这里是郑老板的地盘,他为人仗义,最喜欢做善事,你若是有什么困难就告诉他,他一定会帮助你的。”
那人的眼睛闪了闪,嘴角翕动。
等到郑中天赶到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风已经停了,船上的幡旗静静的立在船头,天空被蒙上一层灰扑扑的纱。
“到底怎么回事?”郑中天加快脚步,
李芬言简意赅的说道,
“这个人是从冰层上过来的,而且从东北方向过来,我想一定是京城的人,只是我不敢确定他是郑言武的探子还是其他。”
“人怎么样了?”
“被我们的人救下了,现在已经醒来了,只是一言不发。”
当郑中天走进去的时候,那人怔怔的望着门口,他的眼角湿润,来不及穿上鞋子便向郑中天奔过去,郑中天的眼中亦是闪动着光芒,两个人相拥而泣,李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识趣的带着船员出去了。
“哥,你怎么这才来。”郑中天竟然哭的像个小孩子,也许只有在自己亲人的面前才会这样放纵自己。他有时候想,如果哥哥早点来到自己的身边,或许自己也不会经历父亲的死亡,弟弟的背叛,更不会经历这些血雨腥风。
“二弟,哥哥对不住你,哥哥来晚了,没有保护好你,更是让三弟做了仇人的枪杆。”
郑泽天痛哭流涕,当时他接到父亲病重的消息时,本来以为父亲只是犯病而已,于是就忙着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完,等到他归来的时候见到的却是素缟茫茫,当时他觉得天旋地转。等他缓过来时才发现,二弟已经消失不见,并且三弟对此只字不提,大伯却振振有词的将二弟的罪状一一例数,还说父亲是被二弟害死的,二弟害怕承担后果,这才潜逃。
但是他从小和弟弟们一起长大,弟弟们的品行他是知道的,二弟聪慧睿智,三弟调皮极端,他相信二弟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相反他更会猜忌三弟参与了大伯的计划。
两兄弟悲悲戚戚的说了一些父亲的事情,气氛显得更加的沉郁,郑中天突然明白,对于父亲的悲惨离去,伤心的不只自己,还有他的大哥和他一起承受着蚀骨的疼痛,他的心忽然变得轻松了许多,一直以来父亲的死是自己的心结,现在大哥可以和自己一起分担,共进退,他不再是一个人孤独的战斗。
郑中天觉得斯人已去,最重要的是抓住机遇把握现在,运筹帷幄为父亲报仇,为自己和哥哥讨回一个公道,于是他扭转了话题,
“哥,你是怎么摆脱郑言武的视线?”
郑泽天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哥哥这两年在国外也不是白混的。我告诉他们接近年关我要将国外的账目整理一下,然后买好了飞机票,找了一个身材相貌和我相仿的人昨晚登机了。而我又不敢明目张胆的走大路,只好沿着小路看看有没有近路可抄,却发现江面上已经结冰,便萌生了滑冰过来的想法,果然是天助我也,今天的江面有许多雾气,正好是最好的掩护,于是我换好装备咬牙过来了。”
听得郑中天一阵心惊肉跳,
“我知道大哥牵挂我,可是也要爱惜自己的性命啊,倘若父亲泉下有知定会怪罪于我的。”
郑泽天却不以为意,
“郑家人都是有血性的,我们必然要为自己博一把。就算搭上性命我也会来的。如果父亲知道,他会以我为傲的。只是,我没有想到小三竟然踏上了一条不归路,我这个做哥哥的真是惭愧啊。”
这时李芬走了进来,
“你们聊的都不知道饭点了,大家可都饿着肚子呢,不如今天我做东,好好的款待一下客人。”
郑泽天将李芬打量一下,然后朝着郑中天怒了努嘴角,郑中天推辞了李芬的好意,他觉得还是把哥哥安排到自己的府邸比较的合适。
“莫非她就是李家小姐?”
“看来大哥来江城之前已经做了十足的功课。”
郑泽天爽朗一笑,
“江城谁不知道你郑中天?凡是知道你郑中天的人都知道你艳福不浅,内有聂家小姐镇守大宅,外有李家小姐迎来送往,一个清秀婉约,一个妩媚精明,这可是江城的一段佳话啊。”
郑中天只是无声的笑笑,冷暖自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车子行驶过弯弯曲曲的山路,经过几个小时的车程便来到了聂家大宅。
聂芊芊知道有贵客来访变盛装打扮一番,她将手放在身前,端庄的站在门口,小晧轩则没有那么大的定力,左瞅瞅西看看,时不时的把弄一下母亲肩膀上垂下的的大红披肩穗头。
聂芊芊不得不假装凶悍的瞪他一眼,小晧轩只得乖乖的将手拿开,但是不一会又开始玩弄起来,弄得聂芊芊没了脾气。
“这是我的爱人。”郑中天介绍到,聂芊芊甜甜的喊了一声大哥。
郑泽天微笑着点头,他抱起调皮的小晧轩,
“这就是我的大侄子了?真可爱。”
以往小晧轩见到生人都要挣扎一番,但是今天他却出奇的听话,任凭郑泽天抱着,这大概就是血缘的神奇吧。即使两个亲人素未谋面,但是骨子里就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亲昵。
“晧轩,这是你的亲伯伯,快点叫。”聂芊芊拍着小晧轩的小屁股,
小晧轩奶声奶气的叫道,“伯伯”
郑泽天乐的前仰后合,他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然后拿出一个翡翠玉壶吊坠,带在了小晧轩的脖颈上。
只见那翡翠通透无比,发着柔和的光芒,那种翠绿恨不得滴出水来,带在小晧轩雪白的脖颈上越发的衬托着小晧轩器宇轩昂,雪肌瓷肤。
“小孩子又不懂得什么是好东西,大哥何必破费呢?”聂芊芊觉得玉佩过于贵重,便客气了一番。
郑泽天在小晧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这是我的一份心意吧,就算是对我没有亲眼见证弟弟娶妻生子的弥补吧。这样我的心里也好受一些。”
进了屋,齐欢早已将饭菜张罗好,只见饭桌上有红焖大虾,江城蟹黄,红烧雪兰鱼,清炒笋丝,还有几样西式的菜。看来齐欢是下足了功夫,把中外菜式和南北风味混在了一张桌子上,既照顾了客人的口味,又让人眼前一亮。
郑中天少不得跟郑泽天介绍了一下齐欢和聂长龙。郑泽天彬彬有礼的打了招呼,聂长龙客气的把郑泽天让在了上座,可是郑泽天觉得自己是晚辈硬是不坐,无奈之下聂长龙只好落座。
齐欢将郑泽天打量一番,她打趣道,
“我真是后悔没再生个女儿,这样也好招个泽天这样的好女婿。”
聂长乐佯装生气道,
“别不知足了,你能留住中天算是祖上烧高香了。真是贪心不足啊。赶快去端菜,我们大老爷们说话呢,女人不要搀和。”
齐欢回瞪道,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要把人家中天赶出去,这会子知道人家的好,要不是老娘苦苦相劝还有你的好日子过?”
聂长龙红着脸憋着嘴,齐欢乐呵呵的去上菜了,男人总是爱面子的。聂长龙见齐欢乖乖的去端菜了,便开始摆出一副主人的架势,热情的给郑泽天夹菜。
郑泽天看着面前的小山丘只得求救的看向郑中天,哪知道郑中天只是假装没看到,自顾自的吃饭。郑泽天只得硬着头皮开始吃,他看了一眼小晧轩,随即将面前的山丘小碟子推到了小晧轩的面前,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郑中天险些笑出来,聂芊芊皱了皱眉头,她本想说小孩子牙没长齐不能吃肉,但是当她看到郑中天的眼神时顿时恍然大悟,随即拿起一根鸡腿塞在小晧轩的手里,
“大伯疼咱们小晧轩,小晧轩可拿好了。”
小晧轩的手心湿乎乎的,鸡腿又油腻腻的,小晧轩又急着去吃糖丸子,鸡腿掉在了地上。聂芊芊借机将一碟子的肉食端走赏了佣人。
吃过饭之后,聂长龙让人泡上了一壶庐山云雾,他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彩绘陶瓷,烫杯,高冲,盖沫,淋顶,分杯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让人赏心悦目。
“聂老先生好手艺啊。以前家父也曾教过我煮茶,但是天资拙劣,总是学不会。”郑泽天不禁称赞道。
聂长龙一脸得意,
“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还会乐意学这个的,不过等我们小皓轩长大了,我是一定要教他的。”
坐在一旁的小皓轩伸出毛绒绒的脑袋好奇的看着聂长龙,他抓起桌子上的茶盖就往嘴里塞,唬的聂长龙连忙夺了过来,
“我的小祖宗啦,这可是值老鼻子钱了。”
小皓轩看到自己心爱的玩具被夺走,撇开嘴就开始放声大哭,聂长龙干脆将茶具收了起来,小孩子哭着哭着就困乏了在聂芊芊的怀里睡着了。
郑中天将郑泽天请到了书房,他有些局促的皱了皱眉,
“家里有小孩子就是这样吵吵闹闹的。”
“其实我倒是挺羡慕你的,虽然吵吵闹闹但是温馨,不像我们京城郑家,冷冷清清不说,还到处是阴谋诡计,让人一刻也不想待下去。”郑泽天一想到京城,整个头都大了。他不想看到郑言武那种老奸巨猾又整日里笑吟吟的脸,更不想看到郑耀天唯唯诺诺没出息的样子,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大哥既然出来了就在江城多住几天吧,我带你好好的放松放松。”他知道大哥与世无争的绵柔性子,大哥只不过为了自己才留在了郑家,他一点都没变,还是小时候那个有事情总是挡在自己身前用于承担的好大哥。
“不行,我明天就得回去了,郑言武那只老狐狸巴不得把我踢出去呢,我必须尽快的归位,以免他再搞出什么大动作。”
“多亏有大哥替我撑着,否则恐怕郑言武早已将整个郑家占为己有。”
“现在郑言武还是有所忌惮的,他的行动受到舆论的制约,他只能顶着小三的帽子行事,小三却是个行事鲁莽的人根本就不堪大用,我看郑言武迟早就丢弃小三这颗棋子,然后明目张胆的执掌大局,现在你在江城的消息已经如一颗炸弹在京城了炸开了,我相信那只老狐狸势必要加快自己的步伐。”
郑中天一声冷笑,
“他已经自乱阵脚了,在你来之前他已经派人来江城取我的性命来了,好在我化险为夷,既然他对我不仁,我就不必顾及亲情了。”
“好,明天我速速返回,等你将江城的事务安排好了,就通知我一声,然后我秘密的将你接回京城,在合适的机会和场合让你和大众媒体见面。”
郑中天笃定一笑,
“那是当然的,不过在我露面之前我还要送他一份大礼,听说他看上了一个楼盘,想尽快的进行开发,但是苦于资金不足,我不如就去帮他一把,然后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郑泽天认真的看着弟弟,他真的成熟了,不再是躲在自己羽翼下的孩子了,他已经历经磨难成长为一个有勇有谋的强者,
“这场商战耗时耗力,要不要我帮你一下?”
郑中天摇了摇头,
“大哥做的就是稳稳地待在郑家,然后适时地推波助澜,让他们相信那块地的商业价值很高,而我就悄悄的将地皮的价格太高,然后想方设法让郑言武和小三买下来,一切成定局的时候,再放出烟雾弹,让那些买地的股东相信这块地不过是普通的地皮,没有任何的升值空间,最后等着他们脱手的时候,我们再低价收回。这样我们岂不是以最低的价格获得最大的收益,到时候郑言武岂不是要吐血?”
郑泽天连连称赞好计策,两人也谈到深夜才散去。
卧室里的灯还亮着,郑中天知道聂芊芊还在等着自己,他打开房门,只见聂芊芊将乌黑的头发拢在脑后,恬静的看书,柔顺的发丝顽皮的滑落在书上,她整个人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郑中天快步走过去搂住了聂芊芊,她身上散发着温软香甜的气息,犹豫长期哺乳,全身散发着浓浓的奶香。
“不是说过不用等我吗,熬夜对女人不好,等你成了黄脸婆,我可是要去找别人的。”
聂芊芊合上书,用纤长白皙的手指扭着郑中天的耳朵,
“我才不怕呢,再说李芬妹妹现在是我的眼线,我们俩个内外夹击一定会搅黄了你的好事。”
郑中天亲了亲她的耳后,
“放心吧,有你们两个陪伴在我的身边,此生足矣,等我在京城站稳了脚跟,一定会把你们接过去的,到时候你带上小皓轩和爸妈,我们一家人团聚。”
聂芊芊有些气恼的将郑中天推开,
“郑中天,你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我就是那种只能同享富贵不能共甘苦的人吗?难道你让我看着你只身一人去凶险万分的京城?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聂芊芊越说越伤心,最后竟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郑中天忙拿了纸巾给她擦拭,他温柔的劝解道,
“正因为此去凶险,我才舍不得让你们陪着我涉险。现在皓轩还小,爸妈渐渐的年纪大了,我怎么舍得让你们跟我去未知的世界探测凶险?我是男人,本就该挡在你们面前为你们挡风遮雨。”
聂芊芊泪水连连,
“可是我更愿意跟你并肩作战,况且你不是说要带着小皓轩认祖归宗吗?这不是你堂堂正正的回到郑家的最好由头么?”
郑中天看着梨花带雨的爱人,心里柔软了许多,仔细想想,其实聂芊芊说的不无道理。他将爱人搂在怀里轻轻叹息,
“你怎么那么倔强呢?”
聂芊芊知道他这是做出了让步,她瞬间破涕为笑,
“我还不是怕你背着我找别的女人,我听说京城出美女呢,我怕你经不住诱惑。”
郑中天无奈的笑了笑,那是他的家乡,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想到了他在京城接触到的女人,他搂着怀里的女人享受这香软,他忽然觉得以前的自己是那么的可笑,那些女人对自己不过是虚与委蛇,甚至说她们有可能就是给自己背后捅刀子的人。她们不过是披着画皮的蛇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