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冲天笑着点头。
  草上飞冷哼了一声:“你若是动手能伤得了我我就听你的,也不用你轻功胜我过了!怎样?”
  向冲天想了半天,才苦笑着道:“我一出手你就要死,我何苦杀你?算了罢,还是我跟你赌了罢,若是我轻功输给你,自然我就不管你跟踪白莲教的人了。”
  草上飞怔了怔:“不行,哪有那么便宜,你还要把顾萍姑抓来给我!”
  向冲天斜了眼看他:“你不怕我撒赖?”
  草上飞冷笑:“反天会的人若是当真耍赖,我倒也真是无话可说,只怪老子瞎了这对狗眼,看错了人罢了!”
  向冲天大是好笑:“我却不怕你耍赖的,反正你跑不出我手心的。”
  草上飞想起了什么似的,把向冲天上上下下看了又看,他久历江湖,阅人极多,此时说了这许久的话,才细细地看向冲天的神情模样,眼前这相貌平常的年青人身上也穿得极是淡素,满身到处都是补丁,纵是比了穷苦的小百姓也未见好得到哪去,身上还沾着干草,怎么也看不出有什么能叫锦衣卫接连在他手里栽跟头的地方,但是他却分明知道这年青人的的确确就是杀得锦衣卫谈虎变色的人物,沈登带了那么多的人都算计不倒他,草上飞暗暗地跟自己说道:人不可貌相,我可不能轻易着了道!
  草上飞本已是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一想到这里,全身上下的防备警戒之意更提到了十八分。
  向冲天道:“你想好了怎么比法么?”
  草上飞定了定神,道:“你真是想要跟我比的话,那我就定规矩了!”
  草上飞咳了一声,缓缓地道:“这也简单,我们顺着官道向西跑五十里地,若是在其间你只要有一次被我甩开五丈之外,那你顺手就把顾萍姑拿下来交到我手里罢!”
  向冲天听得倒是一怔,随即好笑:“你这人算盘打得倒精,这也罢了,依你就是,但是我们跑完五十里,你输了的话,却要给我找商千刀出来!”
  草上飞吃了一惊:“商千刀!?你说的是那个挑了反天会总舵大闹济南城,连济南知府和严厉都杀了的那个商千刀?”
  向冲天揶揄地道:“还是那个弄得王定鸡犬不宁的那个商千刀,你敢么?”
  草上飞冷冷地道:“你也不用激我,但我只是帮你找到他,动手却是你自己的事了,你特么的活得不耐烦了,老子却还活得正有滋味!”
  向冲天道:“那好罢,还有,在半路上你也不许给锦衣卫的人通风报信,见了白莲教的人也不许你向他们动手,若我输了,自然会兜回头来把白莲教的人拿下给你。”说着话便伸出了右掌等他来击掌。
  草上飞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的动弹却陡地身形快若电闪地晃到了一丈之外,冷冷地道:“那好,我们到官道上去罢!”
  向冲天苦笑:“你带路罢!”说着把手收了回来。
  此时天上连一点的星光都没有了,正是天明前最暗的时候,杨炎领着众人在大道上疾进,陡地听见了什么,他忙道:“我们藏起来了!”这话一出口,才确实听出了竟是夜行人正用极强轻功衣袂带风之声,他本也是直觉是有人跟了上来,才要隐身的,这正是老江湖久来养出精明老练得几乎野兽的本能。
  众人听了他的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得后面有人说话:“姓杨的……”不过三个字说出来,本是在数十丈后响起的语声就到了身后,第四个字前虽顿了一顿,但间隔也极短促,耳边一阵劲风带过,第四个字竟已是从白莲教一干人要去的方向传来:“你怕什么?你求老天不要叫姓向的轻功输给我就是了!”最后几个字已是草上飞用内力送出,竟已是超出他们百来丈远了。
  杨炎脸色变得煞白,却听了向冲天淡若蚊蝇却清晰无比的声音轻笑:“草上飞,你小子当真天生是跑腿的好料子,但要跟长江水上飞老前辈相比,还是差得远了,得意什么?”
  草上飞先前说话人还听得出远近,向冲天声音细若游丝,细得像是一个乌龟病了十八年临死前放个屁都能吹荡得断绝一般,那声音就像是向冲天随时都有可能要断气,但在白莲教众人耳里,却更比草上飞清朗沉雄的声音更叫人吃惊——连杨炎那样的人物居然再也无法判明那声音是从前面还是后面发出的!
  顾萍姑眼里放光:“向堂主和草上飞在比轻功!”
  杨炎立时醒悟过来:“不错,看来向堂主竟还没有出全力!”
  天边现出了一点点黎明的颜色。
  草上飞脸色也变了,虽然向冲天始终在他身后三四丈处,自从两人开始较量后再没有拉得距离近些,但一听刚才两人说话的声音,竟然向冲天内功精深到了这样程度,把轻细如丝的声音运力远远传出还能叫人听得清楚的人在江湖上都不多见,更何况他还一面跟自己比较轻功!他本来见白莲教众人慌忙躲避自己追踪还觉得意,还存心想要剌激一下他们出声示威,一来叫白莲教的人心胆俱寒不能再逃得快,二是想要打下向冲天的气势,却不想自己功力深厚,向冲天更是比起自己来高得不知多少!有这样的内功为底子,纵然轻功的心法不及自己高明,但若长此跑将下去,技巧好些也只能稍得一时的便宜,若非比个不死不休的话,那么自己一定是先被活生生地累死!
  草上飞大是庆幸,自己还好只是跟他定了五十里路内比轻功,他在前面跑着,心思转动,突地心头想起一事:“这五十里这内我也必须要甩开他五丈远才算是赢了,眼下这样情形,我怎能甩得他开?”
  草上飞本想要打击向冲天的信心,只要向冲天心里一受到些许影响,在他这样的高手面前马上就会败下来,不想反被向冲天一些话弄得心神不宁起来,稍有分神,就听了向冲天在他身后说话距离又近了丈余:“你想什么?快些集中精力跑罢!”
  向冲天说话并没有得意的意思,草上飞听在耳里,脸色也是转了几转,忽地叹了口气,竟停下了身形:“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向冲天倒实在想不到草上飞居然会停了下来,身子又向前掠了十来丈才收住势头,回身呆呆地道:“你怎么了,脚上抽筋了?”
  草上飞仰天叹了一口气:“你这样一身好功夫,怎的不博取个功名,反倒落草做了强盗?我真是替你可惜了。”
  向冲天失笑道:“这个么?区区在下生来就是贱命一条,若是做了官差,身子反倒不自由了。”
  草上飞看着向冲天皱眉道:“你真以为江湖亡命强过在朝当差么?”
  向冲天一怔:“你认为当官很好么?”
  草上飞冷笑道:“就算你们是做的除暴安良的事,但侠以武犯禁,你们动则杀人,总不是个正当的归属,也迟早不得好收场的。”
  向冲天这才听得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