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万龙的身价加上其身在林原市的影响力此次他父亲去世来者可是不少,迎来送往的主事就有不下十人站在门口,专门管接待前来吊孝的宾朋。而跪满一地的孝子贤孙们更是人数不少,一排排十几人足足五排!这在多少个主家都没有的情况。看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下,张万龙的张氏家族依靠着张万龙的亲戚委实不少。
张万龙在此处的院子着实不小,隐隐有几年后的别墅之势,三层高的小楼装饰的格外扎眼,这在周围落败不堪的平房楼房之中显得异常鹤立鸡群。前面的院落已被暂时改造成极为奢华的灵堂,周围艳丽之物也被白布素裹,虽然在一片白色衬托之下显得有些单调,可这么大的铺张还是显露出主家与众不同的地位和身份来。
“张叔,这是张哥找来的那几个农村唱戏的。”暴戾青年领着沈梁等人进了院子之后,随后找到一个看似主事之人,随手指了指老朱说道。
这个叫张叔估计也是张万龙的亲戚之类的人物,五十多岁,有点胖。随着暴戾青年手指的方向,点点头:“你去忙吧,他们交给我了。”
“几位是戏班的人吧?呵呵,时候也不早了,别的我也不说什么了,唱好了,赏,要是唱砸了——,呵呵,该知道吧?”这个叫做张叔的中年汉子依旧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可眯到一起的双目中隐隐闪射出的阴狠之色,却让人忍不住浑身一颤!
“您,您放心!我们戏班虽小可还没出过一次让主家不高兴的事呢,要不,我们这就开始?”
老朱陪着笑脸递了一根烟过去,谁知人家看都没看一眼,随手就当了回去,一指靠在大门外的那处空出的桌子:“那是你们的地方,在别的主家有的张家只会多不会少,其余的我就不多说了吧?”
老朱那里还敢说半个不字?赶紧点头:“成!您就看好儿吧!”
几个人依次做好之后,老朱看看沈梁,为难地说道:“小七啊,今儿个就委屈点,早先主家就交代了,今儿个就是主要看你的活,二妹是不能替你了,无论怎么着,撑下去再说吧。好吧?”
沈梁自从落座之后,眼神再也没有望别处看上一眼,周围十几个负责接待宾朋的家伙自从沈梁落座那几十双眼就没停止往这里看,几乎没有任何掩饰压低的嗤笑低声谩骂不断传进耳膜,沈梁从来没有如此愤怒,感觉自己像是只游街卖艺的猴子!
可即使这样,沈梁也知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的道理,自己的时间已然不多,而远在葛天市的父亲现在安危还是个未知数,犯不着因为一时之气而乱了方寸。因此沈梁只当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专心致志的低头调试自己那把二胡,等到老朱的话音想起,这才抬头笑着应了一声,又埋头继续调试。
流水般的菜肴几乎一瞬间随着走马观花似的提篮而来摆满整张桌子,香气顿时弥漫开来。三十里的路程不算很近,老朱几人早饭都没吃就急着赶路而来,到了现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一见饭菜上桌,立马拿起筷子就要开动。
“吃你妹儿啊!请你们来老子是听你唱戏的,不是看猪拱白菜吃食的!赶紧给老子唱!活腻了是吧?!”正在这当儿,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家伙恶狠狠地的声音一下打断,几个人拿起的筷子愣在半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青春痘一看这样子顿时火气更大,看老朱的样子就知道他是这戏班管事的,走过来一指老朱,那指尖堪堪都触到了老朱鼻子:“老JB玩意听不懂爷们说的是啥是吧?他娘的你们这群土鳖就是他娘的狗肉上不了主席!赶紧给老子唱!”
“小三你闹啥呢?给我滚回来!”
正当老朱无计可施之际,那个叫张叔的中年人听到这里有异常,立马出声制止这个叫小三的满脸长满青春痘的家伙。
小三显然不敢违抗张叔的命令,狠狠地瞪了老朱一眼:“你他娘的还愣着干嘛?唱啊!不然等事过了老子弄死你个老JB玩意儿!”
“小三你闹啥呢?给我滚回来!”
正当老朱无计可施之际,那个叫张叔的中年人听到这里有异常,立马出声制止这个叫小三的满脸长满青春痘的家伙。
小三显然不敢违抗张叔的命令,狠狠地瞪了老朱一眼:“你他娘的还愣着干嘛?唱啊!不然等事过了老子弄死你个老JB玩意儿!”
“今儿个什么事啊你还添乱!不想活了是吧!?”
张叔走到小三面前劈脸就是一巴掌,没等小三吱声,低声怒吼了一句:“滚!接客去!”
听到这句话沈梁差点笑出声来,就那长满青春痘的脸还接客?有人要么?
“你们在别的主家怎么做的还怎么做,饱吹饿唱么不是?几个拿家伙事的该吃的赶紧吃,时候不早了,等下要是冷了场子到时候可别怪没给你们说清楚!”张叔笑眯眯的一挥手,嘴角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残忍转身而去。
“小七,赶紧垫吧一口,这不比以往在别处,唉。”老朱眼神里抑制不住的愤怒只想夺眶而出,可眼下却不是他想凭心做事的时候,也只能垂下眼皮低声嘱咐了沈梁一句,夹起一筷子鱼香肉丝狠狠地塞进嘴里,好似解恨一般。
“我知道。”沈梁淡淡地点点头,慢斯条理地夹起一口金针菇送进嘴里咀嚼着。依旧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的脸色让二妹等人也觉得有些诧异,这孩子是真的这么镇定自若还是被吓住了?不过看着样子显然是前者!这一不经意的表现,在二妹和老朱等人的心里又对沈梁的评价上升了一个层次。
因为等下要唱戏,沈梁不敢吃的太饱,吃了半饱之后,眼见前来吊唁的张万龙的宾朋越来越多,而那几个管事的家伙不时投过挑衅的眼神,那个被踹了一脚的青春痘更是不住地低声咒骂着。
眼见再不开始的话不行了,沈梁脱掉身上的外套搭放在凳子上,整理了一下身上白色衬衣,看看老朱:“老朱叔,咱之前一直没唱过的新戏大家都还记得曲调吧?”
老朱眼神中惟一诧异,随即欣喜不已,一脸期待地低声问道:“你说的是《秦雪梅》哭灵那折戏?”
“嗯,呵呵,今儿个也不是为了他张万龙,而是权当我金盆洗手收山吧,想唱的该唱的我都唱,以后再也不踏入这行!”
虽然上次沈梁就这么说过,但老朱知道要是有合适的机会沈梁肯定还会偶尔玩票一次。可今日一看沈梁神色和言语间的决绝,老朱心里不免有些失落,看起来以后林原戏班不会再出现小七的身影了。
“大家都吃饱了吧?听小七说的话了吧?啥都别说了,能聚到一块就是缘分,小七虽然年龄上是个孩子,可是咱这次不把小七当孩子看待!是咱们戏班的一部分,都卖把子力气,让小七完完整整地唱完今儿个这出儿!来,拿家伙!”
看着包括二妹在内的戏班几人都面含激动地忙活起来,沈梁也感到心里有一股难舍的情感掺杂其中。
“谢谢各位叔叔,二姐,还有老朱叔,谢谢了!”
沈梁微微弯腰行礼,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
虽无水袖飘灵逸,纤指轻佻面含春!
转身回眸的那一刻,沈梁已不再是沈梁,而是戏中突闻未婚夫噩耗而前来吊唁的秦雪梅!
那一脸的苍凉,那一弯秋水中隐含的悲恸,那如风摆杨柳的纤腰,刹那间,宛若飞天临世!
如若不是唇边那一抹黑色的胡须乍现,谁又能相信眼前随着锣鼓点进入戏境之中的人会是一少年呢?
虽未戎装,神韵其在!
话语未出泪两行,丹唇轻启道悲凉!
这几乎变身一般的神色一经沈梁进入戏境淋漓尽致展现之后,顿时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震撼当场!
包括那十几名狗屁不通的管事俱是惊愕呆滞不动,那青春痘更是傻了似的,呆呆地看着眼前踏着曲调在场中翩翩起舞的沈梁,好久才恍然使劲晃晃脑袋,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刚醒悟过来,伴奏的二胡调门已过,比女人还要柔美清丽婉约的嗓音乍然想起,顿时又把他震撼!
秦雪梅见夫灵忍声大放
哭一声,
商公子,
我的那短命的夫郎啊——
实指望结良缘
妇随夫唱啊——
又谁知婚未成——
你就撇我早亡!
妻如今来作吊祭品摆上
初献爵——
初献爵祝亡魂速来灵堂啊——
如诉如泣的娇美清丽之音好似勾魂摄魄一般,虽然是男儿之身,却把女性柔美娇柔的一面展示的如此灵动,不是女人,胜似女人的娇媚!沈梁这一惊世骇俗的首演把在场所有的人一下震撼!
整个大院附近除了不远处路过的汽车偶尔鸣笛带来意外声响,竟然在沈梁唱完之后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直到沈梁那淡淡的笑意重新回到脸上,直到他身形一整肃立而站,微微弯腰行礼之时,被这前所未有的反串惊艳一绝震惊的还未回过神的人这才恍然,就连对这个农村上不了台面的戏班怀有莫名嫉恨的青春痘,都是无意识地抬起自己的双手,阵阵如海涛拍岸的掌声响彻全场!
在灵棚孝子小隔断的张万龙本来还沉浸在这场葬礼能给自己带来多大利益的深思中,场外如雷般的掌声炸响耳边,顿时眉头皱起,一股狠厉之气瞬间在眉宇间展现!
张万龙的确很生气,虽然父亲的死他并没有太多的悲伤,相反的确是想借此获得更多的利益!虽然张万龙知道自己在林原的实力已经无人敢撼动,但本质上来说,张万龙不想掺和其他,他给自己身份的定义是,商人。
因此,但凡和他有生意上的冲突之后,他会为了自己能获取的利益而不择手段!
但张万龙内心深处所隐藏的东西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欲望!一股不可抑制人性本身丑陋缺陷的本源!
有了钱之后,即使张万龙自己不承认,可他心里却已经很是享受那种万人之上不受任何人约束的尊崇。权利,张万龙其实很在乎!要不然他不会只为了自己该得的利益而枉顾一切!他其实已经沉浸在这中无形的权利欲望尊崇之中,他不允许任何人来挑衅自己的威严!
此时外面如雷鸣般的掌声几乎一下激怒了张万龙!再对自己死去的父亲没有多少情感,再怎么自己认为这只是一场获取新的利益和纽带关系的作秀,可不代表别人就可以随意侮辱挑衅我张万龙的底线!
我可以拿这场葬礼当做作秀跳板,但别人不行!谁也不行!
可张万龙叫来作为他类似军师一样的张叔时,突然恍然,略一思索,随即释然一笑。
他想起来外面传来这么大的动静,是自己花重金请来,那个被林原市传的神乎其神的小七戏班正在演出,看来这次的确是请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