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四大家族在江湖极有名望,尤以龙化的赤龙堡最为出名,赤龙堡堡主斩龙刀聂京几乎稳坐江湖第一把交椅,是人人仰慕与羡慕的对象。
龙化在中原的东北方向,离这里大约还有两个多月的路程。
惊鸿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路痴,你就算是让她在客栈里,让她去找自己的房间,她有时候都会去找错,在这小小的城镇里,更是分不清东南西北,方向感差到无以复加。而她的目标就是去龙化,去赤龙堡。
此时的念君也是孤单一人,没有去处,反正也没有去处,所以两人不觉也成了一路人,念君虽然对惊鸿的身份充满了好奇,不过他也是什么都没有问。
他虽然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可是他的经历实在不小,从小到大就一直过着被追杀的生活,日日提心吊胆,面对着江湖险恶,在社会的历练中他也得到了很好的成长。他一向机灵,也极懂分寸,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比如关于惊鸿的身世,这就是一件最好不要过问的事情。
两人准备在这会友客栈里住上一段时间,然而这段时间里,那晋如愁也一直住在这客栈里,因为晋如愁长得极为清雅俊美,又气度翩翩,这样一位风流公子哥般的人物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晋如愁与惊鸿算是相识了,而且惊鸿的名字还是由晋如愁起的,但因着惊鸿态度冷漠,在这客栈里,当晋如愁与惊鸿相遇时,晋如愁都会给惊鸿一个温和友善的微笑,而惊鸿却从未正眼瞧过他一眼,冷漠得令人寒心。晋如愁倒也没有怎么在意,只是惊鸿不理他,他也识趣,并不去打扰她。
这会友客栈是两屋楼的格局,一楼是吃东西或是店里的伙计住地方,二楼才是客房。而惊鸿的房间分别与念君与晋如愁的房间相临,惊鸿因为方向感极其差,每次都走错房间,有时走到念君的房间,有时走到晋如愁的房间,晋如愁大概是知道惊鸿的方向感有问题,所以每当惊鸿突然闯入他的房间时,他都会微微一笑,下一瞬间,每当这个时候,惊鸿就知道自己走错房间了,她也并不觉得尴尬或是不好意思,只是很淡定地重新关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念君知道惊鸿是生活低能,每每看到惊鸿走错房间,都会很无奈地叹一口气,虽然一有时间就会与惊鸿说起这江湖上的事情,以及生活中的常识性问题,可是每每看到惊鸿喝茶时固执地将茶叶嚼碎咽下去时,念君才深刻体会到自己任重而道远。
真不知道她以前是怎么过日子的?难道她真的来自天上?不食人间烟火?
念君有时候也在私下里与惊鸿说起与他们同住在一个客栈里的晋如愁:“姐姐,我见那位公子年纪大约在二十岁上下,气度不俗,身上随时带着一管碧箫做武器,他只身一人闯入江湖,现在仍然安然无恙,而面上从来是那份纵容与闲适,想来这位男子也大有来头。”
这时惊鸿正坐在桌子边,品尝着念君特地去镇上有名的点心店里买的松皮糕点,念君说这话时,她脑海里想着的是那天她刺去的那一剑,那一剑看似简单,却极少有人能躲过,更何况只是以一管碧绿的玉箫,轻而易举地格开。
玉箫虽美,可并不坚固,这玉箫能挡住她的剑,说明了一件事情,这男子的内力很深。
念君说着这话时,脸色有些凝重,沉声道:“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不过这个地方还不是能久留了,上次姐姐杀了碧岭山庄的人,只怕碧岭山庄的人会来复仇,既然姐姐要去龙化赤龙堡,现在该准备的东西都已准备好了,那么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这里吧。”
关于行程,惊鸿完全相信念君,在路上的事宜也完全由念君安排,既然念君说了明日离开这小镇,惊鸿自然也没有异议。
到了第二天一早,念君就顾了一个马车,车夫的名字叫阿林,是这个小镇里公认的最老实、最可靠的人,阿林帮着雇主将行李搬上马车,念君去结了账,与惊鸿一起出了这家客栈。
惊鸿不由地回头看了一眼这家客栈,目光也不觉望向二楼晋如愁的房间……如果她走了,大概就不会再遇到他了吧?
不会再见面又如何,她原本就不认识他。
“姐姐,你在看什么?”念君本是想让惊鸿上马车,可回头看惊鸿正看着这家客栈,不觉好奇地问了一句。
惊鸿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没什么。”
说罢她就随着念君上了这辆马车。
这是一辆还算宽敞的四轮木马车,因为上次惊鸿在山脚下杀的那商队很用钱,而念君又将那商队里的钱“洗劫”一空,所以现在的念君也是一个小财主,自然不必愁没有钱花。他也想租量华丽的四轮三马大马车,可是一来这小镇太小,没有那样大的马车,二来他们到底在逃命,确切地说是念君在被碧岭山庄的人追杀,他们若准备得太夸张了,难免会被引人注意。虽然念君很相信惊鸿的实力,可是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就尽量避免。
车轮轧过青绿的草地,滚滚向前行进,惊鸿一言不发地坐在马车里,神态静得近得冷漠,山路有些崎岖,马车有也有许的不稳,可是惊鸿的身子依然很稳,马车的摇晃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倒是那念君一直在马车里抱怨着山路太崎岖。
“姐姐,现在我们要去的地方名字叫去青苍城。那里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念君在马车里对惊鸿说着,想了一想,念君解释道,“热闹的意思就是人很多,吃的东西也很多。我以前也去过青苍城,那里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如果姐姐不急的话,我们就在青苍里留一天,我带姐姐去看看这城里的样子,好不好?”
念君笑着向正静坐在马车里的惊鸿说道。
惊鸿并没有反应,念君正想要继续解释些什么时,前方响起一片杂乱的声音,似乎有许多的人在为着什么发生了很激烈地争执,而且听那声音似乎吵得很厉害。
车夫阿林一拉马缰,马嘶鸣一声,停下了四蹄。
马车的正前方站着二十多个人,两人正在为着什么事情争个不停,那二十多个人分两队,其中一边皆是着墨绿色的衣裳,而另外十多十人着深蓝色的短打打扮,这些人皆佩着腰刀,身材魁梧高大,似是习武之人。
只中那着墨绿色衣裳的那群人中,一个高大的汉子冲这深蓝色衣裳的男子首领道:“你们靖宁镖局的人莫欺人太甚!”
那深蓝衣裳人里的站在最前方的男子怒骂道:“他妈的!你说什么!老子闯荡江湖,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老子说我们没有杀你们碧岭山庄的人,就是没有杀!你再怎么逼问我们还是没有杀!”
那墨绿衣裳男子骂道:“不是你们是谁?!这里除了你们,还有谁有能力杀死我们碧岭山庄的!靖宁镖局向来与碧岭山庄不和,你们又嫉妒我们杨大哥英明神武,谁知道你们使是什么手段,竟将我们杨大哥连着庄上好几个好手杀得干干净净!”
还是很远的时候,惊鸿便已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因为她的耳力一直很好,这样的对话,她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但是念君不一样。
念君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孩子,他不懂武功,他只知道有人拦在路上,马车前进不了,他只知道无论是人,有什么江湖恩怨,都没有堂而皇之地在大路上吵个不停。所以将阿林将马车停下来后,他就毫不犹豫地掀起了马车的帘子,想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这样猖狂无礼,竟然在马路就吵闹起来!
深紫色的马车帘子缓缓被一只小小的手掀起,一个可爱的小脑袋钻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气愤与不满,狠狠瞪向拦着他们路的人。
十多个佩着剑的着墨绿色的男子正在马路上,那一身熟悉而令人惊心的打扮,不正是一直在追杀他的碧岭山庄的人吗?!
念君脸色一变,连忙放下帘子退回车厢里,沉声和着驾行的车夫阿林道:“快走!”
念君掀帘子与放下帘子的速度很快,几乎只有片刻的时刻,然而不幸的是,已有碧岭山庄的人看到了念君。
那个他们一直追杀的男孩!
“师兄!是那个臭小子!”这又惊又喜的声音从马车外响来。
念君脸色越来越白,碧岭山庄的人吗?当真成了他一辈子的恶梦是吗?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对他穷追不舍?
这声音令正在与靖宁镖局争吵的碧岭山庄的所有人震惊。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向那停在他们身边不远处的马车上。其实一个年纪不大的碧岭山庄的弟子以手指着马车车厢,带着些得意道:“就是那量马车里,我刚刚看到了,那个臭小子就在马车里!”
这肯定的声音无疑让这些人都激动起来。
毕竟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任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怎么得罪上庄主,但是抓住这小子一直是他们重新的任务,只要抓住这小子,一切都好办了!
马车很快就被包围,一个中气很足的声音道:“箫念君,你逃不了了,赶快下车来!”
念君脸色虽然惨白,但是他并不绝望,他一向很聪明,如果不聪明的话,他一个小小的孩子如何能逃过碧岭山庄这么多年的追杀?这样的情况他也并不是第一次遇到,他的思维运转得很快,短短的时间里,已有好几十个想法从脑海里惊过。
正当念君想着要以什么办法逃开这些人的追杀时,一个清泠泠的,带着些冷漠的声音响了起来,响在这杀气森森的声音,显得格外迷人与神秘。
“你们要挡路?”是很好听的女子声音。
不悲不喜,淡漠似水透过冰山,沿着冰棱一滴一滴地落下,虽然有些晶莹干净的美丽,可是到底冷淡了些。
围着马车的十多个人不由地一怔,第一个念头进入脑子里:这马车里有人!
而且听这声音,这人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靖宁镖局的人见碧岭山庄的人纷纷去围住一个小孩和一个年轻的女子,本为碧岭山庄人的行为不齿。可是靖宁镖局的人一向很有分寸,他们知道有些事情不能简单的看表面,一个小孩和一个年轻的女子被堂堂碧岭山庄的人追杀,一定也不是普通人。
所以他们要静观其变,看看他们会发生什么事情。
碧岭山庄的人突然听到惊鸿的冷泠泠的声音,虽然又惊又奇,但到底只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罢了,他们自然不会被这样的一个小小的女子所震倒,但他们仍然充满了戒备,为首的那人冷声道:“这位姑娘,我们是碧岭山庄的人,识趣的就将那个臭小子交给我们,我们不会为难于你!”
马车里没有人回话。
围在外面的人也不敢放松警剔,正在这时,他们感觉到了一阵冷风刮来,那风极其冷冽,仿佛是从冰原将那冰意带来,这样的冷的风里,他们看到了一片白色的云般的身影自马车里,宛如一道惊人的白虹闪过,每个人都看到了这个身影,然而每一个人都只看了一眼这个身影。
这白色如梦般的身影掠来,他们脖子下便是一凉,白色的身影忽然地,就洒开了一片艳丽的红色,宛如一朵红莲的突然绽放。
意识,就停驻在那一瞬间。
没有人来得及还手,在这样短暂的一瞬间里,他们都只察觉到了三样东西:白色如惊鸿般的身影,冰冷如万年不化的寒冰般的冷剑,以及那绚丽无比的以红色血液绽放的花朵。
好快的剑!
一把剑,一把剑同时杀死了围在马车外面的十多个碧岭山庄的弟子……以及那路前的十多个靖宁镖局的人!
而这柄正在滴着的血的剑正握在一只纤纤玉手里,白皙的手,滴血的剑,构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冷艳的画面。
赶车的马夫阿林已看呆了,不敢相信地看着满地的尸体,不敢相信地看着站在这尸体前的那冷艳如霜的少女。他的身子不自觉地发起抖来,瞳孔渐渐收缩。
这是什么样的女子?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杀了二十多个江湖好手!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他开始害怕,怕得连身子都在不断地发抖。
惊鸿的脸色仍然是那份不冷不热,随手擦干了剑上的血,还剑入鞘,脚步缓缓走向马车,很自然地进入车厢。
看着这魔女一步一步走来,车夫阿林几乎要被吓得尿裤子了,他想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脚就像是灌了铅般沉重得连移半步都移不了,只得颤抖着看着这魔女朝他走来,看着这魔女上了马车。
念君已帮她掀起了帘子,惊鸿入了车厢后,又如往常一样静静地坐好,脸上没有丝毫的异色,仿佛刚才那血腥的一幕从来没有发生过。
念君瞥了一眼那满地的尸体,又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惊鸿,不觉微微叹了口气,向那早已被吓呆的马车夫道:“快走吧!”
车夫虽然害怕得手直打哆嗦,但想着自己万一惹恼了这位雇主,自己也就会成为那些尸体中的一员了,于是连忙一挥马鞭,驾着马车飞速地离开这里。
现在车夫只有一个想法,立刻赶到青苍,立刻完成自己的任务,千万不能再与他们有什么联系。思及此处,他将马车驾得更快了些。
血样的夕阳斜斜的洒在地面上,给这片大地带来了一丝血样的腥意,一匹马车在这夕阳里疾驰面行。
……
车厢里。
念君反着身子,以手揭起车窗上的帘子,瞧着窗外的那些死去的人,看了一会儿,他才放下帘子,坐回他的坐位上,看着这正静静坐着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幽丽冷艳少女,问道:“姐姐,你为什么要连着靖宁镖局的人也杀?”
他的声音将惊鸿的神思吸引,惊鸿回头看着念君俊美的小脸,淡淡地问道:“什么是靖宁镖局?”
虽然早就知道惊鸿什么都不知道,可以当她这样问起时,念君还是觉得无奈极了,他简直觉得自己是跟着一匹什么都不知道,却又极其危险的狼在同路而行。
好在,他并不害怕她。
于是念君开始向她解释靖宁镖局,靖宁镖局是寿州的一个十分有威望的镖局,里面的总镖头沈攀龙也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沈攀龙在江湖上并不是武艺极高的,可是沈攀龙的人缘极好,江湖上人,凡是听到靖宁镖局这几个字,都会给靖宁镖局几分面子。
所谓出门靠朋友,沈攀龙可谓一个典型。但这并不代表沈攀龙没有本事,江湖人不愿意惹靖宁镖局,也就说明了沈攀龙并不是一个只看朋友,没有实力的人。杀了靖宁镖局的人,又结下一段梁子,只怕是又若上了麻烦了。
惊鸿却不在意。
麻烦这种事情,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些人拦住了她的去路,让她不能继续向前走,既然如此,她就杀了他们。
就像那天在冰凌山脚一样,那伙盗贼抢劫时拦住了她的去路,她便杀了他们。
念君知道惊鸿的这个想法了,又叹了口气,看来这种事情,还是得好好与惊鸿姐姐说清楚,不然照着她这样走下去,他们还没有到达龙化,就得先被江湖上报复的人给“咔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