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沫最终还是脱离了危险,童爸爸却不肯就此罢休。
他当着全校领导和余曼曼继母杨柳的面儿发誓一定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否则绝不善罢甘休。
蒋南晚上偷偷跑进了余曼曼的病房,其实警察所谓的警戒都还是没有撤销,黄色的警戒线只是因为大夫护士的普遍抱怨路窄不好走才勉为其难的撤了。可这对于蒋子南来说真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机会,至少她可以偷偷钻进去没有阻碍的见一眼余曼曼了。
没错,只要见一眼就可以了。
她必须知事先知道真相到底是怎样的,然后最快速度告诉杨阿姨,为她帮余曼曼开罪争取时间。
警察每天都忙着杨阿姨和余曼曼的监控,根本忽略了蒋子南这个女孩,这也是外国警方的一种办案漏洞。
余曼曼已经睡了,她的病房距离童沫的只隔了一个监控室,难道不怕她们两个其中的一个半夜爬起来杀人灭口吗?这些愚蠢至极的笨蛋警察!余曼曼根本不可能毫无原因的去推倒童沫,她更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用衣裳杆子插进童沫的胸口,因为余曼曼不是那么不谨慎爱冲动的女孩,倒是童沫比较有可能做这样的事情,难道在警察和舆论看来,只要是弱势的一方群体,无论和强势的一方群体发生了怎样的争执,最后人们总是不问原因和过程的同情那个受伤害最重的一个吗?你又怎么知道强势的一方就不会在某件事上受到威胁和伤害吗?
这不公的世界。
蒋子南想着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可怜的余曼曼,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你,也还有我,一如既往的相信你,为你做最后的努力,陪你完成永不放弃的正义的殊死挣扎。
蒋子南轻轻的进了房间,屋里没有人,床上只有雪白的床单。
她愣了,余曼曼呢?窗户竟然是开的?
蒋子南开始冒冷汗了,她明明知道自己受着监控不可能跑出去的,她已经很痛苦绝望了,那么余曼曼呢?到底是谁带走了她?蒋子南想着就要跑出去叫人来,可在她转身的瞬间听到了微弱几乎不能被人察觉到的呼吸声,起伏着,颤抖着,挣扎着,发泄着。
蒋子南皱着眉头往里面小心翼翼的伸进去,一点一点的试探着走,终于她越过床铺看见了余曼曼蓬乱的头发和耳朵,她不顾一切的扑过去,余曼曼睁着迷离的双眼看着窗外,窗帘被风吹得来回飘荡着,这一切让蒋子南莫名觉得发冷。
蒋子南克制住自己的恐惧和害怕,低低的叫了她一声,余曼曼没有反应,她又叫,说我是蒋子南,蒋子南你都不认识了吗?那向北呢?郑伟呢?
余曼曼不知道是因为听到了谁的名字,浑身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很久才抬起头,眼睛里是通红的血丝和发散的目光。
“蒋……蒋子南?你来了?你是来救我出去吗?我不是故意的……”
余曼曼突然抱住蒋子南,她坚信这是一根救命稻草,救她逃出这个暗无天日寂寞冷清的地方,她每天除了穿着工作服的大夫和护士还有叱咤风云装绅士其实全都是土匪的外国警察再也看不到别人了,她快崩溃了。
“对不起……”
蒋子南也对这个答案失望透顶,但她必须告诉余曼曼。
“我和杨阿姨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你相信我们。”
蒋子南抹着眼泪,她四周环顾了一下,真的和软禁没什么区别,这加拿大的警方办案就是屈打成招或者把人逼疯吗?
蒋子南此刻几乎怀念死了中国,那是一个多么美丽讲求人性美的国家,她暗自想着,余曼曼,等你病好了,等你平安度过了这种暗无天日和自由的危机,我就带你回中国,回我们真正的故乡。
“你告诉我,曼曼,到底那天是怎么回事?”
蒋子南静静的盯着余曼曼的脸,试图从那上面找到什么惊恐,果真,她听到了那天晚上,浑身都开始莫名的痉挛了。
“不……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余曼曼抱住自己的头,拼命想往床铺的底下扎,蒋子南努力按住她,又怕她叫出声音,只能捂住她的嘴,可是屋子里实在太暗了,她不小心把手伸到了余曼曼的嘴里,被她狠狠的咬住了。
蒋子南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音,她怕引来值勤的护士和警察,余曼曼的房间现在受到了太多关注,哪怕一个再不值得一提的事情发生在这个房间也是高度敏感的话题。在多伦多,乃至整个加拿大,留学生恶性案件已经是很久都没有听过的事情了。
一向无所事事的警察终于抓到了案子,愚蠢的他们又不会破案,就这样干着惨无人权的囚禁。等到余曼曼渐渐清醒镇静下来,她才慢慢松开了咬住蒋子南的嘴。
蒋子南的手臂上顿时出现了一个鲜红的牙印,不停的往外面渗血,余曼曼哭着扑到蒋子南怀里,死死捂着自己的嘴。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好像思维都不是自己的一样,我好像疯了一样,你原谅我……”
蒋子南也哭着抱住她,不停的说着没关系,你咬吧,咬下一块肉都没关系,只要你能发泄出来,只要你能好一点就行。
她们又这样抱了许久,直到很久以后,余曼曼才逐渐停止了啜泣,她抬起头静静的看着蒋子南,说:“那天……是很晚的夜里。我睡不着,我想找你去聊天,可我到你的寝室的时候,你不在,Ann也不在,童沫的床上放着一件衣服,但没有人。我爬上你的床,想那么等你,可我竟然慢慢的睡着了。我迷迷糊糊的做了好几个梦,我有点清醒了,但我在朦胧中感觉到有人在扯我的衣服,拼命的扯,嘴里还说着很难听的话,我赶紧睁开眼睛,竟然是一个男的!他狰狞着一张脸,疯狂的把脸靠近我,嘴里喊着:蒋子南,你个臭婊、子!我吓得不行了,我拼命挣扎,喘他咬他用胳膊死死抵住他,突然我听见了童沫的声音,她让那个男的赶紧离开,说看见Ann和你回来了,男的立刻爬起来走了,边走边问,躺在床上的这个不就是蒋子南吗?童沫狠狠的说了一句:我他妈看错了!蒋子南早出去了。”
余曼曼说到这儿咽了口唾沫,继续惊恐着回忆。
“我当时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侮辱,我气急了,我迅速的跑下床,拉住童沫的头发使劲往墙上撞,她和我撕扯起来,她明知道自己打不过我,竟然拿衣裳杆要打晕我,我真的急了,咆哮着抢过来,用力插进了她的胸口……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我看着她倒地的瞬间就明白我杀人了,我以为她死了,我吓得赶紧大叫……”
余曼曼说完痛苦得抱住头,蒋子南却已经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童沫因为自己和简斌走得太近产生了恶念,她竟然要找人侮辱自己,而且她竟然真的毫不犹豫的做了,一年多的朋友情分她也不顾了,这就是蒋子南甘愿放弃退出只为了博她高兴的愚蠢结果!原来自私的人无论你如何对她好也是没有用的。
她们想的只是如何铲除所有会威胁到她的人。
无论你是谁。
蒋子南捂住脸哭了,她久久停不下来,最后感觉到余曼曼的手掌覆上自己额头的时候才慢慢的停下,她紧紧抱住余曼曼,像是用尽了生命不可多得的勇气那样抱着她,余曼曼也回抱着她,就在这间没有月光照进来的黑暗的病房里,蒋子南终于爆发了十九年以来最汹涌的一次哭泣。
她不停的说着“对不起”,足足有几千声。
如果她没有和Ann去图书馆看书,如果她从来没有遇到过简斌,如果她把自己的床铺堆满了东西,如果她当时没有拒绝余曼曼而是陪她一起去逛街……
如果这些如果有一条发生了,或许今天就不会这样,蒋子南。
你其实是害了余曼曼的间接凶手。
和你做朋友,真是一件不能再可怕的事了。
当天深夜蒋子南从医院出来立刻回到了余曼曼的家。
杨柳刚从警察局回来,宅子周围的监控还没有取消,几名高鼻梁蓝眼睛黄头发的警察不知疲倦的来回溜着,怎么看都像是夜晚出没的猫头鹰怪物。
蒋子南跌跌撞撞的爬上楼梯敲门,杨柳开的,她看见脸色惨白的蒋子南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杨柳赶紧过去扶她,整个身体架住她的,往客厅里面的沙发上拖。蒋子南被余曼曼咬破的胳膊还在流着血,杨柳看见尖叫了一声,问蒋子南这是怎么一回事。
蒋子南说是余曼曼不小心发病了,她很害怕,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把自己当成坏人攻击了,也怪自己不小心,把手臂错放进她嘴里了。
杨柳红着眼圈取来医用箱给蒋子南擦药,她突然又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整个人都从沙发上弹起来。
“什么?你竟然见到了曼曼?你进医院病房了?他们让你进?”
杨柳的声音充满了不解,蒋子南只能实话实说。
“我偷着进去的。杨阿姨,您不知道吗?警戒线已经拉了。”
杨柳悄悄跑到窗户那儿,看了看外面来回走动的几个警察,拉上了窗帘。
“曼曼怎么样?现在也只有你能进去,和曼曼关系近的除了你就是我,可我被他们监控着,连电话都被监听了。”
蒋子南点点头,“我都知道,所以我今天趁他们刚撤警戒线就进去了,曼曼精神很不好,一开始都不认识我。”
杨柳很担心她的病情,警方说余曼曼现在属于嫌疑人,再加上没有威胁生命的病情,所以不予治疗。
蒋子南总觉得这个国家在拿生命做威严建立起来的赌注。
“那曼曼和你说什么了?”
蒋子南一听立刻爬下沙发跪在杨柳面前,她匍匐着身子连着磕头,杨柳被她这个举动吓着了,赶紧扶她,“你起来呀,这是干什么呀……”
蒋子南死死攥着杨柳的胳膊,哭出了声音。
“杨阿姨……曼曼是冤枉的……她是正当防卫,她差点就被糟蹋了!”
柳很震惊,她给蒋子南倒了一杯水,告诉她慢慢说。
“是童沫,她和我有误会,她的男朋友,她以为她的男朋友和我有什么,所以她让一个男的进了我们的宿舍,想要……”
蒋子南已经泣不成声了,她浑身颤抖着,牙齿上下磕在一起像是被冻着了一样。
“那曼曼怎么会在你的寝室呢?而且童沫怎么会分不清你们两个?”
杨柳真的很疑惑,现在的孩子很疯狂她不是不知道,罪虽然她已经不是这么年轻了,但她经常在商业圈和上层人士交往,当然明白这个时代大背景下的孩子们如何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爱情或者生活不惜一切代价,但是她没想到余曼曼竟然无辜的成为了两个女孩子争风吃醋的代罪品。
“曼曼睡不着去找我,我和Ann出去了,然后她就躺在我床上,等着我回来,那个男的进去也没开灯,直接爬上我的床,他把余曼曼当成我了……童沫在外面放风……余曼曼拼命挣扎……这个时候童沫发现我和Ann回来了,才知道床上的不是我,她让男的跑了,余曼曼就和她打起来了……不小心把衣裳杆扎进了童沫胸口……。但是曼曼第一时间就叫人了!杨阿姨,你说这算不算正当防卫呢……”
杨柳仔细听着,半响才说:“不管算不算正当防卫,总之比现在的情况要好很多很多,童沫占绝对大的错误。谢谢你,蒋子南。你算帮了曼曼了。”
蒋子南也没有走,她就留宿在了余曼曼家。
这一夜她睡得总算安稳了许多,两天两夜守在医院门口等待时机进去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好在杨阿姨说这样的情况好了许多,现在一切能帮到余曼曼的,蒋子南都愿意去做。
因为这些苦,原本都是自己应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