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如意挑唆白河、林海同他一起去,白河死活不动弹,林海终究拗不过他,只得陪他来。
  林海打着哈欠道“如意,不然,我们明天就不去六音城了吧?白河也不是非要去,我也不是非去不可,你这么积极……”
  如意“我要去,你们权当陪我这么一回,下次你们怎的我都陪你们。”
  林海无法,只得在如意身后跟着,一直到了梅护法屋前,二人见梅护法屋里还有光亮,便进去,如意开门,笑道“梅姑姑,深夜打扰了。”
  梅护法熬夜赶工,云鬓微乱,面容亦有些憔悴,见如意、林海来了,赶紧请他们进屋,笑道“你们两个来的正好,也省得我过去了。”
  如意、林海一时一愣,如意道“梅姑姑找我们有事?”
  梅护法笑“是,但并非什么大事,是你们师父走时吩咐我每隔半日去瞧看你们一回,看你们惹没惹祸,老不老实。我看,你们师父实在是太多心了,三个孩子即老实又机灵,还孝顺,放心,你们师父回来,我一定替你们说说好话,省得他管你们管得那么严。”
  如意赶紧道“可不是?师父平日里管我们管得可严了,没事的时候人家都在街上溜达,偏偏我们不行,都把我们给管傻了。”
  梅护法笑道“不傻不傻,我看你们,机灵得很。”
  林海看见梅护法桌子上的一件黑金色袍子,一看便知是给城主做的寿礼。宽袖大方纳万物,圆领豪放吐罗珍,胸附翻云闹海图,角勾云深纹理路。林海趁早梅护法不注意,摸了一下这袍子的质料,喜欢道“梅姑姑,你做得这袍子真了不得!手抚上去跟抚着活物皮毛一样。”
  如意一愣,林海登时知道自己言词失当,赶紧赔罪道“梅姑姑恕罪,是梅姑姑的手法太妙,侄儿一时失了神了。”
  梅护法笑“我又没有怪你们的意思,何必那么紧张?我这面料,却实是用活物皮毛做的,是你们师父太见外,觉得让我帮他看着你们不好意思,便在外面做事时寻了条灵蛇,剥了皮送与我,所谓‘拿人家的手短’,我不应也得应了。”
  如意、林海笑道“梅姑姑见外了。”
  梅护法道“我见这灵蛇皮好,我正好把它一番缝做,城主大寿时,我好当做送与城主的礼物,我这手工,你们看看,不寒酸吧?”
  如意、林海赶紧道“不寒酸不寒酸……梅姑姑的手工,你称第二,天底下没人称第一。”
  梅护法笑道“两个小混蛋!休得拍马。”
  林海道“梅姑姑,你这袍子还需多少时日能完工?”
  梅护法道“约莫再有一日半的功夫便完事了。”
  如意道“梅姑姑如此劳累,师父可真不会做人,竟然还叫梅姑姑跑来跑去的,梅姑姑,你听我们的,明日晚上,我们仍旧好生生的来寻你,不劳你动身,我们不能帮你缝这袍子,但这点事情我们还是做得到的,梅姑姑要我们怎的我们便怎的,不许我们怎的我们也没一个‘不’字,全听梅姑姑的,但梅姑姑,就只一点你得听我们的。”
  梅护法道“哪一点?”
  如意“等会我们走后就休息吧,不许太劳累了,我们看着梅姑姑劳累心里难受,梅姑姑,能答应我们吗?”
  梅护法被如意一顿哄说,心里喜欢如意喜欢得了不得,心里道“这孩子还真会说话,讨人喜欢。”便道“行行行……反正这袍子也赶得完,权且就听你们的。”
  如意道“明日一天我们也跑不了哪里去,也闯不了什么祸,就算真闯祸了,还有辛囚咬呢,梅姑姑,你就不须太劳累了,们我和林海就先走了,不打搅了。”
  梅姑姑见他和林海说着便要走,欲拦不住,只得笑着送他们出门,待如意和林海走后,果然熄了屋里的光亮,歇息了。
  如意、林海回了舟山府,便把事跟白河说了一遍,而后,三人便各回各屋睡下了,只待明日天微亮之时一起出城。一宿无话。
  眼看还有两日便到了城主的寿辰了,拜寿的各色人物纷纷来贺,能来的则尽量早来,一是想看看这菊香四溢的菊城到底有何非凡之处,二是来者皆知这来拜寿的贺客都不是些等闲之辈,尽早些来,兴许还能交上几个有用的朋友。
  因贺客越来越多,辛囚咬便开始郑重负责正门,“来一客,看一坐,上一房,燃一香。”这便辛囚咬这几日的职责。
  “花娘子来贺。礼:紫金花蓝一对。四等坐”
  “绾仙来贺。礼:白蟒幔一张,玉兔一对。二等坐。”
  “逍遥僧来贺。礼:金嵌银袈裟一件,天竺玉禅杖一支。二等坐。”
  “堡内人宋明玉来贺。礼:《忆萧曲》一首。五等坐。”
  “堡内人棺秀山来贺。礼:白虎啸天长如意一对。二等坐。”
  辛囚咬见已日上三竿,如意、白河、林海三人平时最爱凑这种热闹,就算白河和林海不来,如意换平时也早该来了,缘何今日却如此宁静……
  辛囚咬暗忖:这三个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奈何辛囚咬一时抽不开身,只得四下看看算罢。
  “湘西五道来贺。礼:大漠玄狐一对,若木绿香枕一只。二等坐。”
  “慢着!”
  只见湘西五道刚欲入堂,后面便走出了三个样貌只有十二、三岁的姑娘,这三个小姑娘便是‘舞阳三童’了,虽然样貌只有十几岁,但其实都已是二、三百岁的人,不过是小的时候吃了惠母的奶水,从而活十年如一日,这三童并非江湖艺者,亦非六界能人,只是这三童乃是惠母的亲生女儿,而惠母又与刑无暮的关系非常,故此次三童则以花山贵客的身份前来贺寿,三人年龄虽小,但气焰可不是一般的高!仗着自己的背后有惠母和刑无暮撑腰,处处耀武扬威,做事肆无忌惮。
  三童之名都是取于三样花茶:碧螺子、金银女和观音儿。其中最嚣张跋扈的要数碧螺子,金银女则不谙世事,观音儿亦是人云亦云。
  高喊“慢着”的便是这碧螺子,她说完这句话湘西五道纷纷回头,若说湘西五道是怎样的角色,那可大有细说。
  话说湘西五道长期生活在湘西,终身以赶尸为业,早年便识得碧舟山,与其有过几面之缘。
  五道皆是男子,但年龄不同,身份不同,入行之原因亦是大相径庭。
  大哥名为山里魈,此道为半人半猿,从小在山里长大,四肢发达,皮肤黝黑,五指形似猿爪,浑身长有黑褐色长毛,唇有白须,本来脸也是张猿脸,但因吃了云上仙给他的丹药,方才有了张人脸,才有张面貌示人。此道为人憨厚、淳朴,只是面目可憎些。
  二哥名为门外客,生于元末,生平最敬的人便是汉朝留侯张良,故自己也立志要在乱世之中做个谋士。因元末起义时误出计谋,导致其兵败,门外客欲夹带私逃,不巧被头目抓了个正着,当场一刀了解,如今虽已入了鬼界,但心中仍有无限志愿尚未实现,可怜魂落异乡,不愿满腔宏志和一腹诗书被一碗孟婆汤给冲掉,所以,宁愿去做孤魂野鬼,但愿能够在鬼界拼出自己的七尺立锥之地。
  三哥名为花下鬼,人如其名,生前乃是风月场里的常客,长得亦是风度翩翩,儒雅至极,但韶华再好,终不过常年的给人‘送阳还精’,最终精尽人亡,死于香花月里。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之后便改名为花下鬼,还阴错阳差的入了这赶尸的队伍,身份虽有变,但习惯还是不变,只不过身边有了几个劝话之人,至今没有害过阳间的女子。
  四哥名为云上仙,生平不喜酒色财气,唯爱炼丹弄药,从十几岁入药道这一行,至今已有五十多年,虽无过大成就但应急之时的救命药和害人之用的丹丹散散一应俱全,可也曾自己亲自尝试百药,导致如今体无完肤,骨瘦如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分明一个半人半妖!但好在为人和气良善,不争是非。
  老五乃是五道里最为神秘、最为厉害的,此道平时少言少语,心中之事万万千,亦不于旁人说一句,五道里唯有他是个真真正正的人,名叫局中局,博览群书,贯通古今,上知天文地貌,下晓九流三教,只因不满于朝廷的乌烟瘴气,方才四处交友,聚了其他四道,又因湘西一带山水俏丽,乃为修身养性之佳境,所以便与四道归于湘西,名曰——湘西五道。
  这湘西五道各个都非善类,但在这大千世界还不曾于任何人结下深仇大恨,此番刚来到菊城,就遇见了舞阳三童,五道看这三童虽非善意,但毕竟年龄过小,便不打算与其计较。
  花下鬼见这小姑娘长得十分的水灵,便上前接话,有意逗那碧螺子道“这是谁家的小妹妹?长得真是好看,你这是叫我们五个呢?还是叫我呀?”
  碧螺子道“当然是叫你们五个了。”
  花下鬼一听,不禁笑道“有意思。”
  门外客和山里魈都相视而笑。
  局中局知这三童的背景,示意云上仙劝回花下鬼,云上仙二话不说便拽着花下鬼走,碧螺子见其欲走,赶紧上前拦住,道“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兽不兽的怪物,你们何德何能进菊城!”
  山里魈一听,登时就瞪起了眼睛,道“小丫头你说什么!”
  金银女高喊道“聋啦?我姐姐说你是怪物!”
  “你……!”山里魈心里冒火,但又不知该如何和这样的小姑娘理论,倒是云上仙又忙着把山里魈给拽着了回去,嘴里还一直说“别理她们,快走快走……”
  五道最后并未跟三童起任何争执,这到让辛囚咬松了口气。
  辛囚咬一直在旁默默不语,他知道湘西五道不好惹,舞阳三童更不好惹。
  碧螺子见湘西五道走远,回头却看见辛囚咬站在门口,心中又起了一股莫名的火来,上去就给了辛囚咬一个耳光!
  门口还有四、五十个接礼的门兵,门外还有些个待接的贺客,这菊城大门里里外外不下百十来双眼睛盯着,看碧螺子如此举动,辛囚咬将如何对待。
  碧螺子道“你整天像条狗一样站在这里,你不累啊?城主让你站在这里是让你保护客人的,刚才我被那五个怪物欺负你没看到么?你瞎啦!”随即一把推开了他,道“走开!没用的狗还学人家挡道。”骂完便走了,金银女和观音儿也随着推了辛囚咬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