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后,在梁凤英的不断嘱托下沈梁一边点头应付着,一边用塑料纸裹着几根融化大半的冰棍不断敷着自己的脸,经过一下午的时光此时的沈梁已经看出脸的模样了,不过还是肿的厉害。
“小七啊,路上千万要小心。唉,要不是一大伙人都去娘说啥也不让你去。这段时间那些劫道的都跟疯了似的,这几天出了多少事啊!唉,你大伯也真是的,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偏偏要跟着学做买卖也不说啥,还拉着你跟着去,真是的。真要是出了啥事咋办啊?”梁凤英絮絮叨叨的自打吃了饭就没停过,末了还不顾沈梁坚决反对硬是在沈梁的大裤衩里面缝了一个内兜,把那两百块钱放了进去,外面兜里只给沈梁留了五块钱的饭钱。
摸摸脑后,沈梁也不由得苦笑。这个年代贫富悬殊已经拉开,这也是直接导致今年劫道的像蝗虫一样疯狂暴涨!再加上这段被绿树成荫掩盖下的堤坝是连接许多村子的必经之路,所以但凡有人被劫都是在堤坝上出的事。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要是当初自己不是被雷劈的前世记忆回到现在,也许自己不免会被那个偷袭自己脑袋的杂种弄得落个后遗症什么的。
趁着时间还早,沈梁没有凑到大街上听街坊四邻聊天唠嗑,而是拖着凉席到了房顶抓紧睡一觉,等到午夜一两点的时候自会有姐姐来叫自己。
今晚天空略微有些阴沉,同样的晚上的光线要黑暗许多。在沈梁被叫醒的时刻,大街上十几个赶鬼市的人带着的手电筒早把大街照的灯火通明。
一阵喧闹之后,沈梁跟着大伯家的堂姐沈绣就随着人流缓缓向堤坝驶去。
午夜的堤坝黑谧静寂,郁郁葱葱的树木把整条蜿蜒曲折的堤坝装饰的像条黑绿色的巨龙一样,弯曲盘桓在大地上,自西向东好似看不到尽头。
一行的村子里十几个人大多是女孩子居多,嘁嘁喳喳地骑着车子连电池灯也舍不得开,在这黑夜之中磕磕绊绊地行使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偶然有人车子轮胎轧进一小坑中连人带车绊倒,没有人会觉得意外,反而会引起阵阵善意的笑声。
自打和沈绣一起,出乎沈梁意外的是,自己这个堂姐并没有对自己表现出应有的亲热和一丝感激,甚至和沈梁说话都不冷不热的,弄得沈梁很是有些莫名其妙。
毕竟,沈梁自打读书以来,除了放寒假和暑假呆在家里,平常根本见不到面,而沈绣同样如此,在外打工一年多,眼光比村里大部分同龄人高出很多,回到家里之后,别说是小屁孩一样的堂弟沈梁,就是村里的人她大多也瞧不上眼。更别说和沈梁能有话聊,这也是连大伯沈保国都无法阻止沈绣非要学做买卖的原因。
一路颠簸西行,上了大堤之后,十几个人的小队伍顿时沉寂下来。
在坡道上,村里一年龄比较大的青年压低声音告诫大伙:“上了大坝后大家都小心着点!跟在后头和前头的人都把灯打开,别离得边上太近,就几里地的事,过了这段就没事了。”
这么多人聚到一起说起来根本不惧怕什么,可就怕此时有藏匿在树林里劫道的家伙抽冷子打闷棍,今年也不知怎么了,劫道成风,而且疯狂的到了肆意妄为的地步!
众人点头,几个男人自动担任起保护女孩的责任,分别在车流前后以防万一。
刚才还喧闹不已的人群顿时死一般的静寂,此时只听到车轮压在路面上的声响,还有不知谁的车子每走一步都摩擦链条防尘铁皮的响声。
沈梁也自动的落在最后头,至于怕那是肯定的了,现在沈梁的单薄小身子板要是再被劫道的来上一闷棍的话,恐怕就没上次那么好运气了。
电池灯的电量有限,要是一直开着的话,估计到了鬼市就是两眼一抹黑,想要淘换点好的货物是不可能了。因此这十几人彼此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个人的电池灯开十分钟,十分钟后再换另外一盏,这样算起来轮不到一圈就会到达鬼市。
虽然战战兢兢,可也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到了鬼市,一个虽然是黑夜,却依然人声鼎沸热闹喧嚣的午夜集市。
说是集市,不如说是一所破落的大园子。
四周隐约可见被围墙围绕,唯一的进出口就是沈梁刚进来的那个不足五米宽的路。园子里人声鼎沸嘈杂声不断,整个园子都成为四处可见连成一片的交易市场,除了乌泱泱的人群,竟然再也见不到别的!
一到集市之后,沈梁有些无所适从,毕竟第一次来这里,什么都不懂,把询问的眼神看向堂姐沈绣,可却发现沈绣好像忘了自己似的,跟那两个玩伴已经找了存车处正在存车。
沈梁不免有些恼火,可随之又释然一笑,算起来自己都几十岁的人了,怎么依赖心理还这么强?要不得啊!
想到这里,沈梁也找了个临近的存车点把车存上,接过存车牌的时候,沈绣跟两个同伴从沈梁面前走过,只是看了沈梁一眼就走了过去,却什么都没说。
十几人把车子分别存在寄存的地方,再次汇集在一起的人群顿时分成几拨,都是彼此之间很要好的朋友,结成一个个小团体融入摩肩擦踵人声鼎沸的集市。
沈梁咋一来到这种地方很不习惯,整个集市黑压压的一片,连个照明的路灯都没有,唯一四处闪射的灯光就是那些卖家买家手里的电池灯。不免有无处下手的感觉。
“小七,你是跟着俺们呢还是——”
站在一旁的沈绣嘀嘀咕咕的和她那两个玩伴不知说些什么,好大一会儿才皱着眉头很不情愿地问沈梁,不过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不想带着沈梁跟着她们。
沈梁有些生气,可看在大伯沈保国的面子上还是忍了下来,看看人迹嘈杂的闹市,一笑:“姐你们去吧,我随便看看就行,天亮了就在存车的地方等着你们。”
沈绣一愣,虽然她很不情愿让沈梁跟着,可要是沈梁坚持的话她也想随着他的心意算了,毕竟怎么说也是父亲让他来保护自己的,也是自己的堂弟,不好弄得太生分了。可没成想自己这堂弟竟然牛脾气上来,真的不跟!
沈梁对着沈绣淡淡一笑,拿着自己的电池灯转身晃晃悠悠地走进嘈杂的人群,瞬间就融入进去,看不到了。
“绣,小七是你弟弟啊,你这一路对他不咸不淡的,抹了来了集市还不带着他,咋说他还是个刚毕业的小毛头啊,这么做不好吧?”
沈绣的玩伴其中一个胖点的女孩有些很不理解,再怎么说沈梁也是沈绣父亲让跟着来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沈保国怕沈绣路上出现个意外什么的才让沈梁跟着来的,可没成想沈绣竟然这么做的出来,不得不让她这个外人都觉得看不过去。
“我——”
沈绣顿时语噎,一跺脚嗔怒地瞪了那胖女孩一眼:“要你管!我就是看不惯小七跟个娘娘腔似的!走啦!”
跟在沈绣身后走着的另一名长相极为秀气的女孩咯咯一笑:“绣是看不惯自个的弟弟这么娘们,可咱村的不知有多少看上他的呢?”
胖女孩也兴奋地接口:“对啊对啊!小七这孩子也不知道用了啥化妆品,哎哟,羡慕死了!那小脸长的,哈哈哈——”
“两个大花痴!”
沈绣郁闷无比地瞪了两个同伴一眼:“赶紧的吧,等会好东西都让别人买走了,今儿个又白来了!”
不理沈绣她们,但说沈梁很是恼火地独自一个人胡乱地在集市上逛荡着,心里却对沈绣极为不满。
这几乎是现在每个外出打工的人回来之后的通病,家乡的闭塞落后和咋一见到外面世界的繁华之后,在每个外出打工的农村人心里形成一个巨大的落差,一番胆怯惴惴亢奋之后,都市五光十色的喧嚣繁华几乎让每一个进城的农村人都有着同样一个想法,那就是融入这个梦幻般的世界,永远不再回到那个落魄无奈看不到一丝希望的小村!
沈绣虽然碍于女孩的年龄和农村风俗的禁锢之在外呆了一年又回来,可这一年来她的内心急速巨变却是显而易见的!因此,当她再回到家之后,看待以前的任何事物,都发生了本质根本上的改变!
在她的眼中,沈梁充其量不过是和大部分村里其他孩子一样,以后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碌碌无为的埋没自己一生,再者就是竟然听说沈梁为了给自己筹集学费竟然背着婶子去做那不入流的戏子行当,这更让沈绣看沈梁大为不满,对待沈梁的不满意也就很是自然的事了。
特殊的环境,巨大的心里改变落差,两种环境新旧两个心里状态的碰撞,让沈绣有了一中极为复杂的心态。既在心里留守着农村一些陋习,又接纳了大都市一些新的习惯。
沈梁也是从这一步走过来的,当然很了解此时的沈绣和自己当初刚出门一年回家时的心态何尝不一样?想通了之后,沈梁不由呵呵一笑,暂时把这短暂的不快抛弃,随心地在集市里转了起来。
市场此时已经有了相当大的规模,当地的有关部门也已经介入。虽然还是看起来还是很散乱,但沈梁还是逐渐摸清了整个集市的走向和分布,开始顺着不明显的区分开来的商道慢慢在人群中新奇地看着。
看着一张张朴实憨厚却两眼透露出农村人特有的精明的买家卖家在大声谈论着价钱,沈梁一时感觉自己是另一个世界上的人,难道自己的父亲沈重也是这样慢慢慢慢一步步的成功的么?这些东西竟然能真的成为日后让此地腾飞的奠基雏形么?沈梁看地上摆放的那些根本看不出好坏满是油污的玩意很是诧异。
听了良久,等到周围诧异戒备的眼神不时地看向自己,沈梁才感觉到异常,老是跟在别人身后不免让人怀疑自己是‘三只手’。呵呵一笑,赶紧转身讪讪地离开了。
此时整个市场还没有形成十几年后那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每日交易额都达到上亿的,整个国家都为之瞩目的交易中心,而现在的市场说白了就是倒买倒卖,一些看出商机的人跑到外地回购一些产品摆到集市上去卖,而买家接着买走再接着卖给需要客户,整个一中转中心而已。
当然,这其中不乏有些用过的甚至是不合格残次品掺杂其中,可这不过是一个阶段性的纰漏而已,无可厚非。
一个小时之后,沈梁几乎快转完了整个集市,依旧一无所获。沈梁却并没有气馁,一则自己这是第一天来到,原本就没打算有所斩获,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沈梁很明白。仓促出手只能接受赔钱的后果。二来,沈梁父亲沈重虽然也是做这个的,可沈梁却对这东西完全一窍不通!更别说一眼就能在那些杂乱无章好坏不分的轴承堆里发现能赚取利润的商机了。
权当陪太子读书吧!沈梁安慰自己。
可太子沈绣呢?沈梁不由皱眉,抓抓脑袋转头那乌泱泱的一片人群,想在这几千人头攒动的人群里头找到一个人,真可说的上大海捞针,看来只能等天亮之后再作打算,或者现在就回到寄存车子的地方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