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巡抚私园的路上,司空城想得都笑出了声,小轿极是平稳,司空城在轿里一点都不觉得颠簸,掀起轿帘看看外太的太阳,听了街市的热闹,心头大是舒服,轿夫转过一个路口时,司空城空地浑身一阵莫可名状的寒意袭来,当下更不迟疑,右手起处,一压撞得那轿子右墙乱屑纷飞,人却从左面极小的轿窗里飞穿而出,脚尖都不曾点地就是一个转弯,却是他一掌拍在一个亲随的肩头,借力向后一个大翻身,身形凌空跃起来两丈来高,落下时人已在三丈之外,这时手下人才喝声道:“有剌客!”
  司空城回头看时,只见那软轿被一道剑光绞得粉碎,四个轿夫同了中在身侧的孙越已是倒在了地上,穿喉一道剑痕正在流血出来,五个人死在地上,司空城头皮发麻,一道人影如闪电一般向他扑来,司空城不及细想,本能的一抬手,袖中飞剑对那飞来的人影迎头而上,那人咦了一声,长剑击中短剑,司空城被两剑交击激出的火光晃得眼一花,不退反进,向那剌客也扑了上去,这才看清那剌客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在闹市杀人,那人却眼光极其冷定,司空城跃起身子凌空飞脚踢对方拿剑右手的腕子,左手切出,反斩那人项上大脉管,待得招势已老才想起对方手里的明晃晃一把长剑,而自己使出平生所有功力发出的这一招暗渡陈仓,掌比脚还去得更快,但是掌锋离了对方还有两尺,剑尖却已经到了自己的腰眼要害!
  司空城惊出一身汗,但招式已用老,再也没有法子换招,只能眼看着那闪亮的剑尖就要剌进自己的身上,更是方寸大乱,别说是出手想要同归于尽,就是想要粘到对方的一片衣襟也是咫尺天涯!
  只在那一瞬间,司空城听到叮地一声响,长剑就在司空城的肋下被一把杀猪刀荡开,司空城死里逃生,一时没回过神来,只觉得一道极强的掌力推得自己向手下人群里飞去,看看落地,司空城这才明白过来,身子一旋,稳稳落地,再看时,却是人厨子的那儿子正跟剌客交手正自激烈!
  司空城还能看出两人的招式,手下人却只能看到一团人影电光石火一般飞绕,人影里叮叮地传出声响,一个个看得头晕脑胀,几乎要倒在地上了。
  司空城也是头一次见那少年用出武功,想不到他小小的年纪,竟也如此了得,那剌客那样的剑法竟再难伤得了他,剑光轻描淡写。但司空城这样的大行家一眼就能看得出那厚积薄发的剑意,分明就是蓄雷霆之势却轻若毛羽一般飘摇而下!
  司空城看得骇然,想起人厨子的话:“你是叶独行的传人?”
  那人不是燕震却又是谁,同那少年交手几招,却又停下:“你们几个是不是都要帮他了!”
  那少年笑兮兮地道:“大哥,那天向大哥打得我好痛,我正要找他呢!”
  司空城一听这两人竟是认得的,又是一呆!
  燕震冷冷地道:“叫你爹出来罢,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刚才我没才你下重手,你总不会看不出来罢!”
  那少年苦着脸道:“好教大哥知道,我爹他老人家已经死了五十年了!”
  司空城听得张大了眼,竟不信世上竟有这样张着眼睛说话却比瞎子还他妈瞎上一千倍一万倍的混蛋!
  燕震道:“你小子本事倒是不小,敢咒自己老子死了,只是前天我还看到了严厉,他说他一路追了你们父子从大同府到了山东,还在河北境内转了一个大圈子,王百万的独生儿子可是被你爹吃了!?”
  “不是!”那少年头摇得比拨弄鼓还圆还快,“我真不是骗你,当真不是!”
  燕震冷笑着看那少年道:“那么一定你也有吃了?小小年纪,竟有这样歹毒,看来我今天杀了你,日后世人倒要少受许多的祸害!”
  那少年呆了一呆:“又不是我抄了你反天会的老贼窝,你有本事杀我大师哥去,你在这里欺负小孩子,算什么英雄?”
  燕震笑笑:“你倒是提醒了我,抓住你,就不信你老子还要护着商千刀!”
  那少年转眼看着司空城,道:“喂!你是不是人,你今天来这里又不是为了的杀我,你要杀的人在那里,大不了我不帮他就是了嘛!”
  司空城听得心头涌出一阵杀机,沉着脸不说话。
  燕震道:“我今天本来是要杀他的,但是现在要杀你!”
  那少年吃了一惊,忽地就哭了起来,一下子对着燕震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地道:“大哥,你就放过我吧,我三岁上没了娘,七岁那年我的爹又被山里的狼拖去吃了,我就是一个可怜的孤儿,从来无依无靠,自小就体弱多病,三天两头的风寒发烧,小弟昨天还得了麻疹,生了天花,小弟我都有十多天没有吃过东西了,你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这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般见识了嘛,求求你了,小弟上有八十岁的老娘,下有十八岁的婆娘,我死的我的娘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的那亲亲的老婆就成了寡妇,要是她改嫁了那小弟就更惨了,坟前上都被人弄个绿帽子放着,人家就要骂小弟是死乌龟了呀!何况你杀了我一个不要紧,我们一家三十多口人也活不成了哪!小弟今后给你老人家立了长生牌位,每天给你老人家上香,祷祝你老人家长命百岁好不好?”
  若不是当街死了五个人,缩在路边街角的行人只怕都笑得连了他老子的儿子和他儿子的老子的贵姓大名仙乡何处今年贵庚都特么的要忘了!
  司空城想不到这少年居然比商千刀说起话来还不是东西,说的话狗屁不通简直毫无顾忌乱七八糟连了自己的老子都敢拿来信口开河,这才发觉:原来碰上商千刀还是不自己最倒霉的事,要说商千刀是鬼话连篇,那这小子当真是鬼得连阎王爷都只能给他洗耳恭听脚了。
  更绝的是,那少年一面磕头一面求饶一面还把自己来帮司空城的事归咎给了他的老爹:“大哥,你就是不看我是个小孩子,你也应该看在我大伯的份上放了我这一次罢!这都是我那死鬼老爹不好,他不是好人,他就是个大坏人,只知道要吃人家的小孩子,现在报应来了,人家要杀他的儿子了,你说我多苦呀,遇上这样的一个混帐老子?收个不是人的大徒弟来、害得自己的儿子都要受了连累了!大哥,小弟这就回乡下去种地再不管江湖中的事了好不好?”
  那少年口中说话倒像是大高手在放连珠箭一般,全不让燕震插上一个字,燕震居然就这样看着那小鬼鬼话连篇地胡说八道,也不动声色,却在这时,那少年背上射出五道寒流光,分上下左右和中间定是要叫燕震吃上一枝紧背低头锥。
  那少年这一手来得全无征兆,待得发觉,五个闪亮的尖头已到燕震身前不到一尺!
  司空城也不想这少年竟有这样一手,吓了一跳动,却也暗暗高兴:这叶独行的传人只怕真是死定了。
  燕震却看得这五根暗器有若无物,身形只是随随便便一转,五根紧背低头锥穿入他的影子向前疾飞,竟硬是没有沾到他一点点,燕震身形一转即停,眼力不好的人也只是觉得眼花了一花,根本看不出来燕震竟已转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