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送到嘉嘉家里,我依依不舍的和智元澈告别。突然觉得,他这一走,未来几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渐渐变得复杂了。以前那种没心没肺的甜蜜时光,似乎渐行渐远。
在我唇上轻轻一吻,智元澈骑着他的凯旋消失在茫茫夜色。我的眼泪就那样莫名其妙的落下来了,其实我说谎了。在下午,对智元澈说谎了。
**********
我在乎他的身世,很在乎。他雄厚的家世,就像一把无形的枷锁,无声无息的在我们之间横隔了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豪门与平民,复杂与简单,上流社会与下流阶级,这样的鸿沟,难以跨越。
如果可以,我多希望他还是以前那个爱耍酷爱玩机车,有梦想有追求的一个普通少年就好。而不是现在,这个离家出走、误入平民窟的豪门公子。
银世的光环实在是太华丽,华丽到迷失了自己的心,混淆了我们的视线,和那纯净的近乎透明的爱情。
场景切换*********
智元澈按照记忆中仅存的依稀路线,摸索到眼前这幢欧式风格的庭院式别墅。
里面灯火闪烁,从窗户里折射出各色的桔灯。智元澈摘下头盔,举步走到门口。门卫室年过半百的广伯看到栅栏门外,一个单薄而高大的身影站在明黄的路灯下。
推开门,走进一看。晚风吹拂,吹晃了广伯混浊的眼睛。突然,广伯大叫一声,“少爷,少爷!”可不是么,眼前这个帅气逼人的男孩可不就是几年前离家出走的少爷么!
智元澈微微一笑,“广伯。”他记得这个善良的老人,以前每次和父亲吵完架,被禁闭在房间不准吃饭的小元澈,总是这位可亲可敬的老伯偷偷给他送饭到房间。完了还要好心的劝慰他,早些乖乖的向父亲认错。这样还能免受些饥饿之苦。
无奈,从小时起自己便太过倔强,任由广伯磨破了嘴皮子也不愿向自己的父亲——智盟,低头。
广伯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赶紧打开了大门,“少爷,您可总算回来了。这几年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哎,比以前还瘦了。”广伯打量着智元澈长高不少的个头,身上那几斤几两的肉却是少的可怜。忍不住心里又是一阵泛酸。
“没吃多少苦,这几年我过得很好,您放心吧,我进去找老爷子有些事。”智元澈说着,向广伯尊敬的微点头,广伯摆摆手,“去吧去吧,老爷看见你回来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智元澈勾勾唇,心里忍不住讥讽冷笑,开心?永远不回来他心里才是最开心的。
抬步进入大堂,各自在忙碌的佣人纷纷抬起头来,一些老佣人眼尖的认出了智元澈,欣喜而又恭敬的半鞠躬,“少爷回来了!少爷好!”
智元澈冷着张脸,也不作答,径直往里面走。
客厅里,一眼就瞅见了智盟正和他的美丽娇妻坐在昂贵的沙发上,惬意的喝着西湖龙井。而一旁坐着的另一个面容姣好的女生,竟是安夏!
智盟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陶瓷杯,细细品味、斟酌。智元澈知道,西湖龙井是智盟几十年来最爱的茶叶,几十年来除了西湖龙井从不多饮其他茶叶,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宁愿喝白开水,也绝不沾染别的茶叶。
安夏看到智元澈出现在客厅玄关,又惊又喜的放下精致杯子,“元澈!”智盟听到安夏的叫声,手上一顿,陶瓷杯里七分满的茶水险些溢出来。
而智盟的妻子崔紫薇也惊讶的看向智元澈,这个孩子,怎么突然回来了?
智元澈看着享受奢侈生活的三人,唇上的讥讽越发明显,“日子过得很滋润啊?”智盟故作淡定的继续品着面前清香四溢的龙井,好似没听到智元澈的话般,
崔紫薇可做不到智盟那样淡定,慌忙起身,装作熟络的撩撩自己的刘海,“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晚饭吃饭了吗?没吃我再让佣人给你做点儿,算了算了,还是我给你做点儿吧……”崔紫薇一笑,起身准备去厨房。
智元澈冷冷的说,“不用麻烦您了,崔阿姨。”最后的三个字咬的尤其重。崔紫薇浑身一颤,有些苦笑,看来元澈还是不肯承认她的身份。
“紫薇,不用捣腾了,你和安夏先进去吧,让我们父子俩好好聊聊。”智盟抬眼看了崔紫薇一眼,崔紫薇会意,带着安夏上楼。安夏一步三回头的回望智元澈,半个月没见了,她真的很想他。
见安夏和崔紫薇已经进去,智元澈也不拐弯抹角,横刀直枪的开口,“你今天是什么意思?敢把手段阴谋用到伊伊身上?”
智盟怒的一拍茶几,陶瓷杯震翻在漂亮的地毯上,“放肆!手段?阴谋?这就是你对几年不见的父亲该有的语气!”
“父亲?”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智元澈笑,“你配吗?”智盟气得浑身发抖,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许久,开口,“你母亲的事,是我不该欺骗你,但我的出发点始终都是为了你!”
“不要提那个女人,你们都不配!不配做我智元澈的父母!没错,我从一出生就顶上了赫赫有名银世集团独生子的身份,无疑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幸运儿!但除了这个身份,你们还给过我什么?爱吗?温暖吗?关怀吗?不!什么都没有。”
智元澈近乎狂躁的愤怒,从小压抑在内心里的不满与怨恨,彻底得到解脱,“从小,别人笑我是个没母亲的孩子。我不伤心,因为在我心里,有一个万能的爸爸,他爱我就够了!当越长越大了,才明白,始终是我太天真了。在我记忆里,每天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过生活!你抠门自问,就连最简单的几顿饭,你又陪我吃过几次?那时候我告诉自己,爸爸忙,爸爸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但事实呢,原来我那些自我欺骗的借口,竟成为你搞外遇的理由!”
智盟被智元澈的话堵得只字未发,这么多年以来,他竟没有发现,原来儿子心里已经积了那么多怨恨,委屈。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做的竟是如此失败!
“还记得那天晚上,我拿着期末考试的成绩单等着你回来。我想第一个告诉你,我得了多好的成绩。我幻想着,你回来了,可以像别的父亲那样高兴的把我抱起来,夸奖我,鼓励我。但最后,等来的却是你一手牵着一个年轻女人,一手牵个小女孩,回来告诉我,你再婚了。今天要把她们娘俩正式接回来住,不想让她们再受委屈。我回到房间,将我满怀期望的成绩单撕了个粉碎,你体会的到,我当时的心情吗?这些旧事,我都不想再提。但是在我离家出走的这几年,你找过我一次吗?终于,我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爱上了我这辈子视为珍宝的女孩,你却找到学校打了她!你太自私了!”
智元澈痛苦的闭上双眸,再次提起昔日的种种,无非就等于把自己的伤疤,血淋淋的再次揭开,任由始作俑者肆意玩赏。而最后,苏伊漓那张笑靥如花的灿烂笑容,就剩阴暗生命力的一束暖阳,温暖身,温暖心。
智盟瘫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的捂住脸,他还能说些什么呢,只是有些事,元澈不懂。为什么从小对他只有冷漠,为什么欺骗他亲生母亲逝世,而让他成为被嘲笑的孩子。为什么在他离家出走这几年,没有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但是没出现在他的世界,并没代表他没找过他啊。
沙发上的中年男子,似乎心理承受到了一定的程度,颤抖着身子,一言不发。
看到智盟这个样子,智元澈的心底有丝报复过的快感,但又隐隐的,又有些难过的悲凉。
“如果你以后,再伤害到伊伊一根头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留下一句话,智元澈转身离开这充满忧伤回忆的地方。
转身,智元澈没看到智盟,眼角溢出来的一滴泪。
智盟深深的叹口气,终究,是自己用错方式了吗?
“叔叔。”疑惑间,听到一声略带哽咽的叫声。智盟顺手抹掉眼角的湿润。
“安夏,怎么了?”转过头,梨花带雨的安夏眼泪汪汪的看着智盟,小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元澈,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智盟一愣,说不出话来,刚才元澈的立场已经表明的再清楚不过了。苏伊漓那个女孩子对他来说,绝不是玩玩而已。恐怕,不止动了真心,甚至还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
见智盟不说话,安夏心里的不安越发散大了。连叔叔,都不帮她了吗?“叔叔,我真的很爱很爱元澈,我不能没有他,我不能啊。”安夏终是忍不住哭出声来,如果连叔叔都不帮她了,她的希望,就真的没有了!
智盟有些心疼的看着安夏,从小他就喜欢这个知书达礼,善解人意的小丫头。只是,智盟忽然明白。感情这种事,勉强不来的。就像二十年前,如果不是自己勉强了元澈的亲生母亲,也不会酿成今天的悲剧了!
想起元澈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如果伤害了那个女孩子,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一辈子啊。
终于,智盟叹口气,“安夏,你会找到更好的男孩子。至于元澈,我想,我一辈子也左右不了他。”说罢,智盟走上楼梯。徒留一脸错愕的安夏,一个人站在客厅里。
安夏睁大自己的瞳孔,却发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很快的,模糊了视线,模糊了一切。她不甘心,她不愿意就这样认输啊。但是,还有什么办法。就连智盟也爱莫能助了,好不容易,自己说服了智盟来帮自己,到学校警告苏伊漓,让她知难而退。
但自己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不仅没有如自己期望中,让苏伊漓顺利的离开,反而弄巧成拙,就连智盟,也默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元澈和苏伊漓的爱,那么深。就连自己用生命做赌注,也换不来元澈一丝一毫的爱。事到如今,那她,还有什么机会呢?
华丽奢侈的客厅里,暖黄色的琉璃灯来回打着光圈。一圈圈照射在安夏娇小的身影上,那道脆弱而萌动的身子,最后倒在沙发上,缩成一团,小脑袋埋在膝间,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