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众人全都飞快掠到了车边,柳飞腿绕了马车飞转一周,刀光停下,钱有钱接着补上一掌把车厢打到半空飞落进了院子。
  商千刀小腹上插了一根银针,向冲天右小腿不见了,身也满是包扎的伤口。
  钱有钱怔了怔,向后慢慢倒退,再也站立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打摆子一般发着抖。
  陈十八见钱有钱坐倒,连忙一把扶起来,还没开口,赵哑巴竟已昏倒了。
  卢家仁这才抬起头来:“你们看到了,这下好了!”
  柳飞腿道:“卢老大,我们也是怕冲天性子太冲动了呀!”
  卢家仁喝道:“你放屁!小向这样的好孩子,你们居然还敢疑心他背叛你们了!你们可晓得他这些日子在做什么么?”卢家仁越说越气:“他这一年来东奔西走从没有半点怠慢,前些日子他护送白莲教的人到潼关回来,差点累得死在五台山!你们在做什么?现在好了,你们不是想要小向死么,补他一掌呀!商千刀更容易,只要把那针再轻轻向肉里推一丁点就好了!”
  钱有钱呆呆地道:“我……”
  卢家仁喝道:“你闭嘴!特么的,你们知道小向这一年以来一直吃的什么么?我在临城遇上他,他肩着上扛着个布包,里面一百来个跟石头一样硬的窝窝头!渴了他就是在溪里河里捧泉水河水来喝,睡觉都是在荒郊野外,再不就睡人家的草堆!特么的就是个叫化子总也十天半个月的能弄点荤腥来吃哪!他身上有的是银子,但那些银子他都留了来想要给穷苦的人用,自己硬是舍不得吃一点点,你们可知道他跟我保了张永后吃到好东西时的吃相么?他吃得狼吞虎咽,他二十多天没吃一点肉,当时张永手下的那些卫士都看得鼻子发酸,你们这帮混蛋年纪也不小了,你们自己说,你们这些老不死的于心何忍?!小向险些就被病死呀!”
  柳飞腿道:“卢老大……”
  “大你妈的头!”卢家仁眼里冒火,“要想他们死的快些动手呀,我这剑借你们用!”手一扬,背在他身上的钢剑不知怎地已是出了鞘,钉在了石板大街上像是钉豆腐一样轻巧,出手之快,一干人本都是大行家里的大行家了,竟还是没有看清。好在此时百姓大多去庙里酬神庆贺了,街上铺子大多都关了门,街上并没几个人行走。
  卢家仁一生都不曾这样动火气过,简直是逮着谁骂谁,当年威镇江湖人人闻风丧胆的七杀手竟被他骂得噤若寒蝉,众人再没一个敢作声的,长孙红扶起了赵哑巴,伸手指在他人中按了一下,赵哑巴也醒了过来,眼光呆滞,动也不动。
  虽然向冲天独自在外时吃得简单,反天会诸人也知向冲天一直都过得俭朴,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竟会俭省清苦到这样地步,听了卢家仁说起时,燕震和易南忍不住扑到马车上失声痛哭!众人眼里都流出了泪水,一时间只有哭声在响。
  卢家仁早在出宫后路上就向燕震发作过了,看易南是后辈,倒也没有为难他,只是铁青着脸没有作声。
  易南哭了好一会,带着痛哭道:“卢前辈,现在急也不是办法,我们总要救了商大哥和向堂主过来才要紧呀!您老日后再找晚辈问罪也不迟!”
  杨平听了这话连忙道:“易兄弟你等着,我进去收拾一下房间。”
  卢家仁咬牙切齿地道:“你们这帮老东西听着,小向的命是保住了,但商千刀若是死了,老子一个个把你们活剐了!”
  段长轩接过陈十八扶着的钱有钱:“十八,钱老爷子有我扶着,你拿了我的信符,问漕帮温四先生要些他的雪莲丹来——要两个人的份量。他要是不给,你带人把温老四的家放火烧了!”
  陈十八伸袖子抹了抹眼:“就是把漕帮挑了,弟子也要弄那雪莲丹来!”
  众人抱着向冲天和商千刀进了院子,陈十八捏起嘴来打了个唿哨,片时间,四下拥出了两三百个叫化子,一人道:“陈大哥,有事?”
  陈十八冷冷地道:“都带上家伙,问漕帮要点东西!”
  一个化子吓了一跳:“这事情不是闹大了?陈大哥,漕帮怎么得罪你了,要找场子回来也不能这样乱搞呀!”
  陈十八道:“这是张帮主的意思!废特么的屁话做什么?走!”就是张子风此时在场,听见了陈十八抬出自己的字号来,也必定不会说什么的,倒也算不得他胡说八道,陈十八直接把张子风抬出来,就省了跟人多说,徒费口舌了。
  果然丐帮弟子听说了张帮主的命令,就老老实实地没问什么了。其实丐帮在京城的弟子在各行当里的反比化子多,陈十八这声唿哨只是个暗号,叫是要化子身份的弟子出来,其余的人没有得到命令,也就不动了。
  陈十八带着人到了德胜门外温四先生家宅的门口,对门口把守的一个青衣汉子道:“进去通禀一声,就说是丐帮弟子陈十八奉张帮主之命要讨些雪莲丹用,这是急事,快!”
  门口那汉子见了段长轩的篆文竹牌,虽不识得,但一听说是丐帮帮主之命,也不敢轻慢,道:“陈大爷有所不知,四先生和孙老板跟楚爷出门了,说是要看看刘谨怎么被抓起来了。”
  陈十八一怔:“不在么?那家里有什么人?”
  青衣汉子道:“只有四先生的夫人在,但夫人一向不管外事,更不要说江湖中事了。”
  陈十八不耐烦地向后吼了声:“我们进去,拿了东西走人,记着,不许惊扰四爷的女眷。”
  青衣汉子虽看得陈十八来势凶狠害怕,但也不敢不拦:“你们……”
  陈十八怒道:“老子都特么的说是了急事了,你还跟老子瞎磨,给我打!烂摊子段长老和长孙舵主来收!”
  陈十八带人冲了进去,里面乱成一团,漕帮虽也是江湖上的大帮派,但主要就是管理运河漕运船只流转分拨,陈十八在丐帮地位不低,身手也是江湖中第一等的好手,这一打进去,根本就没有人能挡住了,纷乱之声传到了内宅,温四夫人虽不涉足江湖,但却还沉得住气:“你们是什么人?敢在这里捣乱?”
  陈十八挺胸道:“夫人,在下丐帮陈十八,奉帮主之命要雪莲丹有急用,您最好是识相早些拿出来,在下们也不敢再得罪府上,日后陈十八自会给四先生一个交代!不然陈十八就只有动手抢了。”
  四夫人见陈十八眼睛都红了,虽不知为的什么事,但也看得出陈十八只要再得不到药,就要动手抢了,道:“这药可以给你,你们拿了去就回去罢,这园子被你们砸了,那自然是漕帮跟丐帮算帐了,我也不想管你们这些人的事情。”
  陈十八一来一去不到一个半时辰,但天已是黑尽了,叫化子们散去,自己走回分舵时,就听见了曲容儿的哭声。
  陈十八心头惨然:“终于曲姑娘也知道向大侠受伤了。”
  他急冲冲地一脚踢开院门,吓了里面众人一跳,看得是他,长孙红老远就伸出手:“拿来!”
  陈十八把药递了过去,却向段长轩道:“长老,弟子真是打进温四爷家里的!”
  段长轩道:“这你不用管了,等这里两人伤有些许好转,我自己去找温老四给他磕头陪罪就是。”
  陈十八吁了口气:“明天弟子去谢罪就是了,四先生这时不在。”
  段长轩冷笑:“你扛着我老人家的招牌闹事,你怎么能了事,温四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晓得事急从权。我去也是跟他客气一下罢了,你要了,他们反倒要说我老叫化端架子了。”
  陈十八吐了吐舌头:“不瞒长老说,弟子去是说奉的帮主之命。”
  段长轩怔了怔:“你小子有种,不过只要有药了就行了,没人怪你,反而你小子胆子不错,是块做大事的料子!”
  向冲天跟曲容儿却在另一个屋子里,陈十八特意把自己的妹子接过来照看曲容儿的伤势的,此时曲容儿看着向冲天昏死不醒,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易南劝着劝着,不但自己也哭了,连陈十八那妹妹也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