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红马那少年做了个鬼脸:“哥,你的黑追风跟人家跑了,就不用你破财了,”转向几个军卒,从身上拿了一个大元宝:“刚才那人不是留了一锭银子么,凑了我这些,你们拿去给弟兄们喝点酒罢!”
  那少年把银子放到那军卒手里,那军卒连忙推辞,低声道:“二位公子爷,小的哪敢受你们的赏,公子的好意,小的人心领了就是。”
  那少年笑道:“你们也不必怕上面追究,你们长官若是问起来,就说那人是我们的朋友,是我们哥两个向巡检大人讨个人情罢了。弄坏了什么东西,开张单子到我们家里帐房领银子来补上。哥,我们回去罢!”
  那哥哥忽地叫道;“老二,我们不能骑这鬼马了,还是牵着回去罢!”
  那弟弟笑道:“是不是那位的马你不敢骑,若我们同骑这红箭,那位的马就没人照管了,我若骑了,你又跟我不上?”
  那金老大恨恨地道:“你放屁,谁说我不敢,只不过这人的马我们总要好好照顾才是,不忍心去骑罢了,实在想不到他居然这么年青,我还以为像他那样的人至少也该有个四十来岁了,但看他那样子,竟也比我们大得不多少!”
  那弟弟却叹了口气:“还是你有福气,他居然肯借你的马,我的马他就不要,当时他如果说了他是谁,只怕这马我送都送给他了。”
  一想到向冲天毕竟骑的是自己的马,那金老大立时眉开眼笑,开心了起来:“你说得虽也不错,但是人总也要弄清楚一件事情才对!”
  “什么事?”
  那金大少忍住笑,悄悄地道:“人家又不是四片屁股,两匹马他能用得上么?要不我们什么时候给他找个老婆,再把你的红马送给他们,这不更好玩”
  那牵着红马的少年瞪起了眼;“你怎么知道那人没老婆?说不定人家儿子都多大了呢?”
  那金大少大笑道:“这你就不懂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你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子,但是你想想,世上有哪个娶了老婆的人还会那样说话不着调?这样的人你见过了几个?”
  那金二少爷拍手大笑:“这次这话你倒说得有些道理。”接着又叹了口气:“你说我们要什么时候对能像他那样了不起?”
  金大少笑了:“这你又不懂了,我们这样的人只怕永远不能像他那样子了,我们羡慕人家能四海为家,人家何尝就不想要有我们的衣食无忧呢?只要我们不做坏人,就已是很了不起的了,不然老爹他怎么从来不自己叫我们去闯江湖?虽然这里头的道理我一时也没有想通,但老爹老娘总是为我们好的,我们不懂没关系,只要照他们的话做就是了,总不会吃亏的。”
  金二少爷又做了个鬼脸,白了他哥一眼。
  店伙计呆呆地看着向冲天,他实在没见过这样的怪物,自己居然在大酒店里只吃一碗白菜面,连点荤腥都不加,却给那黑马要一坛三十年陈的竹叶青,他捧了坛了上来还本以为向冲天是自己要喝的,向冲天叫那伙计又拿了个大海碗,把那酒倒下去,然后一手拿着碗,一手提着坛子,走到店外放在那马前面,向冲天拍了拍马头:“我的马大爷呀,你请喝罢,这酒真是三十年的竹叶青。”
  那马像是听得懂他话一般,俯首嗅了嗅,果然伸嘴到那碗里把一碗酒就喝了下去,向冲天骂道:“这黑鬼,这辈子老子都没替人斟酒过,却想不到一世英名,居然给你这畜牲倒酒了。”嘴里虽是骂着,见马把酒喝光了,就又把坛子里剩余的一半酒倒到那碗里。
  伙计看得呆了:“客官,这马怎的要喝酒?”
  向冲天苦笑:“昨晚上没有好酒,人家伙计跑得断了腿才买到一坛十八年的女儿红,这畜牲居然都不喝,它却不晓得老子每天吃的什么东西!”
  伙计问:“客官这马不坏呀,小的虽不懂马,但是这马一看就好,就是在泥水里打了个滚起来都比人家收拾齐整的马要神气得多,怎会这样一副怪脾气?莫非这马上辈子是个酒鬼变的?”
  向冲天道:“据说好马脾气都他奶奶的有些怪,我这马确实是不错,一路上好些马贼都想打他的主意,结果我还没动手,这马就把那些浑蛋一个个踢得东西倒西歪了。”
  那伙计听得一怔,随又悄悄地道;“客官可要小心了,这太行山一带,可还真有强人出没,这马只怕太惹眼了。刚才有几个混混就来想打他主意,已经被这马踢倒了。”
  向冲天听得一怔:“这畜牲怎的也不吱个声?若是丢了,那我怎么还给人家?”
  那伙计道:“这样好马竟然有人肯借给别人骑,它的主人是谁?”
  向冲天眯眼看了看那伙计,笑了:“这马本来我是抢人家的来骑的,后来那人见抢我不过,才只能答应了借给我,他怕我真不把马还他了。也是后来在路上我住到一个客店里头时,那店主人才细细跟我说了这马的来历,原来被我抢马的那小子是洛阳金大王的儿子,金家在河南势力极大,若是金家发出被人抢了马的消息,只怕我还没走出两百里路,人家就找我来了,那家店本也是金家的眼线,说这马本是金大王从塞外重金买来的宛马,这黑马有个名堂,叫作黑追风,还有匹马,叫作红箭,那店主没有得到传讯说是金府被抢了马,自然就没有难为我。”
  那店家没难为向冲天,但这黑追风一路却把向冲天折磨得只剩下半条命了,先前他听了那金二少说那马每天要两坛三十年陈的竹叶青,虽然知道好马要好好地养,却也以为酒差些也不打紧,谁知道那马像是吃定了他一般,若是没有酒,竟怎样都不走,向冲天这马也是借人家的,怎样也不能跟这马来硬的。后来那让主人再跟他说了这马的性情,向冲天这才真是相信了这个邪。向冲天每天只吃些冷窝窝头泡稀饭,那马早晚各一坛酒却再也不曾少过。
  向冲天见那马把酒喝完了,把脸凑到马耳边哀求道;“我的马老大呀,麻烦你有人打你坏主意时出个声行么?你跟了我吃了这些日子的苦头,不想早些回你那主人那里去么?在河南没有人敢动你,但这里已是山西了,万一人家真抢了你去,怎么办?”
  那马居然能听人话一般对向冲天点点头,盯了他右眼居然还向他眨了一下,向冲天一屁股坐到地上:“完了完了,这畜牲什么不好学,连老子做鬼脸都学去了,这可怎么是好?”
  那伙计看得也呆了:“我的天,若我是个强盗,这马的主意也是一定要打的了!洛阳金大王弄的好马,那可当真是灵气得很啊!”
  向冲天走回了店里,三下两下把碗里的面填到了肚子里头,拿出一个大银子:“小二,你们这店里的那三十年陈的竹叶青再弄两坛来,前面只怕荒辟,再也找不着这样的好酒了,顺手再拿给我十个馒头包好了。”
  伙计把酒和馒头拿来,找回了几两碎银子,向冲天把馒头揣在怀里,居然马鞭也挂了起来,一手抱了坛酒,脚尖勾起缰绳,用嘴咬住,跳起来跃到马背上,两腿微微一夹,那马前蹄扬起,长嘶一声,转眼就跑过了街角,那伙计兀自看得发呆,呆呆地看着绝尘而去的一人一马,喃喃地道:“这人是吃错了药还是怎么的,给马喝十多两银子一坛的好酒,自己却只四文钱一碗的素面?倒从没见过这样的怪物!”
  燕震跟密道里那王老说了一阵话,那王老道:“子风这些天也正打主意想要对付刘谨,他此时虽不在京里,但是长孙红还在,我叫那陈十八带你去找,先给你弄个落脚的地方,再帮你打听一下外面风声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