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石山的群贼本就是乱杀一通,也不曾等得所有官兵入了伏,可那经历却死命介撞了进来,前面的官兵最先进来时,却只见一地的死尸和狼籍的乱箭,一个个本只是在城里关上城门吓吓小百姓的胆量,几曾见过这样惨烈的场面。一个个都吓得忘了要向长官报禀了,后队冲挤得前百的人身不由己向里进走,经历和典史还在后面催命一般地鬼叫:“杀呀杀呀!本老爷在此,还有哪个反贼敢动手,不想要命了么,还不束手就擒么?”
  屠百城带了手下的群盗正没走远,刚好听得这两个人的鬼叫,屠百城脸色一变:“不好,快些回去,莫要给那帮官兵抢了先。”小贼们昨天搬了一天的垒石滚木都没有用,只是一阵乱箭射死得前队官兵极多,都当是完了事了,正要回去摆酒庆贺,这时都不觉有些发慌,却好滚木灰瓶都还没有动,一个个跳跃呼喝着几步路就回到崖上,把住了两面的险要,探出头时,正好同了仰天而视的官兵们看了个眼睛对眼睛!
  官兵们一看到两面竟有数百的喽兵,一个个都惊呆了,上面一声锣响,经历还在发呆,就听后路一阵石滚落下的声音,回头时,大惊失色,退路竟被堵断了!
  老爷此时体若筛糠,再没了先前的半点威风,手上也拿不住朴刀,口里只顾了念“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南无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保得弟子脱了此劫,弟子定当重塑金身,再修宝殿,广行善事,造福百姓施粮积德!”
  典史却不知死活,兀自硬了胆子向崖上喝器:“你们这帮强盗,现在死到临头了,一个个还敢顽抗么,老爷们有好生之德——”
  那典史还在指手划脚地找死,山崖上屠百城已是沉着脸亲自举起一块五六百斤的石头对准他砸下来,那典史德字刚出口,就见了视野里挟了风雷之声一道黑晾疾速扩大,呆了。
  屠百城这一石砸下,登时将那典史连人带马还有两个亲兵都打成了肉泥,三人一马连声都没出,其余的官兵只见大石头之下急箭一般射出几道血箭!
  屠百城大声喝道:“狗弟子孩儿们,给老子杀了这帮害民贼罢!砸!”
  经历老爷拍了马想要冲出条血路,不想慌乱之下没有夹紧坐骑,那马也早被吓得不轻,禁不住冲了几步,却突地又停住,立时把经历老爷摔在马前,那马受了惊又向前奔,上了铁的两只马前蹄一先一后踩中了经历老爷的心口,随后那马腿一软,身子山一般全压在他老人那威风凛凛地身上,于是经历老爷就这样被自己的马压死了。老爷死了,那马却还没有死,见了铺天盖地的乱箭飞石和滚木,本能的向前一挣,两只后蹄顿时踩得老爷那贵脸宝鼻子福气耳朵和富态嘴巴立时成了一摊烂肉,再也分不请了。
  上面群盗上次吃了司空城和商千刀的大亏,心头正堵着一口大气,闷不作声向下只管乱砸,这将近一里的险道里,四百个强盗硬是没到两上时辰就杀光了来剿匪的一千多官兵,砸了他们还不算是解恨,后不都乱冲了下来乱刀乱砍,只砍得到处血肉飞溅,那些着伤不能动弹的官兵苦声哀求着,但群盗已是杀红了眼,死的那些官兵他们都乱刀剁成肉泥,没死的自然更是被他们砍死子之后再剁成烂肉。
  不要说是是,便是平时他们要留了下来的能用的马匹他们都狠狠地瞪着道:“畜牲,你胆子不小,竟敢驼了狗贼官兵来打我们,杀你妈的!”乱刀之下,无分人马,只要不是乱石山的,全都成了死死的死人死马。
  屠百城还不放心,派了十来人再向官兵来路探了十来里地,等得后半夜之再确信没有官兵后应了,这才叫手下人燃起火把,查点战场,一清之下,屠百城自己都吓了一跳,花老七留下的法子竟是这样的有效,不到五百人的强盗打败官兵也不难,只是再也想不到竟能杀得上千的官兵一个都没能活着,而手下的几个强盗受伤那也只不过是因为从上往下跳时跌伤了,却根本没有一人被官兵伤到,但一想想下午时候冷不防地居然还有后来的经历带兵跟上,差点自己亮了屁股请人家打了,纵是他头脑简单,不自禁地也有些后怕:“奶奶的,老子这回总算是运气不坏,不然,就要以跑路了。”
  屠百城道:“他奶奶的,真是他奶奶的,看来这是老子的好人好报呀,看来,人哪,是不能做坏事的,一定要学好,不然老天都他妈妈的放不过你!”
  这倒也真特么的奇了,这动则杀人的草头王,居然还是特么的个好人!
  这一天晚然,司空城看商千刀的伤给人厨子医养调治得好了大半,就到巡抚衙门去找王从善,想要两人联名上奏章给皇帝,自己出来这好几个月了,也应该向京里报个信了,只是司空城没有想到,他到巡抚衙门时,正好赶上了平原的败报。
  王从善急得直是跳脚,脸上青筋直冒:“胡闹,胡闹!没经我同意,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就敢善作主张出兵,这回好了,一千多官兵全军覆灭,连邻县的几路援兵也都不敢上前,死了这么多的人,还了得么?”
  司空城看着王从善发呆,好一会对拿过公文来看,越看越是心惊:“这姓屠的怎能杀得上千的官军全数都死了,一个活着的都没回去!”
  司空城看得苦笑:“据说当年长江水上飞一人就独霸长江三千里,连我们都没能杀得了那厮,也难怪平原县吃大亏了。”
  王从善道:“那狗推官还想要压下来隐瞒不报,却好在案察照磨给本官通报了,还是本官行文堪问,他才回文上来!特么的,本官都想要派人直接杀了那些狗官了!司空大人,你可要帮兄弟一把了!”
  司空城道:“以大人之见,想要下官怎样帮你?”
  王从善苦着脸道:“本官已是派人拿了那自作主张的奴才,还请司空大人找几位兄弟押上他上京听候问罪,顺便也请司空大人在刘公公面前替下官说几句好话罢。不然下官这小命就完了。昨天御林军的龙大人是个刀枪不入的主,下官也看他冷脸太生气,不想跟他打交道,就是他昨天回京下官都没提及此事的,司空大人一向随和,这回总要帮兄弟一把!”
  司空城同龙胜也素来不是一路的人,两下还隐隐有相抗之势,平日都是两相不见分道扬镳,王从善给龙胜饯行,司空城托了事帮只派手下五立送行,龙胜自然也只是叫于百岁回拜,说的倒也好听:“我家大人因为要准备回京事项,还有夏侯家的许多金银要缴归国库,不敢分神分身,龙大人请叫小人千万求司空大人恕罪!”
  司空大人自然也是谦让连连:“不敢不敢,于兄言重了,龙爷立了大功,定然回朝就要高升的,还请于兄代下官向龙爷道贺了!”
  司空城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王从善又问道:“司空大人到下官这里来,可有要事么?”
  司空城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道:“下官当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来为的是下官出京已久,虽然没有办成正事,但总也应该向皇上写道奏章才是,虽然孟大人的事还没弄清楚,但下官已在这里,好歹总也要据见而陈。”
  王从善唉声叹气叫苦连天:“我的司空大人呢,你叫本官这怎么跟皇上和刘公公交代呢!”
  司空城道:“王大人不必太担心,下官另外也再写封信,求刘公公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就是。”
  王从善就巴不得这句话:“哎呀,下官早就久仰刘公公得高山仰止了,只是一向外官不便同内官交结,一直不敢冒昧,如此,多谢司空大人费心了,下官也正备了些薄礼,也请司空大人求刘公公他老人家笑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