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王启明为了怎么把一车子物件搬回家发愁的时候,王凌云和方玉莲等人已经闻讯出了家门,直奔村口而来。
王凌云和方玉莲当时正在吵架,一路上两人依然不依不饶地拌着嘴,数落着对方的不是。
“你们两个都少说几句,孩子好几个月都没回家了,你们也不怕他刚一回来就被吓着了?”王凌云的母亲少康人忍不住出言训斥。
两口子这才安生了些许,但仍不时怒目对视。
“爸,妈,奶奶。”王启明见到亲人,很是激动,“我正想回家找你们来搬东西呢,我在上海买了好多东西,有电视、干果、火腿······”
“这些东西都是你买的?车也是你买的?”还没等王启明把话说完,王凌云就出言打断了。
王启明这才从兴奋当中清醒过来,看到亲人们脸上的表情都很不自在,知道自己预想的事情发生。但他此时胸有成竹,根本没太当回事。
“是啊,再有一段时间就过年了嘛,大家都有份,开心过个年。”王启明点了点头。
“你这个败家玩意儿,你是不是把我给你的钱都花光了?”王凌云怒从心头起,卷起袖子对着王启明就欲打将过去。方玉莲的情绪也瞬间就变得非常沮丧,甚至有点绝望。他们事先商量好,拿存折上的钱当救命稻草,熬过年关再说,现在看情形,事情愈发糟糕了。
“哪有你们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打孩子的?还有没有道理好讲了?孩子家门都还没进,你们就想把他打出去啊?”少康人一直对王凌云宠爱有加,哪舍得王凌云劈头盖脸地打他,扭身挡在王启明的面前,说道:“你们要想打启明,就先打死我好了,反正这家也没法过了,你们吵得王家颜面全无,我也不想过了。”
“奶奶,你让开。”王启明从少康人身后走了出来,拍了拍桑塔纳,目光直视王凌云,问道:“你是不是赌博欠下了巨债?”
此言一出,三位长辈心中皆吃了一惊,这事情虽然在远近村落里传得沸沸扬扬,但他们从来没有跟王启明提过一个字,他远在上海,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方玉莲见王启明提起这事,心中愈发伤心,上前抱住王启明,带着哭腔说道:“都怪他这个赌博鬼,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闹成这样。孩子你别怕,大不了我跟他离婚,我带着你过日子,你放心,妈不会让你吃苦的,再苦再累都把你养活大。”
“离就离,我看出来了,果然‘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到来各自飞’,明天我们就去办手续。”王凌云吵吵着。
少康人不依了,方玉莲这个媳妇她很是喜欢,平日里跟着王凌云走南闯北挣家业,逢年过节回到家里给老人购置衣物,打扫庭除,把家里整理的井井有条。对他们老两口比亲父母还要亲。要是这媳妇跑了,王家的日子可就没以前那么好过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要是没了玉莲这个媳妇,以后就别说是我生的,我们不认你这个不孝子。”
几位长辈吵得鸡飞狗跳,王启明在一旁看着却很难有代入感,尽管眼前的场景勾起了他对前世相关的不美好回忆,但此时,口袋里揣着近千万的存折,这笔小小的赌债实在是难以构成影响美好生活的阻碍。是以他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怎么了?孩子,你别怕啊,他该不会是吓傻了吧?”方玉莲关切的问道,被王启明反常的举动吓到了,有点手足无措。
“妈,没事,我很正常。你们别急,我慢慢跟你们讲,你们这点事算不上什么,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王启明挣脱了方玉莲的怀抱,从口袋里掏出存折,小心翼翼地摊开来。
“你们看了,别太伸张,让旁人瞧见了不太好。”王启明嘱咐了几句之后才把存折递给方玉莲。
方玉莲接过存折,拿到车灯下,仔细瞧了瞧,身躯不由地一震,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
王凌云和少康人见状围了过去。
王凌云和方玉莲看了又看,对视了好一阵子,又看了看存折,才相信是真的。
少康人看不懂上面的东西,只知道是一长串数字。
“上面有多少钱?给我说说。”少康人见王凌云夫妇都不说话,迫不及待地问道。
王凌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跟方玉莲确认:“老婆,你没看错吧?”
“没有,是真的。”方玉莲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哎哟叫了一声,但她全然不顾疼痛,说道:“妈,不是在做梦,存折里有九百三十多万块钱。”
“什么?九百三十多万?我的天哪!那么多钱?”少康人大声尖叫起来。
“轻点,别吵吵。”王凌云和王启明两父子异口同声的制止她们。
“那你们欠的钱还得上了吧?”少康人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哈哈!”王凌云一家三口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完全没有了刚才的不快。
“妈,你就放心吧,够还了,还有好多剩余呢。”方玉莲又仔细看了看存折,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在贴身口袋里,细心地抚平。
“好小子,心机很重啊,刚才我跟你妈都吵成那样了,你都不告诉我们这消息,看我回家不好好教训你。”王凌云的心情犹如坐了一趟过山车,一下坠入谷底,现在又升上了山巅,实在是有点刺激,故以假装责骂着王启明。
王启明笑而不语,转身去后备箱搬东西。
少康人此时明白儿子的家庭危机已经过去了,心下宽慰,故作责骂着王凌云:“你还好意思说启明,要不是你这个败家子,这几天家里哪有这么不得安宁?要不是启明,我看你现在能怎么办?还不是像个没头苍蝇一般乱蹿。”
“哼!他再牛也是我生的,要不是我那么聪明,他能这么有出息?虎父无犬子,讲得就是这个道理。再说了,如果没有我给他本钱,那么相信他,把钱全部丢给他,他能赚到那么多钱?连去上海的车票都买不起。”王凌云不甘示弱,嘴巴硬得很。
“嗯!老爸威武!威武老爸快来搬东西。”王启明调皮地打趣着。
“臭小子,你老爸差点都把你卖了,你还向着他,感情我没一点功劳了?”方玉莲不依了。
“妈妈万岁,妈妈最美!”王启明说着往方玉莲手里放了一大包糖果。
“这臭小子。”
一家人其乐融融,大包小包的扛着货物,有说有笑的回了家。
在路上,王启明想起了王小波书里的一句话,大概是:人类的一切痛苦都可以归结为对自身的无能的愤怒。
王凌云等长辈最近一段时间的争吵烦恼,皆因为那二十多万的高利贷已经完全超过他们能够承受的能力范围之外,而且面对杨错这样的恶霸,他们又不能不还。
但现在,这笔债务用龙港生的话说就是“毛毛雨”而已,小雨一下,太阳出来,雨过天晴,空气更加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