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犹豫了一回,点头“好吧。”
  两人上了床,却都穿着衣服,躺在一个枕头上,面面相觑。
  临溪看着如意的眼睛,清澈纯真,若娟娟细水。
  如意看着临溪,会发亮的眸子,粉红的嘴唇,她的长发亦有几缕躺在枕头上,如意看着,竟一时忍不住咽了几口口水……
  如意“我要睡觉了。”便扭过身子把眼睛闭上,除了脸,他现在耳朵、脖子都红了。
  一个时辰过后,如意仍是睡不着。
  如意干脆做起来,“临溪,睡着了吗?”
  临溪亦坐了起来,“醒着呢。”
  如意“我们说会儿话吧。”
  临溪笑“好啊。对了,你和白河去那里,为什么没见到人呢?”
  如意“别提了,谁晓得那个什么潘爱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弄了个什么对联出来,我和白河都对上了,但都没过关,要是林海在就好了,他对这个最在行了。”
  临溪好奇“是个什么对联?”
  如意“天贡婵娟地贡星万物相贡亦相博,三单皆有一对克。”
  临溪一惊,喜道“原来,这个潘爱奴也是戏迷,这个对子是出自《双双弃》的一句,里面是讲‘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故事,韶轩盏里旧些时候有师哥、师姐唱,后来因为唱词太悲、曲调太凄凉就不唱了,我虽然没唱过,但我记得清楚,它的下联该是‘人留韶华花留春世上有留即有逝,一人相思两茫茫’。
  如意见她说,高兴得不得了,立即握住临溪的手,道“临溪你真是太聪明了!每次都能帮我……”如意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即赶紧松开了,临溪见状,道“没关系。”
  如意笑笑,道“我只想,你我还没有成亲,所以,我不能碰你,碰你就是冒犯你,我不想伤害你。”
  临溪“如果,如果我说‘可以’呢?”
  如意直直地看向了临溪,道“我一定会好好对你一生一世,因为,你是我的人。”
  临溪一听到这句,方才还十分暖人的笑意瞬间冷却,临溪道“做你的人?”
  如意点头,道“是。”
  临溪“如果,如果我只有一颗心,其余什么都没有呢?”
  如意“我也不过只有一颗心,身无分文,两手空空。”
  临溪“你会不会后悔?”
  如意“绝不后悔。”
  临溪脸上那暖人的笑意又回来了。
  临溪欲伸手自己解开衣带,如意握住临溪的手,轻声道“我来,可以吗?”
  临溪点头。
  如意吻向了她的脸、她的唇、她的脖颈——停住了。
  如意把临溪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道“这样就足够了,我不想太早就拿走你那份得天独厚的自然,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盼朝朝暮暮。反正你迟早都是我的。”
  他们就只相拥,仅此而已。
  且说局中局与白河同房,此二人各怀鬼胎,又怎么安稳一宿。
  局中局早看出白河对他的戒心最强,从始至今都没有跟说过几句话,今夜却要同房!现今只待白河回来,看看能否寻些事做,免得两个男人同床共枕。
  白河回来后,局中局见他一脸狐疑,猜到多半是没见到潘爱奴,亦不多问,免得引起白河一番猜忌。
  白河亦怕夜深耐不住困乏会和局中局同床共枕,便道“先生,夜还早,不如和晚辈去楼下小酌两杯。”
  局中局自知平日很少饮酒,但忌于同房,只得应了白河,下楼后,只见店主还在柜台前熬夜翻着账簿,白河要了壶酒,要了两碟小菜,打算就此跟局中局过一夜,局中局不胜酒力,三倍偷偷倒掉两杯半,白河亦是装着酩酊大醉,两人分明都是清醒的,过了后半夜便都趴在酒桌上睡着了。
  现今七号房是如意和临溪,八号房是白河和局中局,十二号房则是辛囚咬和汾雀。
  夜半,辛囚咬和汾雀谁都不肯先睡,都只坐在桌子跟前,对着寥寥灯火发呆。
  汾雀笑道“辛大哥,给我讲讲的在菊城里的事呗。”
  辛囚咬挑着灯火,道“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是城主赏识我,多番点化我,我才能有今天。倒是你和如意,既然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以后就不要再吵了,如意不懂事,但你毕竟说女孩子,矜持一些。”
  汾雀点头到“是是是……我跟如意吵,害得你面子上过不去,看看人家安临溪,委婉恬静,我也羡慕,只是我学不来。”
  辛囚咬道“你上次来城里的时候好像也没这么活泼,也挺文静的,怎么出了城就……”
  汾雀不耐烦道“辛大哥,在城里都是大人物,我当然得收敛了,现在是在你跟前,我就是在自己家里人跟前一样,有什么好收敛的。”
  辛囚咬撇了她一眼,权不搭话。
  汾雀道“辛大哥,给我讲讲你跟范惜容的故事吧。”
  辛囚咬道“我跟惜容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我去私塾读书的时候她经常给我送饭,同窗门见到都羡慕我,惜容很温柔,我怎么样她都不会生气,就算生气,也只是默默地流泪,但她一点都不懦弱,我们订婚的时候,他爹娘瞧不起我家里穷,不许她嫁,她就说‘辛大哥,我们走吧。’不巧,那段时间我要乡试,我以为,乡试中了,她的爹娘就不会嫌我穷了,会答应我们的婚事,所以,我当时没跟她走,而是选择去参加考试,却不想,我去乡试的地方,被军队全部屠杀了!我也难逃一死,到底成了孤魂野鬼,从此我跟她阴阳两隔,我跟她约好,要她来找我,陪我一起看榜,但她到底没来,我不知,她是见到那城被屠了,放弃了我,还是她没有扭过她爹娘,嫁了别人……”辛囚咬权且沉醉的回忆里,待他从回忆里跳脱出来的时候,发现汾雀已经睡着了。
  辛囚咬抚摸着汾雀的头,道“傻丫头,范惜容早不在人世了,你还问她干什么呢?你又不是范惜容,又不是汾雀,我迟早是要回城里的,你何苦恋我……”
  丑时。七号房。
  楼道里仍旧黑黝黝一片,寻常人难以在如此黑暗的条件下活动,却只见,一个人影在这黑暗里行动如白昼一般,抬头见是七号房,欲推门,发现门是反锁的,便用手指在门缝里只一划,门内的栓便断了,那人推门而入,直逼床上的人,见床上如意、临溪睡得安稳,便笑了一声,忽地!只见那人两只手变做两只偌大黧黑的翅膀,脑袋左右一晃,他头顶便生出两只细尖的耳朵来,浑身一抖,两条腿具变作两只黑色带尖大爪子,只见!两只黧黑翅膀一扇,便从地上跳将起来,两只爪子一只抓住如意的前襟,一只抓住如意的腰带,猛地一下便破窗而出,一飞天上,不知去处。
  且说,那两只大翅膀一扇,临溪只觉一阵大风吹了过来,临溪以为是做梦,并未在意,却又听见‘咣当’一声,临溪闻声而起,只见好好的窗户只剩些边角悠荡在窗边,临溪伸手欲碰碰身边的如意,却不想,空空如也!临溪登时心里便慌了,赶紧下地点着蜡烛,拿着蜡烛四下看时,又见门栓像是被人用刀砍断,临溪心里满是的不安,急急地出了门,拿着蜡烛寻到十二号房,又急急地敲门。
  汾雀被敲门声镇醒,辛囚咬闻声,道“谁?”
  临溪道“是我,临溪。我有急事。”
  辛囚咬便赶紧把门打开,见临溪一脸的慌张,汾雀问“怎么了?如意呢?”
  临溪急道“如意不见了!我正睡着就赶紧好像有股风在我旁边,不一会儿,又听见‘咣当’一声,我被惊醒了,发现是窗子碎了!然后如意就不见了……”临溪说着便急得要哭出来,汾雀道“看吧,我说我要和你一起睡,让那个祸精和白河一起睡,你偏不听,这回好了,祸精又发作了……”
  辛囚咬气得“汾雀!”
  汾雀这才住了嘴。
  辛囚咬道“走,你带我们去看看。”
  临溪带路,凭借着蜡烛里微弱的光到了七号房,辛囚咬一进屋便留意到了那坏了的门栓,辛囚咬从门上把劈半的门栓取下,瞧看后,辛囚咬道“临溪,你不要太伤心,事情不大。”
  汾雀“辛大哥你看出什么了?”
  辛囚咬“反正事情不大,现在天太黑,察什么都不方便,待天明了再说。临溪,你不要乱想,先休息吧。”言罢,辛囚咬便把汾雀拉走了。
  辛囚咬和汾雀回房后,汾雀赶紧把门关上,问道“辛大哥,你到底看出什么啦?”
  辛囚咬“我们这一路,要作废了。”
  汾雀“什么?你是说,如意……”
  辛囚咬“抓走如意的不是个人,恐怕,该是个长爪子的妖怪。这妖怪敢在这地方上生事,只有三种可能:一是刘贤叫他做的,但这个可能不大;二是这个妖怪背后势力强大,不惧刘贤;三是这妖怪着急进城邀功急疯了,胆大包天,才出此下策。”
  汾雀“依我看,若真是第二种可能——背后势力强大的话,应该不会笨到去跟刘贤作对,出了紫城不是一样动手?反正势力大,早晚会得手,何必笨到去跟刘贤作对伤和气呢?”
  辛囚咬点头道“所以,这个逼疯了的妖怪,我们急不得慢不得,一会儿去跟白河和局中局商量一下,看看他们有什么办法,只是,我们没有见到那只妖怪,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大能耐,要是个差不多的话,兴许如意自己就能摆平。”
  汾雀不屑“那个祸精有那么大能耐?”
  辛囚咬“你太小看他了。”
  约莫两个时辰过后,便艳阳高照,天下大白,五巷客栈仍旧热闹起来,街前人来人往,客栈里老板一时忙不过来,周围又寻不见帮手,便发作起来“小二!小二!”老板便寻着小二嘴里边骂道“兔崽子光吃饭不干活,别让我知道你在偷懒!”
  老板这几声呼喊把酒桌上的白河和局中局都给喊醒了,老板见状,赶紧赔笑道“见笑了二位,早上了,要不要来些饭菜,咱们这什么都有。”
  白河睡得腰疼腿疼,连连摆手,自己回了屋子,局中局跟老板道“先给我来壶热茶,再来碗白粥、来些素菜即可。”
  老板笑道“行!客官稍坐。”老板又回去沏茶,沏好茶后,送到局中局跟前,道了声“慢用。”而后,老板便开始楼上楼下的寻小二,寻了老半天的功夫,都不见人,老板瞅着四楼,知四楼人不多,便怀疑小二该是在四楼里躲着,便走到四楼,在四楼里寻了半天,仍旧不见小二人影,因在四楼有个死角,老板寻思该是在哪里,走进时发现果然露出一条腿来,老板认得那鞋,那鞋是小二跟老板借的,一穿就是两个月,老板便大踏步地走过去,脱下自己的鞋欲好好收拾小二一番,岂料!老板一到死角跟前,只见一个干尸倒在哪里,那干尸穿的衣服却是小二的衣服,老板登时吓得手脚发软,动弹不得,只得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这叫声果然是救命符,一楼、二楼、三楼的没有听不见的,都急急赶了上来,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人人都来瞧看一眼后,都是不尽唏嘘。
  局中局则仍旧在一楼喝茶,不动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