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自己写的太长了吧,我又没有漫长的写作经验。”郑信这样想道,“写几个短篇锻炼下吧。”
就是这样,郑信又写了三个没有名字的短文。
第一个这样:
端坐在椅子上,脱下上衣,陆量露出他黑黝黝的干瘦的脊背对着我们。我们走上前去看,果然发现他的脊背和我们的脊背不一样,两臂之间,多出一个扁长的钥匙孔。“插上钥匙!”陆量忽然沉声说道。
钥匙握在我手里,我小心翼翼,把钥匙对准了钥匙孔,然后直直地插入进去,再往一侧扭动。随后,陆量的身体像充盈电的机车一样,猛地一颤。我们不约而同往后退一步。
这一年小李二十五岁,还像小孩子似的活力四射,他独自绕到陆量前面去,歪着头打量。
“量哥!”小李的声音很兴奋,“你的眼睛会发光!”我们纷纷笑出声。
唯有陆量沉声静气,他说:“大家再往后退一点点。”我们听了,急促往后再退开几步,唯恐陆量伤害到我们。
陆量身负异秉。能加入我们一行,也是因为他身怀异秉。当初,我第一次见到陆量时,惊讶他削瘦的身材,我没能想到,人类的瘦弱的极限超乎人类的想象。我想,瘦骨如柴大概是纪实,大概说的就是陆量这一号人。
我们后来成为了朋友,我因此知道了他身负异秉的秘密,所以才邀请他加入我们。但是,除了我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陆量的异秉,我也只是听他描述过而已。今天才是大家第一次见。
这当儿,陆量的皮肤发散出银光的闪电,噼里啪啦地响着。随着闪电愈演愈烈,他的身体也渐渐变化起来,从一开始瘦巴巴的模样,忽然像膨胀成打过气的气球似的。不多时,他抛弃人的姿态,脚鼓囊囊的,像两条梁柱,悠悠悬空三尺高。
陆量朝我们转过身来。我们看到他他浮肿的脸,未免觉得好笑,于是又冷嘲热讽起来。陆量为人老实敦厚,我们都喜欢开他玩笑。陆量听了倒不生气,反复嘀咕着:“别笑……有什么好笑的……都别笑……”我作为此次事件的主角,理应率先垂范,所以收起笑容,问陆量:“量哥,你一次能载几个人?”
“一个。”
大家又不开心了,一齐哄闹,说陆量你这个技能根本没有用处。我未免有些失望,此去目的地遥遥千万里,如果陆量一次只能接送一人,来回不知道花多少天功夫,那还不如去机场搭飞机。我接着又说:“量哥,那你来回一趟的速度快不快,你估算一下大概要多久?”
陆量知道我们怀疑他的能力,先是沉默不语,接着又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见到那笑容,我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来。陆量告诉我们说:“只要一瞬间的功夫。”他说完,张大嘴巴,吐出许多仿佛油漆一般的黑油油的水,水流落在地上,一接触地面,马上凝结成黑色的泥。用不了多久,以他为中心直径两米的范围,生出一面乌黑发亮的镜子来。“谁先过去?”陆量说。
小李跳到陆量面前,要陆量第一个带他过去。陆量同意了,让小李伸出手,用手掌压一下他的胸口。小李悄悄有一些紧张,毕竟这是我们第一次接触陆量的能力,他用手轻轻贴住陆量的胸口。然后,只一瞬间的功夫,我们看见小李整个人钻入陆量的身体里,像结实高大的马忽然陷落在软趴趴的沼泽中。
“等等,我马上回来。”陆量高昂着说。说完浮肿的腿轻轻地落在地上,像融化的雪花一样沉入黑色的镜子里面,很快就彻底不见了。
我们大家屏住呼吸,面面相觑,陆量的异秉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大家沉默着,原来惯于沉默的彭世迈却突然开口说:“这技能简直是电梯。”我大笑,果然正经人说起笑话都特别好笑
不一会儿,陆量回来了。我推荐让彭世迈第二个体验电梯,彭世迈爽快地答应了。接着是王左效,周武光,最后才是我。
轮到我了。我伸出手放在陆量的胸口,刹那间,仿佛出现一股无量数大的引力把我吸进去,吸入莫名的空间里。这空间不算宽敞,我无法舒展身体;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不感到沉闷,呼吸顺畅,空气中仿佛带着稻谷的芳香。
郑信写地第二个故事是这样的:
到门口,我喊了她一声:“二奶奶。”她不应我,依旧用手托着脑袋。二奶奶的头发稀稀疏疏的,耳洞塞着茶梗,她的牙齿早掉光了。这个人呀,年轻时候话多,上年纪反而沉默起来了。
二奶奶独自一人守着这空荡荡的大房子,她儿孙满堂,都在外谋生。每逢我回家,爷爷奶奶都让我上她家二楼给佛菩萨烧香,我也不理什么理,这本不是什么难事。既然爷爷奶奶吩咐了,我照做便是,再者说,不做的话,我怕父亲背手的鸡毛掸子……
走到楼梯口,我告诉二奶奶说,我要上二楼烧香。往常,我也这样说的,二奶奶并不搭理我,但是今天她却抬起头来了。她说话的语28速缓慢,她问我说,今天是几号。我告诉她,今天是七月十八号,新历。二奶奶又问我农历几号,我说不知道。因为心里想着早点烧香,早点回去睡觉,就爬楼梯上二楼了。我还未走上去时,又听见二奶奶说:“阿喜,别上三楼。”我心想,上三楼有什么打紧,又不是没有上去过。
二楼的客厅依旧是沙发,楼梯扶手的两端各自有一个卧室。卧室的门关着,我照例推开卧室的门瞅一瞅,疑心猫呀狗呀偷跑上来。检查完毕,又走到另外一间卧室去洗手。那卧室原是一个包厢,带厕所,洗手盆的水龙头坏了,经年不修,只能渗出一滴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