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乐果然全无防范,离了海边足了有了十来丈,手上大包小包的抱了一大抱的东西,正在摇晃了身子要想胡说八道,却听了阵极强劲的弓弦绷响声,跟了便是两百来枝弩箭向了他哧哧地急射而至,这些倭人的弓手竟是箭法好得出奇,不但连珠箭射得极准,还能一弓射出十来支箭,虽只是十来个弓手,片时间乱箭却是如雨直下!
  古乐大吃了一惊,顺手把手里的两包粗布举起,运起内力打击急箭,那两个布包本来就很大,给他运劲挥开,竟然护住了身子,跟了一包本来用了打发岛上小倭子的散铜钱碎银子松开,向地上坠去,却用脚尖一勾,纸包破开,银子铜钱带了凄厉的劲风啸响向了上面飞射而去,威势竟不亚于上面射上的箭,准头也是准得惊人,上面的倭人占的地利之势,竟也要稍避,那个通话的地痞闪得慢了些,一个铜钱把他的右边耳朵都削了下来,痛得他鬼叫:“射死这混蛋,特么的你们快些呀!”
  这些弓手却全是倭寇,会的中国话不多,他们几曾听这人有胆子骂人过?也不明白他说的什么,但也不用他说了,避过了下面的钱银暗器,马上向下便放箭了,古乐三十来岁便作了威震天下的海龙帮的三当家,一身功夫岂是得了?得了空子早已展开轻功退到了沙滩前,他却并不跳下海去,从了怀里摸了样东西!
  又有三个人死在燕震剑下,那陆先生还能沉得气住,只要待了乔三的人头送来,燕震必要方寸大乱,那时他再是武功绝世,也是要死了的,这也是利令智昏得他连自己手下的人死了大半连优势的力量都没有这样的大局都视而不见,只是得意地看着燕震。可是就在这里,远远的天上一声厉啸,循了声音看去,那进岛方向的天空升起了一支旗花火箭!那火箭作得极是高明,在了这样的大白天,三四里外竟也看得见天上飞散的焰花!
  这一声响之后,更远的地方在岛的四面又响了同样的几声,他们却已是看不到火焰了,但无论是燕震还是那陆先生都已是明白了,大批的人马已是来了,听了那旗花火箭上的哨子,竟已是对了这岛上形成了合围之势!
  燕震心头一松,他只见了进岛方向升起的第一枝箭,便知道古乐没死了,一听四下还哨响箭之声,心头更是明白:而海龙帮更是大调人马,竟围住的这岛,燕震出手便再无了顾忌!
  那陆先生还在催促,突地眼前一道强光直若半天炸雷前的闪电,剑光辉煌迫得人连了眼都张不开,那剑光亮起的同时,他们就听到了裂帛般的啸响。
  剑光收敛,剑风停寄,到那些人张开眼时也只是眨了几眨眼的功夫,在场倭人却似是恍惚间过的千年万年,又似是刚才只是自己错觉了,本来却就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时都想不起身在何地,此是何时了。
  那陆先生慢慢地回过了神来,场中已是不见了燕震的影子,而余下的手下人一个个地都是张大的眼,他觉了自己身上有无数的轻轻的伤口,慢慢地生出痛的感觉,同时却见了那些手下的人竟是一小块一小块的散垮了开来,仿佛被渔网透体而过的一般,现出格子般的血丝慢慢渗浸,却忽漫天飞洒着血花——血雨,身上的痛越发的明显,头上和手足也有种钻脑入髓透心剌骨锥针狠扎的痛,垂眼间,正见了自己的身上一道道的血丝瞬间成了血痕,一丝扩成一分,一分变成两分,两分化作了一寸,像是自己的身子本就是木偶一般,牵纵的线断了,全身都散了。
  散落了一地。
  残肢断体一块块地就如同是厨下斩了要炖的猪的排骨不小心打翻了案板一般的散了一地。
  连了先前还剩下倭人死士的几把刀也被寸寸砍断。
  陆先生最后看见的是燕震跃身直上岛上的最高处,那里有个了望台,他知道自从早上得到了清子香子两个女人告密后,黑田便叫他来处置这个奸细,自己就在了了望台上看着他们。
  黑田呆呆地呆在那了望塔上拿了当海盗劫到西洋商船上的了望镜,心头就只有透心彻髓的绝望。
  三十几个死士已是他最后的强兵,刚才他眼睁睁地看了燕震杀了十几个人时心头都心痛得要命,但想法竟也和那陆先生一样:这样的强敌,必杀!花多大的代价都必须要杀死他!所以他看了陆先生心有成竹的样子,也不曾作声,那个汉奸暗算古乐不成,反倒四下齐现了敌情,他把岛四面都看了个遍,竟是有十来条船足有五六百人!
  十来条端午赛龙舟样式的大龙船在海上竟也给船上人驶得飞快,冷风天里一个个的汉子竟打了赤膊,还满身都是汗水,每条船上还有一张旗子,旗上没有字号,却用金线绣着一条张牙舞爪气势凌人的金龙。
  黑田虽是从了日本到中国沿海做海盗不到一年,但也知道这就是中原武林中海上的第一大势力海龙帮的旗号。
  本来五六百人他平时不放在眼里的,但是前一段时间在东海上给了个海客杀掉了他大半的人,余下的本国跟他出来的刀杀流弟子也只逃离出本国时的不到三成,打海龙帮主意又死了二十多人,本门的人只有一百来人了,但刚才围攻那奸细却是调的精锐中的精锐,高手里的高手去,却被他最后一剑杀了,连了他素来极是倚重的军师参谋陆先生竟也死在那“奸细”强绝天下的一剑之下,岛上虽还有三百来人,却只有四十来个刀杀流的死士,十来个女人是日本跟他一起逃出来的,余下的虽也有些女人汉子,却都是他们在沿海打劫时抢来的百姓,他虽是叫人教了那些较精壮些的中国人些东瀛人的战法,但是想想中国古代史书记载的汉时韩信的兵法:驱市人以战,唯有置诸死地方能后生,自己却是连了把那些人驱入必死之境的威权都未必有,那些被他们抓来的中国人只怕见了这样的强势的来到,反倒要跟了打落水狗转调过刀头要打自己了,但自己的人杀了他们的人烧了他们的房子抢他们的财物粮食,本来他们就是自己的敌人,本拟是日后的兵力,现在却成了心腹大患!
  黑田还在发呆,燕震已是一路纵跃,展开轻功到了他下面。
  虽是燕震轻功太快,但黑田在那上面也呆得太久了些,燕震到了下面他都还在发怔。
  黑田发着怔,随手把了了望镜丢到了身后的地上,慢慢地从木梯上下来,却看也不看燕震一眼,自顾地走向了自己住的木屋。
  燕震看了黑田眼中死灰色凄决的死意,居然一言不发,跟在他后面。
  一路上给了四面响起的箭哨声惊动的倭寇和被倭寇抓来的百姓都跑了来找黑田,但是见了黑田散乱疯狂迷茫的眼神,竟没有一个人敢说出一个字,燕震一身血污地跟在他背后,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清子和香子两个女人胆子要大些,也只是比了众人多上前的半步,就看到了满身杀气的燕震,燕震虽然一身都是血,但自己却根本一点伤都没有,那全是倭寇的血,那样子已是压得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他了。两个女人站在了当地也呆了。
  人们在了木房子的走廊上给两人让开了路,虽有三四百人,竟是只有燕震和黑田两人布鞋轻轻着在地上的一点点的声音。倒像是燕震黑田不是在人群里走,面是走在了空寂炎凉冷凄死气的秋林中一般。
  看看要到了黑田自己的木屋前了,那香子却向跟来的几个倭寇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人会意,轻轻地越众而出走到了燕震身后散并了一排,手里的刀却只从鞘里出了尺长,陡地一声清亮的剑啸,几个人根本还不明白是怎的回事,喉头天突穴上便是一阵疼,但是这回跟了刚才燕震杀陆先生那帮人不同,竟是根本就没有人看到一点点燕震出剑的影迹!
  没有剑光,没有回头,甚至是燕震连手似乎都没有动一动,人只听到了那一声剑刃破空声,那八个人站在一排已是齐齐整整地倒下了。
  黑田回头看了燕震一眼,叹了口气,却没说话转身走进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