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试试刀客逢君的伤势究竟到了什么程度,谢婷婷倒出热腾腾的开水,将他的手指放入开水中,他却毫无反应。
  谢婷婷明白了,严重,非常的严重!
  一刻不停留,救人,要快!谢婷婷闪出一个念头。
  司徒涵雨在楼下,叫道:“姐姐,你们下来吃早餐了!”她仍然忘不了吃,她喝着热豆浆,手里抓着肉包子。点了一桌的早点,有稀饭,麻油鸡子,农家豆腐干,闷炒葫芦,花生米,馒头包子,豆浆等。吃了这顿还得长途跋涉呢。
  匆匆吃过早餐,客栈门口,太阳爬上屋顶,射出万丈光芒。
  谢婷婷向二人告别,道:“有劳任前辈与妹妹多多照顾刀客逢君兄,我先回去找高手。告辞了!”
  “用我的坐骑吧!”任世官见她的确有决心,将坐骑给了她。
  嗒嗒哒哒哒
  蹄声渐远。
  司徒涵雨不知道怎么回事,道:“任堂主,姐姐走了,那我们快走,去洛阳呀!”
  “不,少侠现在不能搬动,我们在这里等她!”任世官扬手阻止。
  “为什么?”司徒涵雨问。
  “因为他,你没有看出来,谢姑娘是多么的在乎他!”任世官分析三人的关系,毕竟是过来人,他当然懂得这个少女心思。
  “关心有怎么样,我也关心!”司徒涵雨不解。
  “感情是道不清,说不明的。”任世官慢慢分析。道:“你还是放弃吧,这样你会发现你是多么的勇敢!”他的意思是,放弃刀客逢君,去跟他加入天地会。
  “不行的,我不能丢下他,也不能离开他。”司徒涵雨有点固执,死也不能放弃自己的想法。
  “好,果然有性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任世官说得很圆滑,没有点明自己的意思。道:“留下来,等谢姑娘!”
  “那,我们要这里等姐姐哦”
  “嗯,是你一个人在这里等。你看着刀客逢君。”
  “那你呢?”
  “我要先回山东。”
  “你没有马?”
  “我知道这里有个地方,有个竞技场,赛马击剑比武之地,赢得人可以拿走里面的奖金。我想去试试!”
  “哦,那要我帮你吗?”
  “不用。告辞了!后会有期!”任世官道别,走出老远,长长的身影让司徒涵雨想起了干爹严大同。
  司徒涵雨多年是举目无亲,刚好有了师傅却被误会赶出师门,刚有了干爹,却是送终的份,好不容易有了个冷血杀手做为依靠的人,现在又只剩半口气,还有一个姐姐谢婷婷横插一手,留下自己在这里陪着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就是命运?
  客栈里,司徒涵雨看着冷冷无语的刀客逢君,大颗大颗的泪珠就不知不觉落了下来。
  世事如棋局局新,人情如纸张张薄。
  “没有人会同情你的”司徒涵雨哭得太久了,才这样想。
  等待的人最担心最害怕的就是时间,每一秒也是煎熬,短短的一个上午,好像是一万年般难过。
  又是午饭时刻,阳光明媚。客栈窗前的司徒涵雨,眺望着无锡这个城市,路人奔忙,车马不断。
  眼看着昏迷不醒的刀客逢君。
  再也等不及了,找来一个伙计,道:“伙计,帮帮我,将我的夫君搬上车。”她硬是说刀客兄当她的夫君。
  这个伙计颇有力气,一下就把刀客逢君背上了马车。
  沿着一条九尺官道,快马疾驰,往北面奔去,司徒涵雨大抵还是知道,两日内必到扬州城。
  孤独的旅途,乏味单调的马蹄声在眼前跳跃闪动得耳朵听觉麻木,早就让司徒涵雨不厌其烦,她虽然不像普通的女子那样善感多愁,但是毕竟是人嘛,多少会想到一点点明天。何况对于她这样的人,明天会是在哪里,都还是个疑问。
  两天的赶路,走路大路拐过小道,上过大船,走过小桥,风尘仆仆,到了扬州城。
  书上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扬州是两淮盐运中心,交通便利,地大物博。
  扬州城人才辈出,卧虎藏龙,娇娃霹雳,牛鬼蛇神聚集在这里。
  各地商贾最喜欢的就是扬州,因为扬州有一大特色:女人!这里风尘女人多得很,各式各样的粉头,标新立异,争奇斗艳,香压群芳,点缀着这座充满暴发户的历史名都。相传历史上的隋炀帝就在扬州享受着如何顶级奢靡,酒林肉雨,沉醉声色犬马而走向亡国之路……
  有道是“烟花三月下扬州,梦里的江南是喝不完的酒。”可惜时下正是正月,不是三月,这话针对文人而言,司徒涵雨没有那份艺术细胞去品味的诗情画意,她需要休息,银子。
  一条宽大的东华大街,就是在最繁华地段,司徒涵雨就看中条大街南端的和平客栈。因为她知道这条街毕竟繁华热闹,趁车马休息与自己休息的闲空,有机会可以下手捞两把。
  和平客栈一面临近繁华东华大街,共有四层楼,每层占地一千平方米,背后是长江,风景十分怡人。
  据说,只要是来了和平客栈的人,都能得到客栈的保护,因为和平客栈的掌柜是地头蛇,还是江南八怪之首,以这个身份,市区的人都知道,不敢招惹和平客栈。
  所以这个客栈的客人最多,常年都是宾客如云,生意相当红火。
  司徒涵雨刚刚停下马,两个伙计就迎了上来,躬身哈腰,道:“欢迎女侠,屋里有请,这里交个小的来办。”
  “我里面有人,病人。”司徒涵雨阻止那个伙计去撩开帘子看看有没有大人物大老板在里面。以便好服务而捞点小费意思意思。
  伙计一听,立即明白了,是特殊情况。其中一个人从腰里抽出一支唢呐,挨近嘴唇吹了两个短音,侧门马上跑出两个伙计,抬着轿子一样的软椅快速过来。
  以唢呐作信号通讯工具,比现代的对讲机手机还要先进。当时来说,还只有独此一家。
  从马车上抬下刀客逢君,上面三楼就安排好了一间幽静的客房。
  和平客栈有个规矩,先付账,交押金再入住,司徒涵雨可不清楚这个客栈的消费情况,柜台走回来,身上的银票不见了一百五十两之多。反正钱也不是自己的,她也心不痛眼不眨,花的心安理得一样。
  三楼东南角,最角落一间房,这里的房间很宽敞,很干净。檀木桌子,杉木实心门的隔音效果更好,梨木大床,雕花亮窗,洗漱用具木柜衣橱一样不少,最显奢华的还是那床蚕丝被褥,床单上的七色鸳鸯戏水图可是纯手工刺绣,还有纯棉枕头上的牡丹花也绣得栩栩如生。照此看来,当时的朝代起码也是三星级档次。
  只有这样的好房间,才有利于刀客逢君的养伤与自己的休息。
  将刀客逢君放在床上,自己先看看周围的情况,这是出于职业习惯。轻推亮窗,外面是悠悠长江水,时值傍晚时分。真正是李白诗里写道: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一轮红日西下,没入江面,染红一大片微波粼粼的水面,大小船只缓缓远去,风景十分美丽,暖暖的春风徐徐送来,司徒涵雨心里说不出的舒畅。
  人是有依赖性的,司徒涵雨一旦将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便立刻就会连带而来引出一些烦人的细节:饥饿,困倦,口渴,寒冷,孤寂,软弱,无助……
  她饿了,先下楼去进餐。这里的特色小吃很多,点心酥饼,南北美味,海鲜水产。所以客人特别多,爆满的地步,大堂摆满桌椅,本来不是很宽的通道,挤满人后,跑堂的伙计就得端着托盘像是跳迪斯科一样传来穿去,司徒涵雨就坐在最角落里的加位席上。
  刚好这个角上有两个妙龄少女在抱着琵琶与二胡在弹奏,弦乐器演奏的声音不大,被周围的客人嘈杂声淹没了,司徒涵雨抬头望望四周,发现每个角落都有这样的女子奏乐的,有吹箫,吹笛子,吹芦笙……
  司徒涵雨想:“想必这就是所谓的奏乐彩铃队吧,难怪这里的生意如此火爆!”这些彩铃音乐一响,她的食欲顿增。
  很久没有吃过特色的海鲜美味,司徒点了龙虾,石斑等海鲜,那些鱼类都是现成的,也就是客人点什么鱼,伙计马上就在后门的移动船上立刻动手捕捞,这样才新鲜,有味,所以一顿饭下来,几乎吃了司徒涵雨兜里剩下的一半银票。
  就在付账回来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粗眉乱发的汉子,看年纪不过是三十岁左右,他肩上挎个鼓鼓的布包匆匆而过,那布包恰好就撞到了司徒涵雨的肩膀,司徒涵雨一碰就知道里面是那敏感的玩意儿。她心里一亮:银子?
  她正琢磨着怎么有办法将那些银子弄到手呢。
  但是那个中年人好像是熟客,两个伙计见到他来了,马上迎上去引路,笑呵呵道:“陈大爷,这边请。”
  这个称作是陈大爷的汉子,大马金刀就坐在角落靠窗的一张台子前,一袋银子“咚”放在桌上。将正在拭擦桌子的伙计吓了一跳,伙计呵呵笑道:“陈大爷手气真好,今儿要来点什么美味,什么酒?”他的哈巴像可想而之。
  “老规矩,黑椒煎烤牛扒,上乘精牛肉炒仔姜片六分熟带血,牛鞭鸽子狗肾原盅汤,虎鞭蛇药酒要原汁一壶,生鸡蛋加酒炖肉一份。”那个陈大爷背书一样流利念完菜名,自己将外衣脱了下来,显然是屋里屋外的温度差太大。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白鸽子,将一枚小铜环套上去,往窗外一送,白鸽子飞入蓝天。
  “是!陈大爷请稍等,酒菜马上到!”伙计弯腰差点就给他舔鞋子了。他心里暗暗吃惊:陈大爷的食量真他妈的大呀,样样酒菜也是壮阳欲流鼻血的名菜。
  陈大爷见伙计如此讨人喜欢,马上从包里摸出一个银锭给他,道:“给我一间顶级安静同时风景又好的房间,爷要安静安静。”
  司徒涵雨在通道上柱子下瞧了个真切,本来非常困乏的身体,被眼前的那个大爷的银子深深吸引了,立刻精神百倍,远远跟着这个伙计上了楼。
  这个伙计就到了一个幽静而风景有独到的房间,很不巧,就在司徒涵雨房间的隔壁。
  司徒涵雨心里大喜,自怀里摸出一张银票,给伙计,道:“小二,请给我来一壶双沟大曲。”
  且说张银票而去,她口袋的里的银票所剩无几,钱袋纷纷告急,快唱空城计了!从姑苏到无锡到扬州一折腾,花钱快的很。司徒涵雨很清楚,这个社会没有钱是个什么概念。她太熟悉无钱花的日子了。
  “是,女侠,马上到!”伙计接过钱欲转身离去。
  司徒涵雨又是一张百两银票,递过去道:“请问来这里的住的人什么来路?”
  有钱好办事,伙计喜上眉梢,嘿嘿嘿,道:“是个赌场英雄,赌徒一个,出了名的色情秀才。”
  司徒涵雨一听是赌徒,心里便有了底:赌徒的钱来得快去的快,借来花花也无所谓。道:“好了,快点来酒!”
  按习惯,司徒涵雨来到任何一个陌生的地方,都是要从左右四周看看环境的,现在也不例外。这个和平客栈真是大,三条主通道,两边都是客房,每一个客房门口都放有花盆,玉兰与石蒜,万年青交错着放置。
  转了一个大圈,回到房里,伙计的酒已经送到。
  这个双沟大曲,不是自己喝的,是给刀客逢君用的,她记得谢婷婷给刀客逢君喂酒,自己也想来试试那滋味。
  夜晚,关门,点灯,开窗,弯月冒出水面。
  江面波光鳞鳞,渔船灯火,晚风一遍又一遍唱着《涛声依旧》,对面是瓜洲,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思绪即跃上心头。
  夜晚来临,那种无枝可歇的孤独就如带了千里眼的鸟,会准时找上门来。现在司徒涵雨真的是寂寞无助了。
  她关上窗,将酒倒在碗里,呷了一口,喂给刀客逢君喝。扶起刀客逢君,感觉就是不一样,特别是那一刻送酒去他嘴里的那一刻。
  司徒涵雨心里想得并不是刀客逢君的死活,而是前天早上谢婷婷嘴角流血的那一幕,越想越气:凭什么我千辛万苦救来的人,让你给喂酒了?喂酒代表什么,不就是初吻也没有……