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震听到铜铃之声响起,知道那是王老密室里必然用绳索系了铃铛引到上面的店里,若要叫人,只用拉绳子就是了,果然地道上面复又开启,那陈十八跳了下来:“王老爷子,有什么事么?”
  王老道:“你带燕大侠去找你们长孙舵主。”
  陈十八道:“是。弟子遵命。”伸手一引,“燕大侠,请了,弟子前面给您带路。”
  燕震点头:“有劳了,前辈们,晚辈告辞!”
  燕震跟着那陈十八在地道里走出了老远,竟还没见个尽头,反倒一路出现了无数的分岔口,陈十八道:“那些歧路里全是机关,若稍有错乱,进了有机关的地道,必然是死路一条。”
  燕震听得吃了一惊:“丐帮居然在京城地下弄了这么大的土木工程,已极是不易了,怎的还设了机关?”
  燕陈十八第二次下地道之后,对燕震的神色已更是恭谨,有问必答:“据弟子所知,此条地道其实是元初一代奇人恶人王在北京——当时是叫大都城——恶人王为父报仇时,见丐帮没落,这才把他们抢的元兵的银两拿来给丐帮叫仲帮主在地下留些后路,至于里面的机关,就是当时恶人王手下一位叫不要脸的前辈,他老人家实则是当时机关暗器大家鬼手鲁班的传人,不要脸前辈受了恶人王和一位石掏胆前辈所托,在这里头才设置好这些机关的,留下了图谱叫后世弟子按时养护,后来也是丐帮弟子藏在这里头,明军外面攻打,里应外合,才把元顺帝赶出北京城的。这丐帮秘道自建成之后,丐帮弟子之外也就是恶人王老前辈、十二位恶人老前辈、他们手下的丁七郎老前辈、丁高天老前辈、成祖爷靖难时的沈沉机老前辈、令师叶大侠叶前辈以及燕大侠你,到今天——”他想了想,“两百四十多年也只有十几个人进来过,刚才弟子实在是想在外面试试燕大侠来历的,一听了燕大侠自己说出来,当时弟子就不敢动了,燕大侠是真的自然是够资格走这密道,纵然燕大侠是假冒的,那也万万弟子不是敌手,只得把你诱下来,请王老他们一试真假,弟子疑心病重,还请燕大侠宽恕!”
  燕震笑笑:“刚才本来我也有些奇怪的,但一下来之后我就明白了你的用意,你这也是不得已而为,我怎能怪你?”
  地道里走了一段,两壁的燃灯已是没有了,陈十八却想了想,才走到一个小洞里打开一个箱子,用嘴咬着火折子,拿出了几个火把,那火把只是木棒前一团棉花,棉花上却是干的,箱子旁边却是十来个大的坛子,用泥封封着,泥下还用油纸蒙住了坛口,陈十八笑道:“这十几坛装的都是当年不要脸前辈从波斯弄来的一种黑油,却是可以点着的,但这里来的人本就不多,所以连一坛子都没有用完。这里弟子本也是第一次进入,只是知道这灯没了的地方就有一个地洞里是火把,和波斯黑油,后面一段因为没人看守,所以机关厉害得很,连两旁的油灯都没有,就是不想要敌人冲进来之后有好果子吃,所以弟子虽然知道,但也要看准了才能进来。”
  燕震点头:“这样的重地,确是应当小心些才是。”
  陈十八把火把在那坛子里浸了一会黑油,这才取出,左腋下夹了四个没点着的,双手各执了一个,又走了半个时辰,最后两个火把也烧了一半,才看到了尽头,那台阶向上升起,逐级上到地道的顶端,顶端却有一大排的门环,那陈十八又回想了想,看着那些门环,然后把门环一个一个的拉动,那门环之间就是如棋盘上棋路一盘的线条的细槽,细一看,竟然是分了八卦方位排列的,而那吊环却有六十五个,只是其余六十四个都是铜环,有一个却是银质的,陈十八把那六十四个铜环拉动,正是六十四卦的格局,那银环显然是如同八卦阵里闯阵的人一般,必要处在阵眼之处才能打得破那阵势,银环在这六十四个卦像里若是错了位子,只看了那陈十八一头的冷汗就知道有多凶险了。
  陈十八生平也是第一次发动这里的机关,虽然图谱记得滚瓜烂熟,但总没有实际经验过,而第一次开这地道尽头的出口,那就是把自己的命也在拿来赌了,稍有差失,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陈十八全神贯注,不敢稍有疏忽,本来帮规都是要他们这些专门看守地道的帮中弟子只能默记,此时神经紧绷,嘴里也不自觉地念出了声:“同人、既济、未济、震为雷、大有、小畜,不对,我怎么又看到益位了?今天属水,坎宫泽宫相交,必不能选泽水困之地,水泽节!是了!”那陈十八小心之极地把那银环拉到节位,然后向下一扯,有一间小屋那样大的顶上石板无声地滑了出去。
  燕震看得骇然,昔年那不要脸居然把这个卦盘机关居然设计得能随了日子的属性而流转不息,虽然这一天实际上是属土,陈十八也决不可能不知道的,但却按属水的天像来开动机关门,问道:“陈十八,难道那位恶人不要脸老前辈竟然为这个机关也自己行推了一套历法么?”
  陈十八听得一怔:“燕大侠说得不错,那位不要脸老前辈正是基于当时元朝郭守敬制定的历法从当时向又推了四百年,这机关里的八卦周天流转也正是跟他老人家自己定的那套历法一致的,虽然后世公认当时郭守敬编制的历法是精确的,但不知怎的,不要脸前辈推演出来的却跟他大有出入,照他推来今天干支属土,但不要脸前辈的历法表上却说今天属水,如果非要按属土的干支发动机关,纵然明知不能选山地剥,而用上的是地山谦,而〈谦卦〉本也是六十四卦里最吉利祥和平安的一卦,若是他人只怕再怎样也要在这个位子留些余地的,不要脸前辈也根本没有考虑这些,只是按了自己对八卦爻辞的理解选设机关的生门,要是根他推算的日历不相符,那也要引发这里头的机关,这地道里满是毒弩药汁火药,只怕就是有五千兵进来了,也活不出去半个,委实是凶险得紧。后来还是本朝永乐皇帝的兵部尚书金忠,这人也精通术数,曾拿这两部历法相对,发现原来是不要脸前辈只推了七十年之后就有了错了,但金尚书国事操劳,虽有心想要定制历法,总因国事繁重,就一直沿用郭守敬的那一套。”
  燕震听得叹息不止,上面已是传来了人声:“陈爷,哪一位到了,先容小的通报一声?”
  陈十八道:“上面的兄弟,请通报长孙舵主,就说是反天会刑堂堂主、叶大侠的传人燕震燕大侠驾到!!”
  上面的人吃了一惊:“陈爷请稍待,小的这就通报!”
  陈十八道:“燕大侠,这地道上面是一家四合院,平时长孙舵主都只是寻常百姓的装束,除了帮内大事之时,他才改回化子本色。”
  陈十八道:“燕爷请!”
  刚走出地道,就听到一阵鞭炮之声响炸起来,地道却是一在口竖井下收头,陈十八扳动一个小石虎的头,那只天窗大小的气孔就立即成了一般人家大门的规模,那水井极深,一个大绞盘吊着的水桶已换成了大篮子,那篮子里铺着大红的棉布墩,被绳子悬在那井的一半处,燕震向那陈十八一拱手:“请了!”坐了下去,上面的人转动绞盘,升了四五丈,燕震这才看到那副绞盘本是架在井上激挡住了井口的,此时已被四个壮汉站在板凳上抬起了绞盘,这才使得那井口高起,燕震就不用弯身而起了。
  两个少年化子伸手扶住燕震踏上实地,就听了一个苍劲的声音笑道:“燕大侠,你可想死老叫化了。”
  一个少年化子轻声道:“燕大侠,这位就是我们长孙舵主。”
  燕震连忙拱手抱拳:“长孙舵主,在下来得唐突,怎敢当舵主如此盛设?”这院子也不过是北京城常见的四合院,但是自井口却铺了一张极大的地毡。
  长孙红大笑:“燕大侠肯到我这化子窝里来,我老化子怎敢怠慢?其实再接得隆重十倍,燕大侠也当之无愧!请!”
  燕震还在跟长孙红说话,却听了一个熟习之极的声音问好道:“堂主,属下行刑使易南拜见燕堂主!”
  燕震实在是想不到易南竟也到了北京,本来看他也侍立在丐帮众人里,一时还以为他也是丐帮弟子,大吃了一惊:“易南你也来了?”
  易南道:“属下也是奉了钱老之命进京寻找问心堂向堂主的。却正好段长老在山东办事也要上北京,属下就跟段长老一起,今天刚到的,这位就是丐帮执法长老段长轩段长老!”
  燕震看那段长轩年纪模样也跟长孙红相仿,抱拳道:“段长老,久仰!”
  长孙红和段长轩把燕震迎进房里,问道:“燕大侠到京也有些时间了,怎的老没见来丐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