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吗?这么大个房子就我和张嫂两个老太婆住,没事就种种花,东抹西扫的,打发时间呗。现在可好了,你们来了可就热闹多了。两个大孩子,怎么着都比我们能闹腾吧。”慕容云的姑妈在抗日战争时随着学校迁移过来,当时的她还是个大学生,风华正茂,清纯可人。只是现在却是风烛残年的花甲老人了。算算时间,在见水镇竟然呆了近大半生的时间。那么久的日子就消耗在这座不愠不火的温吞古镇上,想想都觉得寂寞难耐。
特别是在姑爹死了之后。原本这只能算是安静的宅子就更是死气沉沉了。白夫人又不怎么与人相处,受过高等教育的她更不像其他妇女一般时不时互相聊聊家常,要么谈八卦要么话长短,于是就算想热闹也热闹不起来了。
“姑妈,两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不觉得害怕吗?”见到平易可亲的姑妈,慕容雪一扫之前的忐忑不安。或许遗传的力量是强大的,慕容雪见到与自己长得相像的姑妈,丝毫没有亲戚初见面的疏离,反而倍感亲切。还没想出多久呢,竟开始撒娇了。
“这个小地方不像咱们北京闹哄哄的,这里的人很和善,民风淳朴,日子过得很平静,你们就安心的住下来吧,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姑妈的记忆犹停留在战乱时代。与世隔绝得太久,虽没有到达“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地步,却也对现在的北京没什么多大的概念。慕容云本想告诉姑妈,现在北京也是一片和平,至少表面如此,但是想想说了也没有什么大用处,也就咽下了喉咙里的话语。
姑妈领着兄妹俩走进了西边的厢房,这是个独立的套间,中间是个大客厅,两边各有一间布置得舒适典雅的房间,给兄妹俩人住再适合不过了。
“你们俩就住这间,我和张嫂住在东边那间,吃饭要到北边的厅堂,有什么需要张嫂会帮着张罗,告诉她一声就得了,她现在正在做晚饭,待会儿就会见到她。”姑妈细细告之,生怕兄妹有什么不适应和不明白的地方。
“谢谢姑妈。”
“甭谢了,咱们方家就剩你们兄妹俩,你们姑爹生前没留下一儿半女的,只有这幢大宅子和几亩薄田,以后这些也都是你们的,不要太见外了。你们先休息一下,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再慢慢聊。”说罢姑妈就离开了,以方便给兄妹两人适应的时间和空间。
方家兄妹的父母在文革之后生下了兄妹俩,一番打拼之后倒也有了不小的名声和财产。可惜的是好景不长,两人在几年前相继过世,留下一些祖产,并嘱咐两兄妹一定要和西南的妹妹联络。
慕容云和姑妈通了几次信,为了妹妹的哮喘病,终于决定来这里,也算是实现了对父亲的承诺,也希望妹妹的病能够好转起来。
慕容雪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委,端详着周边陌生的环境一边叽叽喳喳:
“哥,姑妈和爸差几岁呀,看起来比爸年轻了许多。”
“我也不清楚,看样子差个十来岁有吧!”
“姑妈好有气质喔,不像个乡下人。”慕容雪的眼里满是小星星。如果能成为姑妈那样优雅的人该有多好!
慕容云好笑,为妹妹天真的话语而莞尔:“你忘了姑妈和我们一样从小在北京长大的,又念过大学,当然跟这里的人不一样喽!”
“说的也是。”慕容雪自己也笑了,苍白的小脸因这笑容而增添了一些血色,“我们真的要在这里住下来吗?北京的房子怎么办?”
“房子有邻居看照着,没问题的,过一阵子再说,这里气候好,对你的病有帮助的,你就好好的待在这里,别一天到晚想东想西的。”慕容云帮着妹妹把行李拿到里间去,兄妹俩从小就亲近,他对这个一出生就有哮喘病的妹妹照顾得无微不至。尤其是父母死后,都说长兄如父,慕容云的确也遵循着一个父亲的职责,一直都细心地照顾着慕容雪,不敢有丝毫马虎。
夏末秋初的山城凉沁沁的,或许是因为有山有水的关系吧,小镇并没有出现慕容云想象中“秋老虎”的情形。微凉的风携带着丝丝水汽,吹脸上很是凉爽舒适。更重要的是空气质量相当好,不像北京。作为帝都的确是繁华出众,但是论干净清新就远比不上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镇。
慕容云信步走到镇上逛逛,尽情享受着见水小镇带给他这个外来者的馈赠。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地,倒是对“见水”这两个字感到好奇,想着应该有条清澈溪流或是清如明镜的湖泊吧?不然岂不辜负了见水两字!
慕容云像个游山玩水的旅客,轻松自在的踱着方步,在街上左顾右盼的,一双见惯了高楼大厦,浮华琳琅的眼睛第一次接触着绿水青山,亭台楼阁,倒也轻松惬意,好不悠哉!
走着走着,光顾着看风景,慕容云的胸口突然震了一下,似乎是触到了一个温暖柔软的物体,怀里忽然闯进一团馨香,这才惊觉到他撞到人了!
温香软玉,让慕容云有着瞬间的失神,一时间竟有就这么抱着不放开的想法。
夏临秋哎呀一声,挣脱了慕容云的怀抱,捂着被撞得微微疼痛的肩膀,蹲在地上捡拾掉落的物品,面带懊恼之色。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方才的身体接触,使得她被吃了点小豆腐。
心有愧疚的方慕容云赶紧也蹲下帮忙拾掇,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分神了,撞痛了吗?”
“不碍事。”临秋将一缕垂下的黑发捋到耳后,露出白皙小巧的耳垂。忙着拾捡东西的她并没有抬头,自然也不得知慕容云正呆呆望着她的侧脸,“鸟儿飞走了吗?”冷不丁来了句。
“嗯……啊?”以为偷窥被发现的慕容云猛然一震,有些不敢面对面前的少女。
向来在生人面前游刃有余的男子,第一次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你这人走路尽往天上瞧,不是在看鸟么?”临秋站起身子,捶捶因弯腰太长而酸痛的背脊,趁机调侃了一下不小心撞到她的冒失鬼。
“噢!对不起,我刚到这个镇上来,觉得挺新鲜的,瞧着瞧着就出神了,没伤到你吧?”方慕容云跟着站起身来,把捡拾起来的东西交给临秋。
然后,他和临秋的正脸打了个照面。
少女脱俗的面容强烈地震撼着他的心脏,从未因北京那些光鲜华丽的莺莺燕燕而悸动的心脏在这一刻突然复苏了跳动的能力,慕容云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手忙脚乱平添狼狈。
临秋也才瞅着了方慕容云的脸,本想说他几句的念头霎时消失了,反而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面前男子的外表是她所见过的最为出色的一个。俊朗的面庞有着极为刚毅有力的线条,一对剑眉横飞入鬓。深邃的眸光似乎将她的灵魂深深地吸入,逼得她只能望着他眼中的自己默然出神。
“小姐,你没受伤吧?”将临秋的失神看在眼里,以为佳人被自己的孟浪撞伤的慕容云有些慌张,不经大脑思考便提出了有些不妥的建议,“住哪里,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回过神来的临秋避开他的视线,做势整理了一下衣服,正要离开,但又不禁多瞧了一眼。这般的男子她从未见到过。既不似庄稼汉那般老实憨厚到窝囊的地步,也不似油里油气的商人那般圆滑到令人生厌。就像是……就像是她梦中的白马王子一般。
想到这里,临秋只觉得脸发烧。
“我叫方慕容云,刚从北京来的。”慕容云跟在临秋的身边。似乎还是担心是不是临秋哪里伤到一般,有些担忧地打量着临秋,目光清澈,完全不见任何污秽淫邪之意。
“北京!那可远着呢!来这儿旅行吗?”北京引起了临秋的兴趣,毕竟她从未出过远门,更别提去那些著名的大城市见世面。看方慕容云的样子不像个坏人,临秋不必害怕他有什么企图。“北京”两个字深深吸引着涉世未深的少女。
“搬过来了,住在我姑妈家。”慕容云被少女那副求知的模样逗笑了。
“镇上的人我大概都认得,没听过谁有北京的亲戚,诶,你姑妈住哪儿?”
“西郊白家巷。”
“白家大院?白夫人是你的姑妈?”临秋瞪大了眼睛,一脸的诧异。
“是啊,你认识我姑妈?”
“不认得,他们家的人不常露面,不过我们这里的人都对白家大院感到很好奇,时常围着向白家租地的佃农探听消息,走过白家大门时,也总不免抬头张望一下,想要一窥究竟,乡下人嘛,总是喜欢街谈巷议。”临秋耸耸肩,那副落落大方的模样并没有慕容云印象里乡下人粗鄙的感觉,怎么看也不像是乡下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