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的时候张剑突然被他所在的单位辞退了,理由很充分但好象也有些模糊和牵强:工作态度不端正,与同事之间的关系紧张。张剑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给家里的人,为了张剑读大学张剑的父母四年间是拉下了脸面向亲戚朋友们借钱,最近这两年才将这些债给还了。
在罗通家的玻璃茶几前张剑正一言不发的在那儿抽着闷烟,许多烟灰正郁闷的散落在烟灰缸的外面,罗通看着明显瘦了的张剑既哀其不幸又痛其不争。
“你倒是说句话呀,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来成都总不是就想让我看看你现在的颓废样儿吧?”罗通一把将张剑刚刚点上的烟抓了过来扔进了烟灰缸。
“老大!我不是没有办法才来成都找你的吗,我这段时间真倒霉,前个月老婆刚丢了工作这个月就轮到了我,你说我这是惹着哪路神仙了我?”
“年过了以后晚报要招人,如果你要进晚报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当然我现在也不敢给你下保证”罗通给张剑倒了杯牛奶。
“我不想在报社干了”张剑喝了口牛奶抿了抿嘴:“我对这一行算是看透了,去他妈的什么无冕之王!起得比鸡还早吃得比猪还糟活得比牛还苦,我早就不想干了。我想去浙江那一带发展一下,我有两个中学时的铁哥们儿正在那面发财了,他们早就叫我过去了,与其累死累活的为别人卖命我还不如自己创业去。”
“看样子你已经拿定主意了,那你还找我干什么?别告诉我是为了来和告别的?”
“老大我这不是希望你能给我拿定个主意吗,你觉得我去做生意行吗?”
罗通笑道:“你这个人嘛算是属于粗中有细的那种,既然你不想在这一行干了我也不想劝你,至于做生意我也不懂不能给你什么建议只有等方倩回来问问她了。”
“嫂子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出去好几天了,还要两天才能回来,哎估计她现在眼睛里呀就快只剩下钱了,像是一个没有家的女人似的”罗通想到方倩叹息的说道。
“老大,我怎么感觉你们之间好像出了什么问题似的,该不是七年之痒吧。”
“我们才结婚四年感情基础很牢固,你就不要在这里替我们瞎操心了。我估计可能是最近这一段时间我和她在有些事情上缺乏沟通,再说我们两人都太忙了。”
“老大你说这一转眼就好几年就过去了,咱们那批同学没有几个过得好的,你说这日子怎么就这么烦人呀?”张剑感慨的说着,顺手又为自己倒了杯牛奶。
“生活就是这样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标准。你认为人家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时候别人正幸福着了,有区别才是正常的。”
当天晚上罗通将一帮大学时的同学于飞等人叫了出来吃饭,既是给张剑接风,又是趁这个机会大家都聚一下。大家来了以后一聊,普遍的人都支持张剑自己去创业。于飞更是语出惊人他已经准备从电视台出来单独干,下个月就辞职出来和几个亲戚合伙做生意,他这么一说让大家很吃惊,刚才很多人说想出来多半是玩笑之语或是有这种想法但绝不敢轻易出来尝试的。
张剑走后第二天于飞就来找罗通,当于飞开口就要借三十万时罗通才确定于飞真的准备放弃电视台的工作了。
“哥们儿,我算是服你了,你还真的准备出来创业呀?”罗通对于飞说。
于飞道:“老罗呀!你是不知道兄弟有多郁闷,如果没有这次这件事情我还下不了这个决心出来呢。”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这次你负责的那个活动不是很成功吗,我听说你们台里正准备升你吗?”
于飞一听不岔的骂道:“我就是因为这件事儿才走人的,台里不是让我当部门的副主任吗?妈的他们是在耍我,这件事儿一完结果是另一个不相关的人拿着我的功劳升了,却告诉我说主任一只是临时的,还说台里很重视我即将提拔我,说了一大堆什么我的前途一定很光明的,狗屁!老子一听气得肺都快炸了,心里不舒服,干脆不干了。”
罗通从于飞的话就知道于飞在这件事上受了很大的刺激,现在都还气愤不已。而这件事情已使于飞和电视台再无转圜的余地,分手是双方的唯一的选择。
“照你这样说你离开也好,哎你们电视台尽养一些闲人又不能提拔人才真是一个烂地方,上次我还听你们单位的小力说过你们台什么时候人最多,吃饭和领工资的时候人最多也最全。”
“可不是吗,真是个烂地方!我受够了!”
罗通拍拍于飞的肩膀:“好了,不要再气了。这样吧,等方倩回来我就给她说,钱是她的要她才能做主,我呀也只能给你作个保而已。”
于飞笑着问道:“怎么,不要告诉我你在家里还作不了主?大学那会我就认为你不是软货呀!”
罗通笑骂道:“你这家伙不要软货软货的说得这么难听,哎,我现在是吃着老婆的用着老婆的一看着那辆越野我呀就感觉像是把自己给卖了似的,使、说话也不自然的气短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这一帮哥们中我算是心胸宽阔的了,是夫人的坚实后盾。”
“那兄弟我的事儿就交给你这个坚实后盾了,我还有些事儿我就先走了。对了顺便问一下前面第四套别墅的那个美女是谁呀?”
罗通笑着推了于飞一把:“当然是邻居了,叫舒眉一个很有钱的单身女人。怎么,心痒了,我可告诉你你最好不要打这些歪主意,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把心放在养家糊口上面,这种女人你可是千万不能去碰的。”
“我知道,出了大学这么多年我什么没见过,这一类事儿我非常清楚。”
记得以前罗通曾对方倩说过他的心胸就如同大海一样,哪怕是一艘航母也能这片海洋行驶。结婚这四年来罗通也自认很是支持方倩的事业但现在罗通每到深夜的时候罗通就觉得家里只是一个装修豪华的公园而已,夜深了就荒凉得紧。罗通感觉他和方倩之间似乎已经有了点儿隔阂,而且还有更加危险的趋势。是要给她空间但能给这种绝对的空间,罗通觉得他和方倩有必要就这些问题谈一下了。
在模具厂的经营上成功之后,如今的方倩又开了两家公司,虽然规模暂时还不大但方倩已经有了将它做大做强的信心。前一段时间生意很不好,方倩也一直担心自己的资金链会出现问题现在情况终于好转了,扭亏为盈的局面让她的心情很不错。
“来,子通,你看看,这是特意给你买的,这是Wrangler牛仔还有你最喜欢的圣罗兰和拉夫劳伦。对了这是我托朋友给你弄来的两本旧版书”在外面跑了这么久的方倩买了如此多的东西也许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对这么长时间冷落罗通的歉意。
看见罗通正在翻看牌子,方倩道:“哎呀,你放心了我这次没有买日本的东西,上次的东西被你丢了以后你以为我还敢买日货呀!还有我已经将公司里的日货都清理出去了,而且能用国产代替的我都用国产的代替了。”
“这还差不多”罗通说道:“你知道日本人是怎么说的吗!他们说无论他们是否参拜靖国神社韩国人都不会去买他们的产品,而无论他们参不参拜靖国神社我们中国人照样会买他们的产品!以后我不管别人怎么做,反正我们家是坚决不买日货。现在的中国人真是越来越没有气节了,难道不用日货就会死人吗!殊不知你在这边买他们的东西,他们在龟岛上正嘲笑我们呢!”
“好了好了,你又来了,不要把所有问题都想得这么严重。你不是在电话上说有重要的事儿给我说吗,有什么不能在电话上说的?”
“哦,是这样的,张剑和于飞都不想在单位里干了,都想出来经商赚点钱。”
“所以他们就想向我们借钱?”方倩先是有些惊讶然后笑了笑问。
“恩,我也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钱,所以就想等你回来了再说,当然我也没给他们打什么包票。”
方倩似乎很开心笑着先是亲了罗通一下道:“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为难。恩不错嘛,开始知道为家里考虑了。”
“这是什么话!像是我从来不为家里考虑似的,我是因为上次搞的那个温暖夏夜的行动你不是捐了那么多钱怕家里拿不出来,再说你不是说这一段时间公司的效益很差吗?”
“那都是前两个月的事儿了,此时非彼时也。说吧他们想借多少钱?”
罗通一听大喜过望:“张剑想借五十万于飞要借二十万,亲爱的听你这么说咱们家一下子能拿出这么多的钱?”
“当然有呀,不就七十万吗。你呀有时候对钱很是迟钝也不问一下家里有多少钱所以我就没有和你说。张剑也真是的,读大学那会就是那副不长进的样子,正天跟在你后面没有一点主见,出了事儿的时候他一准就会找到你,你也该仔细想想了该拒绝的就一定要拒绝,不然他永远都会将你当成靠山和保姆,你说你能照顾他一辈子吗!”
“好了,我知道了。这有些事儿也是需要慢慢来的,你想想看他之所以出了事儿就首先想到我也是出于对我的信任,有些事情是要一分为二的来看的”罗通坚持这样认为让方倩觉得有些无奈。
“哎,算了我们不要讨论这个话题了”了解罗通性格的方倩不愿意在这件事儿上和罗通闹别扭。
“对了!你有没有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去和你的初恋情人兰若语幽会?”
“你这是什么话!我这段时间很忙的。”
“那你的意思是有空就要去罗?”
“我说方倩你不要这样无理取闹好不好,先不提我和兰若语能不能见面,我们见面也只是叙旧而已不会是像你想像的那样!”
“好了,我不说了”方倩转过话题“明天我要请胖姐她们吃饭,打牌的时候你帮我支应着她们我要和舒眉单独谈点事儿。”
“你要和她谈事儿?”自从舒眉搬来后方倩虽然表面上特别是在胖姐等人面前对舒眉很不错做出一副很热情的样子但背地里却很是看不起人家,说话也不怎么中听,当然这些话都是私下对罗通说的,正因为这样罗通才会对方倩主动找舒眉感到困惑。
“恩,谈一些生意上的事儿。”
“不是听说舒眉只有一家酒吧和一家健身俱乐部吗,能和你做什么生意,你该不会也要搞这个吧?”罗通颇为不解,这也说明了为什么他只能在报社这一类行业里过日子的原因了,有些是天赋问题,有些则是性格使然。
“我的傻老公,生意上的事儿你就不懂了。你不知道舒眉的男人就是那个香港富商在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后在死之前就托付了他的好友照顾舒眉,而这个人是搞房地产生意的,我把舒眉拉上再找有几个有实力的人先合伙成立一家小公司,这样一来我就可以让舒眉出面利用她的关系先搞一些小项目然后再慢慢做大,等一有机会就让公司上市赚钱,等资金积累到了一定程度我就要打造属于自己的品牌建立自己的商业帝国,老公!到时候我们的钱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方倩憧憬着她的商业帝国梦,罗通看着神采奕奕的方倩想说点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仿佛此刻在眼前的不是自己的老婆而是一位东方的可可夏奈儿,似乎是一个天生为事业而生的女人。
方倩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自信,但过度自信却容易成为缺点这样的人往往更容易遭受到挫折,经历了成功的方倩比之以前可以说是拥有极度的自信,她觉得除了生命和时间不可掌握外,其余的都是可以掌控的。
在方倩外出的时候,罗通经常是靠电脑来消磨时间的,有时候玩累了会起身冲一小杯巴西咖啡,端着咖啡的时候罗通会不经意的想起很多事儿,包括他死去的母亲,这是他最为害怕的事情。一想到这事儿罗通就会觉得自己特别伤感和孤独,很多时候就感觉自己像是独自被关在大海里的那个幽灵岛上。起先的时候他会叫方倩的名字让她给自己端杯水来,见许久无应答站起来一看四周一片漆黑才想起方倩是不在家里的。
周末的聚会方倩让保姆准备得很精细各种各样的小吃和丰盛的菜肴,努力让胖姐她们感到满意。晚上胖姐她们带着满意走了以后罗通看到方倩的脸渐渐阴沉下来,这让罗通觉得她和舒眉的谈话是非常不愉快的。
“怎么了?脸色就像巫婆似的”罗通问“她不愿意还是要价很高?”
“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贫,那个贱女人居然不愿意,真是一个猪女人!我想扶她都扶不起来!”方倩说完就将一个茶杯给狠狠摔在地上。
这是结婚以来罗通第一次看到方倩如此说话,他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还在生闷气的方倩,突然有一种感觉眼前的这个说着恶毒话的女人虽然是自己的妻子但却是如此的陌生,到最后罗通都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了,她以往的善良都到哪儿去了?难道都是假象,天呀!罗通感叹到:难道人的本性真的无法抵挡金钱名利的侵蚀吗!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自己为什么没有觉得有什么改变,或者是自己早就已经变了,只是自己还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自己了,不知何时罗通已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看来我还需要用点时间再单独和她谈谈”方倩看着略有些发呆的罗通:“你怎么了,在哪儿傻坐着也不说句话,真是的!”
“我觉得你变了很多,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罗通说“其实很早我就和你谈了,我觉得你的心里只有你的公司你的生意你的合同已经没有这个家了,我们这个家现在有很大的问题,我们必须面对了。”
方倩先是手一紧眼睛一瞪似乎想要发火,但看到一脸平静的罗通方倩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现在是舒眉的问题,你怎么扯到这些上来了,再说我觉得我们家也没有什么问题,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没有公司没有生意没有钱我们吃什么住什么,罗子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且愚蠢?”良久方倩才说话。
罗通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方倩这种话就会无名火起。“钱钱钱钱钱!你的眼里就只有钱一点都没有这个家!”
说完后两人都有点楞了,这是结婚以来罗通第一次这样向方倩发火,应该说是自和方倩认识以来的第一次,方倩有些愣了她第一次看见罗通这样,大概过了几秒反应过来的方倩也大声吵着回应:“罗子通你这个猪!我什么时候不为家了?!我累死累活的为了什么!你当我到处很玩儿吗?你是个男人,你看看着家里有哪一样东西是你买的,照你那样我们一辈子都住不起别墅开不起车!”
方倩的话就像一根回钩刺一样深深的刺到了罗通的软肋上,罗通默然坐了下来,头微微点了几下,反复想着猪这个字,这似乎是人对某个事儿极其不相信又或是受了什么刺激时的状态。从某个方面来说方倩说的是实话,如果没有方倩他们还住在小房子里为留在这个城市里而挣扎,他们现在过得很富有,这的确应该归功于方倩。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话会伤害到罗通自尊心方倩转身去浴室去了。房间里一下变得更加沉默了,这一个晚上罗通和方倩第一次没有像以往那样在方倩出差回来后在这张床上激烈的zuo爱以解相思之苦而是背抵着背的睡,但两人都没有睡着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但具体是些什么事儿谁也不清楚。
“你生气了吗?”方倩先开口问。
“恩,非常生气,但你说的也是事实,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支持我,包括我所做的一切”方倩转身过来对罗通说。
看着方倩罗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天才说:“我累了,我先睡了。”
确实罗通很累了主要是心累,感觉心跳都变得疲软了就像一个没有气的篮球,过了很久才有点睡意,迷迷糊糊中感觉身体像是被什么给定住了似的,过了一会居然梦到自己还在云南那个叫干海资自己曾经读过书的地方,在那所民族中学的后山,在那星空灿烂的晚上自己正和一大帮朋友在那里吃火锅,突然又看到了一些已经多年不见的人,最后又看到了母亲,看见她正在昏暗的灯光下赶做卤肉的佐料,还不停唤罗通过去给她帮忙,到最后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第二天上班于飞很早就打电话来问钱的事儿,罗通连发火的力气的心情都没有了,便让他给方倩打电话。看着桌上的文件罗通想到这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重复的过着,难道一辈子就这样过了?罗通心里突然有一种想法想离开这里,独自一人到很远的地方去散心,仔细一想罗通才明白这段时间为什么自己没有感到过快乐和幸福,原因是这样的生活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而自己想要的生活却是别人不能理解的,在方倩的眼里他所向往的生活是一种虚无飘渺理想就像乌托邦那样不切实际。生命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在生命还未结束之前这是一个头等重要的问题,有幸活在这个世上的人大概会有两种选择,为生存而生存或为理想而生存,罗通恰恰属于后者,属于很少的那一类人。
方倩很快就将钱给了罗通,让他将钱给张剑和于飞并特意说他们都是信得过的人让他们不用写借条了,说实话罗通对此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至于具体是什么感觉罗通自己也说不上来或许是太过敏感的原因,最近这一段时间就连罗通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方倩这么爽快的就把七十万扔了出来这似乎是向罗通传递的一种和好姿态毕竟自上次那件事情后两人就进入了临近冷战的状态,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感觉到了所隐藏的危机,但似乎谁都不愿意最先让步两人就这样干耗在那里了,期间令罗通奇怪的是有一天方倩将她的得力助手和私人律师请到家吃了一顿饭,方倩介绍时说她们是两位非常优秀的女性,虽然这两个女人很是健谈,可惜罗通情绪不高加上正和方倩闹别扭也不怎么热情,礼貌的敷衍了一会便自顾上班去了。
罗通和方倩之间的状态迅速就被另一件事情用雷霆之势击碎了,一月的时候张涌泉打来电话说钟楚玉被检查出有心脏病,这两天正住在泸医附院里,病情已经稳定了不少但她的情绪很糟糕,这样才迫使本来打算不告诉他们的张涌泉赶紧打来电话。
方倩匆匆将公司的事情交给那位得力的副手就和罗通一起赶回泸州去了。飞机上方倩情绪有些急噪眼睛也有点红,这个时候她真是恨不得飞机是光速的。飞机很快就到了蓝田机场,两人拉着行李出来就直接和在外面等着的张涌泉一起赶往泸医附院。
“叔,我妈的情况怎么样了?你出来接我们病房里有人守着没有?”方倩焦虑的说道“哎,我妈真是太命苦了。”
“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不是说妈的病情稳定了吗。”罗通说完后张涌泉也说道:“病情稳定了,就是情绪很焦虑,医生说了这在医学上也算是正常现象,我叫你们回来就是想着你妈看见你们或许会轻松很多。”
“哼!正常现象”方倩不屑中带有些恼怒的说:“现在的医院就只知道赚钱,泸医附院我不是不知道,医术不见有什么高明之处又要处心积虑想方设法的从病人口袋里掏钱。叔,等妈的病情稳定下来我想将妈和你接到成都去,省城毕竟要方便很多。”
张涌泉笑了笑:“你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成都就不去了,我和你妈都还没有退休,就算退休了也不想去,上次你说这个事儿的时候你妈就和我说了说她在泸州都住习惯了不想去成都了。或许再过几年我们退休了在泸州住腻了再去你那儿也说不定。眼下最主要的就是你妈这病,医生说了等出院后要多注意调养和安静,你们回来多陪陪她,缓解一下她的情绪。”
方倩和罗通的到来让病房里的钟楚玉心情好了很多脸色也好看了些,看到钟楚玉好了不少方倩总算是放松了些,或许是得了病再加上在医院住不好的缘故,罗通觉得钟楚玉像是苍老了不少。
“你们那么忙的还跑回来干什么,有你叔在我是不会有事儿的”钟楚玉握着方倩的手。
“没事儿,反正我和子通都想早点回来看你们的”方倩笑着安慰钟楚玉“妈,医生说了调养一下就行了,等过两天我们就回去我觉得还是家里过着好。上次你不是说要去方山黑观音那里还愿吗,等一有空我们就去怎么样?”
“哎,你有这份心我就满足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我的病我自己知道,我是死不了的,我呀还等着抱外孙呢,你和子通都是近三十的人了该考虑这些事儿了。”
“妈您就放心吧,我和方倩都商量好了,等我们将手里的事儿忙完了就忙这事儿,我们准备生一打孩子呢”罗通削了一个苹果切上一小块递给钟楚玉。
钟楚玉和张涌泉都被罗通逗乐了,方倩面对这个敏感的话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打!你当我是猪呀,妈你看这就是你的女婿,没有一个正经样儿就喜欢耍贫嘴。妈这都快吃晚饭了,你想吃点什么?”见钟楚玉笑了方倩也松了口气。
“哎,我不饿的,看到你们呀我心里就舒坦了不少”钟楚玉一边跟方倩说话一边拉过罗通的手笑着道“你呀!还像以前那样会逗人笑,都快三十了还像一个孩子似的鬼精鬼精的。”
考虑到张涌泉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罗通和方倩就让他早点回去休息,晚上的时候方倩坚持要跟着罗通一起在医院里照顾钟楚玉。晚上的时候钟楚玉的精神反而显得比白天更好了,罗通和方倩一直陪着她在病床上聊天,说实在的罗通一直不喜欢到医院来,因为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你难以想象的苦难和伤痛都可以在这里看到,特别是看到那些医生的机械式的动作和问话罗通心里就很不舒服,具体是因为什么而不舒服罗通也不知道,反正有一种想用大嘴巴狠抽他们的强烈冲动。
看着钟楚玉和方倩母女俩聊得很是热闹,罗通无事时顺便打量了一下这间病房,就这么一个房间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台电视机和一个空调居然要收一千元一天,因为其他看上去都值不了什么钱,罗通看了看方倩,这个价钱对方倩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对其他人呢,罗通不敢往下想了。
罗通对方倩说想出来透一下气便走出房间来,这是一个回字型的楼房罗通看到在走廊对面的医生值班室里有好几个医生正忙里忙外的准备着什么,护士也不时推了一个小车子来,估计是要动什么手术吧,转念一想又觉得应该不会在晚上动手术的吧,看上去又不像是在查房,再说时间也不到,或许是在这方面不了解,姑且就当是晚上有手术好了,或者是某位病人临时出了什么状况,但这种想法马上被罗通给踩在了脚下,因为这有些在诅咒别人的味道。
走廊的尽头转弯的地方贴得有一张通知,上面有很醒目的几行话:从五月二十号开始一直到十月底,病房内的空调无论使用与否都将收费。罗通觉得奇怪仔细一看原来在落款上写着五月五号,沿着楼梯走下去在拐弯出大门的地方又看到一张通知:为了保证病人的健康,在十一月到三月病房内将会保持二十七度的衡温,在此期间将收取统一的空调费用,望理解支持!罗通哑然失笑觉得医院还真是有一套收钱的好办法,估计医院肯定会禁止安装电表,如果非要一个理由那医院一定会说安装电表不利于病人的康复。
罗通走到住院部下面的亭子里,找了一个干净的石头凳子坐下来,掏出包里的烟抽了起来,罗通是这一年才开始抽烟的,具体什么时候开始抽的已经不记得了,好象是有一次和方倩吵架闹别扭后开始的,现在为什么又要抽呢他自己也有些想不明白,而且罗通发现现在有很多事儿他也想不明白了,有些事儿是明白了一半,有些事儿他自己明白别人不明白,还有一些事儿是别人明白而他却不愿明白。
第三天的时候钟楚玉就出院了,临走时医生还悄悄嘱咐方倩他们以后不能让钟楚玉受什么刺激以及要注意的一些事项。过了几天罗通和方倩又回成都去了一趟,罗通回报社将第二年的报告汇总交上去,方倩则回公司去处理一些事儿,一个礼拜后两人便回泸州过年去了,在罗通的印象中这是他在泸州过的最后一个年。十年后的一个秋夜,大约是十年吧,究竟是多久好象已经不重要了。那是一个非常幽静而喧闹的夜晚,只有一弯淡月挂在天上,一群群的秋蚊子正在它们的领地上四处巡逻着,杂草堆里各种虫子像念经似的闹个不停让人很是心烦,在月光下依稀能看到远处几座山峰的一些轮廓,像是某种伤心的边缀,那些山峰在黑暗中显得很是抑郁而沉默,似乎是想要对谁倾述些什么似的。罗通这时正在一个半山腰上的火堆旁发呆,周围的同伴都早已经入睡了只剩下一个消瘦的行吟诗人遥望着这空寂的远山和孤冷的天空,罗通想了很久才回想起这一年所发生的事情,除了钟楚玉住院和给母亲上坟的事儿还依稀记得外其他的事儿都已经模糊得记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